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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章 长乐未央

    长乐宫。

    今年春来得早,不过三月末,道旁紫色桐花已如云霞幻雾。十二名妙龄宫女分列两队端肃无声地将他们引领到宫门前,为首的女子推开殿门,后退一步,微笑着对徐子静道:“先生请。”

    华贵的朱色殿门在他们进入之后紧紧关闭,里面并不昏暗,有阳光透窗撒落进来,无数粉尘迎光飞舞。角落处的玉莲金座上安放着夜明珠,光芒柔和,恰到好处。脚下是华丽名贵的兽皮毯子,踏上去柔软得像踩在云端。殿内点着数个镂空的银质熏香球,那些香球悬挂在大殿中,丝丝缕缕冒出青烟,浓郁香气中,华美奢侈的殿宇,恍如虚幻。

    燕王后周身裹在流光溢彩的撒金刺绣中冲他们矜持地点了点头。她不过三十余岁,脸色苍白,容貌平淡,头上戴着华丽耀目的九凤翱翔头钗,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雍容不凡,料来也是出身燕国贵族。

    “韶儿无礼,冲撞先生了。”王后嘴角挂着微微的笑,这使得她身上的贵气稍微淡了点,有种平易近人的气质。很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是我莽撞,冲撞了小公子。”徐子静微笑着赔罪。外人面前,他依旧是个进退颇为有度的翩翩少年。

    “韶儿很得大王的宠爱,大王不在宫中,竟是无人能降伏住他,一时怠慢了先生。待大王回来,我必说与大王听,让大王好好管教韶儿。”王后笑容慈爱,好像口中的韶儿是她所亲生。

    “大王去九岱山打猎去了,过几日就会回来。大王临行前对我说,辗转请来的神医快要到燕国了,嘱我好生接待。先生久在世外,此来宫中,若有不便宜之处,还请直接相告。燕国虽国小民贫,也必会竭诚待客。”

    徐子静道:“多谢燕王和王后的盛情,愧不敢当。宫中之事,我必竭力而为。”燕王既然还有闲情打猎,可见宠姬得病之事并未坏到能影响他心情的地步。至于他们的来历,燕王只说是辗转请来,却并未说出来自清微山。若王后得知实情,不可能一言不问。唯一的可能便是燕王并未告诉王后他们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行事了。

    徐子静道:“不知是宫中哪位贵人生了病?”

    王后垂下头拨了拨腕上的琉璃手串,眼中浮现出压抑不住的厌恶,慢慢道:“宫中有好几位夫人染了怪病,呕血,高热,嗜睡,渐渐消瘦下去。也请了大夫来看,却总不见好转。其它几位被遣送出宫的,已经死了。宫中还有叶夫人,就有劳先生费心了。”她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脸上也不见丝毫焦急担忧。方才一闪而过的厌恶也早已没了踪影,她整张面孔古井无波,衬着苍白的皮肤,宛如带着副僵硬的面具。

    “最开始得病的是?”

    王后淡淡道:“是住在冰清宫的两位夫人。她们离开后,大王吩咐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掉,现在也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宫殿了。”

    徐子静沉吟道:“不知叶夫人现在如何。”

    王后冷冷道:“总归暂时还是死不了吧,先生从我这里离开,可以去未央宫看看。叶夫人就住在未央宫。”她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声音中的紧绷却透露出她与这位叶夫人关系并不融洽。

    徐子静道:“王后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近日睡得不安稳么?”

    王后一怔,答道:“是,夜晚总是做噩梦。”

    “不知王后做的是何噩梦?也许我有办法解除。”徐子静微微笑道。

    “那要先谢谢先生了。”她叹了口气,一时僵硬的表情从脸上褪去,显出些许无可奈何来,“每晚入睡,我总是梦见一片黑色迷雾。雾气中有怪兽喘息的声音,还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我形容不出那眼睛是什么样,但被它们盯着,毛骨悚然,偏又无法摆脱,每次醒来,冷汗都会浸透被褥。”

    徐子静沉默了片刻,从药箱中拿出一束艾草来。“这不是普通的艾草,是我取峨眉山金顶之上的艾草所制。王后每晚临睡前,拿它熏扫宫殿,可保睡梦安稳。”

    王后一笑,笑容并没有几分真心,“多谢先生了。”她挥挥手让宫人将艾草接过,极轻极淡地叹了口气,“只怕,并没有什么成效。”她嘴角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这宫闱不洁,招惹来妖魔邪物,也是预料之中的。”

    徐子静一怔,“您说什么?”

