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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不解宿命

    月色如洗,雾气浅浅浮着,映着月光,像挂在层轻纱。花初拎了只酒瓶踩在屋棱上,一边灌酒,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头顶的银月大大的,洒落的光芒像细细的银砂流转着裹住她火红色的衣裙,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来。雾气不敢挡住她的去路,她周身清晰空白,像是带着个光环,越发显得眉目艳丽无双。她便这样懒懒散散,一路破开乳白色的雾气,精魅似的行走在寂静的山庄里。

    那人还在庄内,她也很想见他,但他那句云水各一边的话究竟还是伤到了她。花初恍恍惚惚地想,他到齐国不过五年,离开她也不过五年。他们相识两百余载,为何只隔了五年,这人就变得她完全认不出了呢?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风中嗅到了剑的气息。凌厉的剑势割破夜风,森然的寒意顺着风兜转入空中。她顺着气息往前走,在一棵小小的枝叶未全的桂树下见到有人舞剑。舞剑的人很年轻,背影挺直,纵然剑法依旧稚嫩也掩盖不了专注认真的气息。他穿着白衣,头上木簪挽了个发髻,整个人干净得像月光。

    花初眯起眼睛,晃了晃神。从这少年身上,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她搜罗了无数的少年回来,命令他们穿上白衣,日日夜夜在她眼前重复着过去他们之间的往事。她不过是想从那些清俊的少年身上发现他的影子罢了。等到终于有人能重现她心底那道身影,她忽然又觉得茫然了。她就这么站在月光下,静静看他舞剑,看了许久。

    少年一套剑法舞完,停下来用衣袖拭剑。似是因为月下临风的桂树太美,亦或是雾气太过清浅的缘故,他莫名地抬眼望了望,整个人吃了一惊,慌忙整肃衣衫,恭恭敬敬冲屋棱上的花初行了一礼,脸上浮现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并没有说话。

    花初勾起嘴角,觉得事情有了点意思。这个少年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他。眼睛不够冷,嘴唇不够薄,身高也差了一点,可除此之外,他又真的和他很像。舞剑的样子,沉默的样子,甚至局促羞涩的样子。她有多少年没见过他羞涩的表情了。这些年每次见到她,他总是冷冷的,冷得仿佛与她只是点头之交。每每这个时候,花初眼眸中的光芒总是火亮得吓人。她讨厌这种冷,恨不得将它砸的稀巴烂。她也的确这么做了,惹出一堆又一堆的祸事,使得他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冷。她心里越无措,外表就越发狂暴,喜怒无常。他自然猜不到,花初之所以不像花初,是因为他不再像之前的他了呀。

    花初在屋顶坐下,就着月色饮酒,忽地就觉得那坛酒甘甜动人。她不说话,桂树下的少年自然也不敢动。花初喝空了一坛酒,脸上便有了些淡淡的红晕,眼眸也较往日里更显明亮。她开口道:“无双?”

    “在。”少年一直留神她的动静,见她开口询问,立刻应答。

    花初又笑。今天她笑了很多次,都是发自内心的,不似往日的冷漠嘲讽。因此那笑意仿佛也会醉人一般,无双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十七岁啊……”说完这句,花初眼神恍了恍,似乎又陷在什么回忆当中。

    夜风吹过桂树的枝叶发出飒飒的响声,桂树下雾气流来流去,花初惊醒过来,噙着笑意道:“你的剑法很好,以后便专门为我舞剑吧。”

    少年低头应了句“是”。花初便准备走了,少年清朗的声音顺着夜风传至她耳边,“今夜重云阁宴会,庄主为何不去饮酒?有什么烦心之事么?”

    花初回头看他,他神色关切,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向一个心情抑郁闷闷不乐的小姑娘。她心中又是一动,没有说话。

    少年道:“庄内有贵客来了,大庄主在流月园待客,可需要我送你去哪里?”

