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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章 决意别离

    花初侧头看着,心绪沉沉浮浮,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总也抓不住。就见此时,令狐偃抬手,隔空,就着灯光一点一点勾画荼未的眉眼,那样的目光,像是要将眼前这人,丝丝缕缕,都镌刻入心底,一辈子不忘记。

    夜风穿窗而过,满室帷幕翻飞,烛光晃动几下终于熄灭。花初浑身冰凉,心口却是滚烫的。原来,他那副厌恶隐忍的表情,只有对着自己时才会出现。他看向荼未的眼神竟是这样温柔,温柔到……她从心底里不可抑制地泛出妒意!

    是啊,荼未很好,他法力强大,性格温和,永远不会做错事。她则相反,脾气暴躁,法力低微,还杀人如麻,怪不得他们都喜欢荼未。怪不得阿宣想要荼未活下来,如果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他希望是荼未。

    可是在他们的宿命中,他们之间,的确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她扬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可是她不甘心,为什么?她也很努力,努力做所有事情,她为什么就不能得到阿宣的喜爱,得到继续活下去的祝福?

    ……她哥哥用长刀,一刀一刀捅死……他们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早已不能分开……她哥哥杀了她,鲜血溅到……就在这时,她心底莫名地响起了那少年清淡的话语,一句一句。她突然理解那少女的哥哥为何杀掉自己的妹妹。因为绝望,无法得到所爱而生出的绝望。

    当初他在齐国,她才费心来到齐国,想见他,怕人欺负他,云罗山庄是齐国妖魔最多的地方,她想着若替他守住了这里,没有了妖魔纷扰,他自然是开心的。也许因为这个,会待她和以前一样也说不定。为了得到云罗山庄,她差一点形神俱散,只为了替他清除祸端,让他从此不用心忧。她明知自己属性阴寒,却依然采纳了朱连的提议,以人血和魂魄滋养,恢复妖力。她因此入魔,是为了不愿意这样死去,为了再见到他,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她做的这一切皆是痴心一片,怎么就落到这样的结局?

    如果他们的相遇,从最开始,没有荼未就好了。如果只有他和她,今天的结局,是否就会改写?

    令狐偃忽然抬眼,“谁?”凌厉的目光朝门口射去。

    一阵风扬起,门外缓缓走来一个提着纱灯的曼妙女子,女子凄婉地看着他,目中垂泪,脚下无影。“大人。”

    执酒壶的手略顿了顿,令狐偃眯起眼睛,终于认出这女子是谁。“灵姬……你怎么来了?”

    “思念大人,魂魄难安,今夜特来看望大人。”

    令狐偃皱眉,“人鬼殊途,速速归去吧。”

    女子哀求道:“大人,大人,你已经忘了灵姬么?昔日缱绻,难道都是镜花水月么?灵姬离开大人,不过数日而已。”

    令狐偃揉了揉眉心,“灵姬,你既已死,前尘如烟,皆该忘怀。”

    “可灵姬思念大人!!”女子声声泣血,“大人,为何对灵姬如此冷淡?莫非大人,心中已有相悦之人?”

    晚风拂窗,菱纱窸窣作响,令狐偃自嘲一笑,视线透过窗子落向远方,似乎某个地方,某个人此刻正在为他守候。“相不相悦,我并不知晓。”他静静开口,“只是相识数载,时时惦念,这情感已随着时光融入骨血,再无法分隔了。”

    女子默然许久,裙摆被夜风吹拂着,几欲飞天。“灵姬惊扰大人了,望大人诸事安遂,平安喜乐。”她行礼退下,令狐偃却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所谓美人,所谓欢歌,皆为幻影。他拒绝她相伴一生的邀请,不过是因为她不是他想要的人。他要的人,他爱的人,近在咫尺,不过并不是她罢了。她既吞食了他的宠姬,幻化作她的样子,自不是难事。她不敢见他,便化作了另外一个人来面对他。仿佛多了张面具,就能多几分勇气。却不料,他这个多情人,却偏偏是个无情人。廊外起了风,花初踏风而行,一路疾驰,该来的,终于来了。该躲避的,却是怎么也躲避不过去。

    她头脑昏沉,完全不知自己去往何处。依稀是山林中,是溪涧里,是闹市上。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日升月沉,月斜日起。她混沌之中只觉得悲哀,心中像有团火一样,灼灼燃烧着,烧得她片刻都不能安息。唯有血,唯有鲜血,能让这燥热平息。