    王后倦倦地摆了摆手,“趁着还未日落,先生可先去未央宫看看,若有其它的吩咐,尽管跟李乔说。”李乔,就是接引他们进来的那个宫侍。

    自王后宫中出来,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阳光洒在高大的梧桐树上,树叶飒飒作响,两人金色的影子斜斜映在宫墙上,安宁美好。长生深深吸了口气,“真不知道她熏了那么重的香,怎么还没昏死过去。”

    “她也是个可怜人。”

    “你是说燕王不喜欢她么?燕王不喜欢她,她也还是王后,每日锦衣玉食,比起路边无家可归的乞丐,幸福多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燕国五十年前经历过一场兵变,现在燕国姬姓的王权就是从那场兵变中得到的。燕王能得到王位,与王后的家族密不可分,因此,无论燕王再怎么不喜欢王后,都是不可能废黜掉她的。

    长生看着远处连绵的宫墙,皱起眉头,“师兄,秦国的宫殿也是这样死气沉沉么?为什么国君都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好闷。”

    徐子静抬头见天空像悬了层若有似无的灰纱,也皱了皱眉头,“这里的确有些不详。咱们办完差事,快快离开就是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未央宫?”宫中楼宇一重连着一重,叫人目不暇接。两人一路对话一路往外走,可能正值黄昏,宫中事务繁忙,竟没看到一个宫人。徐子静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长生。长生挑眉,慢吞吞道:“迷路了?那个叫李乔的宫侍呢?”站在宫廊中四处看了看,那名宫侍显然依旧留在王后宫中,并未随他们出来。

    长生打了个哈欠,倚着朱红的柱子缓缓坐了下来,“先找个人问问怎么去未央宫吧。”一路走进宫来,在长乐宫中呆了许久又未赐坐,她腿有些酸软了。

    徐子静目视着她坐下,才噙着笑意慢慢道:“师妹。

    “嗯?”

    “你这白色的裙子最容易沾染灰尘,你等会儿便准备带着这副灰溜溜的仪容跟为兄在燕王宫里走来走去么?”

    长生瞪了他一眼,跳起来拍打裙子,“还不是你让我穿白色的!”

    徐子静笑道:“你穿白色好看啊。”

    长生脸微微一红,“你知道什么是好看么。”

    徐子静忽的抬头看了看,“有人来了。”

    果然有人从宫墙对面朝他们走来,穿了身灰色的布袍,很不显眼,自然并不是宫侍。那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有规矩,金色斜阳撒在他身上,他影子长长的映在墙上。很好看的一个人,眉目柔和,烟波浩淼,嘴角微扬,平静恬然。只是他眼睛有些怪异,虽然睁着,眼瞳却毫无光彩。长生盯着那人,眼看他越来越近,她心中一动,这人竟是个瞎子!可他脚下这段路,像是走了数百遍似的,虽然没有人引领,却一步步踏得很是坚定。

    徐子静有些踟蹰,虽说要找人问路,但一个眼睛不方便的人,会知道未央宫该怎么走么。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师妹长生朝前踏了一步,正挡在路的当中,拦在那人面前。

    那人离长生三步距离处停下,微微一笑,“两位有何贵干?”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像浸润了水的玉,温润舒适。有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那人静默片刻,见无人回话,又问了一遍,“两位有何贵干?”

    徐子静皱着眉头朝长生看去,不明白这个傻瓜为何拦了别人的路又不说话。却见长生表情颇为奇怪,紧盯着眼前这人,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显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徐子静只好自己开口,“请问兄台,可否知道未央宫怎么走?”

    那人笑了笑,“原来是问路。”他抬起手指朝东南方向指了指,“看到了么?树丛中有座宫殿的檐角露出来,那就是未央宫。”他手指的方向,堪堪就是树丛中檐角露出来的方向。

    徐子静忍不住再次看了看他的眼睛。像蒙了层雾气一样,毫无光泽的瞳孔。他笑道:“多谢。”说着,将长生拉回来。

    那人微微一笑,继续前行。一样规矩的步伐,坚定果断。长生怔怔看他离开,灰色衣袖走动间微微拂动,露出里面浅蓝色的波纹刺绣来。那刺绣柔软灵动,似乎能看见波光拂袖而来,水汽迎面。

    待灰衣人走得再也看不到了,徐子静板着脸一巴掌拍到长生脑门上,“你又发什么呆?”

    长生这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望向灰衣人走远的方向,“师兄,那是咱们山上的人么?”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

    长生惊愕道:“怎么可能?一定是。师兄你记错了吧?也许是山上的侍剑者或侍戒者?”

    徐子静板着脸:“你忘了山上的规矩?清微山的人除了我们师兄弟,其余人没有命令,是不能下山的。”

    长生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好奇怪,这人好熟稔的感觉。”

    徐子静叹了口气,“长生,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失礼?下次你再这样打量人家,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送给别人当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