    花初忽地笑了笑,“嗯,不用了,我自己去。”说着,她红色衣裙飘飘扬扬,在银色月光下划出艳丽轨迹,去的方向,正是流月园。

    桂树下少年纯净的眼眸深处渐渐浮现一些异样的东西,被风一吹,很快散了。

    云罗山庄西北角的一处小庭院。

    青衣人手指拂过庭中勃勃生长的绿色草木,草木像是惧怕他似的,躲避着他的手指,摇成了一片涟漪,他轻笑道:“这些东西很有灵性,难为你将它们都救活了。”

    荼未坐在轩窗旁下棋,额前乌亮的发丝垂下来挡住双眼,他捻了颗棋子于空中犹豫许久,才终于落定盘中,淡淡道:“我虽不是此间之物,但毕竟属木。这对我而言,并非难事。”

    青衣人笑道:“对你自然是举手之劳,但能遇到你被你救助,却是它们自己的缘法。”

    庭院静谧,夜风中有草木清淡的香气,荼未支颐静静望向他,“你我之间,何时不能坦率直言,还需试探?”

    青衣人一笑,右手在轩窗外一撑,纵身跃入室内。他眼中尚有月华之光,衣襟上满是葱郁的草木香气,慵慵懒懒靠在花梨木案几上,笑睨着荼未,“那我便直言。你准备何时面对自己的宿命?”

    “我的宿命?”

    “我知道你不愿提及。但你躲避不了,你们都躲避不了。”青衣人语声带着叹息。

    荼未眼眸冷下来,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默然无语。

    “你准备怎么做?”

    “你这话是何用意?”面色虽不变,荼未语声已染上薄怒。

    青衣人笑道:“荼兄,也只有这件事情,可以扰乱你的心智。若此事完结,只怕你离大道也不远了。”

    “我从未想过什么大道。天意弄人,我既生在红尘中,便不准备逃离七情六欲。”

    “说到底,不过是不舍得那个人罢了。”

    “自然不舍,论起来,我不如你心狠。”摩挲着掌心棋子,白衣俊美的青年面上毫无表情。

    青衣人神色端肃,再不复之前的调笑,只听得他低沉的声音融入夜色中,“黄泉火荼,雌雄同株,互不能容,及长,历血劫,一体得存……这都是躲不开的宿命。”

    白衣青年衣袍间骤然凝满夜风,冷冷一笑,“谁说这是宿命?无稽之谈。我们既能相守三百年,那么就能相守千年,谁能分开我们?”

    “荼兄,”青衣人口中溢出叹息,“六道众生,皆逃不开命数两字。强求得了一时,如何能强求一世?便是你乐意如此,焉知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荼未将手中棋子掷回白玉棋盘内,冷冷道:“不要说了。”

    青衣人拈了只茶杯嗅了嗅,回身漫不经心坐在轩窗下,荼未的对面。他一边轻浮嗅着茶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荼未的神情,“她就要入魔了。若她入魔,你待如何?你会被她拖入深渊,再也无法挽回。”

    白衣青年淡淡道:“她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若她入魔,我也只有入魔。”

    青衣人将茶杯掷回案上,“我不愿看到你落入如此地步。我们相识这数百年,我如何能眼睁睁……”

    “阿宣,”荼未打断他,“你实在太过心狠。”他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开口。

    青衣人淡淡道:“是啊,我也时常觉得自己心狠。可凡人本就如此,如若绝情起来,比妖魔更甚。这些年,我一直远着她,她心中早生怨恨。但你该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她总也想不通。”

    “那便慢慢想,十年一百年,纵然依旧没有想通也没关系,反正我总是会死的。”话语飘在夜空中,冷得像没有心肝。

    “你别怪她做错事,我将她护得太好,她像个孩子似的,从未长大过。”

    “我自然不会怪她,”青衣人面色平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只是若你们两人只能存活一人,我希望是你活着,荼未。”

    我希望是你活着。他说这话时神情认真专注,仿佛祈祷一般虔诚。花初身影晃了晃,险些从屋棱上跌下去。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在风中簌簌抖着,似乎一阵风来,便能将她吹走。她敛了气息,以至于这两个人都未发觉她的到来。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浑身上下都很热,热得她一阵一阵恍惚,眼前血红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心中的万般悲愤寂寥,无以化解。胸口空荡荡的,似有一个大洞,无论如何也不能填平,冰冷难过,该怎么来填补?唯有鲜血和杀戮。

    唯有鲜血和杀戮。

    她眼眸一片血红,灵台仅存的一点点清明悄然沉入混沌,将自己完全交给那片陌生躁动的本能。这样也好,静静睡着,什么都不问也很好。花初血红色的眸子中尽是茫然,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茫然往前走着。

    青衣人眯起眼睛看向那片被月华笼罩的青瓦,夜风拂来,他似是觉得微冷,起身将窗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