    她清醒过来时自己身在一个村庄内,手上的幼童睁着一双骇怕惊慌的眼睛看向她,她手一软,将那孩子放下来。环顾四周,一片血肉狼藉,不知杀了多少人,衣衫上尽是驱不散的血味。她眼中一酸,忽然想要落泪。

    那人不愿她杀人,偏偏她又造了杀孽。他们之间,竟是再也无法和平相处了。

    花初回到云罗山庄时,荼未正在榻上安睡。月盈之后便是月亏,下弦月现世,荼未精神不济,多半是要回本体中沉睡的。他一直在庄内等着,只怕是想等她回来。

    她悄无声息在他身边坐下,不想吵醒他,却不料方坐下,他便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眼睛没有睁开,嘴角却扬了起来,“又跑去哪里了?”

    她任由他握着手,轻声道:“随意走了走。”

    荼未笑道:“为了阿宣的事情?别担忧,我都跟他说好了,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过已经答应,不会再跟你计较。只是你啊,从此以后要乖乖的,别再惹事了。”

    她微微一笑,“以后都乖乖的。”

    荼未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抓了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这几日身上困倦,我要好好休息休息,你在庄内呆着,不要出去走动,惹我担忧。”

    她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惹你担忧。”

    荼未睁开眼睛笑着望向她,“今日怎么这么乖巧?”这一看,却不由得怔了怔。花初的艳色他是看惯了的,但今日她似乎与往日更有不同。像一轮血红的圆月,凛冽的光芒,让人不能直视,更从心底生出不安。上次将她抱回去时,她痛苦不安,凌乱焦躁,现在这些全部不见了。她清灵灵坐在那里,眼眸清晰映出他的身影,眸中再无任何情绪,仿佛之前束缚她的苦楚,一夕之间都褪尽了。她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荼未一颗心却骤然降到了谷底,他忍不住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怕就此失去了她一样。“我们回楚地去。”他神情有些疲惫,“下次再变为新月的时候,我们就出发。”

    花初静静听着,发丝垂落肩头,漆黑的眼眸亮若晨星,“可我不想回去。”

    “我已经决定了。这次不会任由你胡闹,我会把那棵树搬回去。”

    花初浅浅地笑,一下下漫不经心用手指缠着耳边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控制那棵树呢?”

    荼未皱皱眉,“你生病了,不能再留在这儿。”

    花初眼中笑意消失了,“你是说我入魔了么?”她声音空洞洞的,像是飘在半空中,“荼未,我小的时候,还不成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掉我呢?为什么任由我变成现在这样?”

    荼未愕然看着她,思绪恍惚间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是个阳光温暖的春日午后。那天巽风和煦,令狐偃神秘兮兮拿了本破书找他。掀开来一股霉腐气息,书页上还有许多虫蛀的痕迹。他皱起眉头,令狐偃却献宝一样翻到其中一页,兴奋道:“看看这个,是不是说的你们。”

    他耐着性子看过去,见上面浅淡的字体写着:黄泉火荼,冥界极阴之树。生来雌雄同体,雌雄不能互容,历血劫,存一体。生于奈何桥畔,可阻红尘五苦流入,慰忘川亡灵哀楚,予人宁静平和,为冥界神树。

    他怔怔看着,不期然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好奇凑过去道:“你们在看什么?”他反应极快,手掌微微发亮,左边一半书籍已化作齑粉,淡淡道:“是说我们呢,本应生于奈何桥畔,能阻挡红尘五苦,是最厉害不多的神圣之树。”

    身边小丫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看向他,口中惊叹,“原来我们这么厉害。”

    他含笑点头,视线扫过身边尴尬站立的少年。那少年扁扁嘴,默不作声从他手中抽出另外半本完好的书,走去阳光下翻看了。

    他以为他能护着她的,就像从小到大的那样。可她终究不再是个小女孩,有些事情,就算他不讲,她也能明白的。

    荼未沉默许久,微微一笑,“胡说什么呢?”

    花初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亲,目光恋恋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道:“我先去了,你好好歇着吧。”

    荼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不要胡思乱想,这样无助于你的修行。”

    花初走出房间,抬头看着天空半轮明月,夜风习习,偌大的山庄就在脚下,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云罗山,从此之后,日升月沉,春岚秋霜,再无人与她共赏了。这世界上,唯一与她相伴的人,也要离开她了,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心中难过,站了许久,还是唤了个童子过来,“我房内有一壶玉魂酒,你去拿来给大庄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