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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拾柒章 上官姼嬑 2

    她二人相视一笑.却看得庆顺仪满心不快.那女子百无聊赖地打着珠屏扇.看似对身边胥常在咬耳朵.实则却是真真地说给众人听:“我可不挑这个.有个孩子便心满意足了.别说男女.这是不是亲生的还不都一样.”

    云屏夫人脸色旋即一变.皇后却已严肃道:“庆顺仪莫失了分寸.芙蕖公主的生母从來只有一人.”她刻意咬重了生母二字.一时云屏夫人更加面露尴尬之色.皇后也不待她人开口.便再度面向玉衍.神情平和之余.眼中竟还有些许期盼之意.“男女都好.平安顺产才是大事.”

    皇后的演技竟已这样炉火纯青.若非她二人积怨已久.玉衍怕当真会以为她们何时就冰释前嫌了.然而姑且不论皇后所作所为.就是昭修容的桩桩件件.哪个沒有她的算计与阴谋.她与秦素月.注定是要斗得你死我活.因此即使皇后再面色和善.此时怕也早就急得无所不用其极了.

    玉衍缓缓起身.面上是受宠若惊的卑谦之态.由苏鄂扶着郑重行了一礼道:“能得皇后娘娘如此照拂.臣妾无以为报.”

    皇后亦微笑垂首.一时只让人觉得后宫和谐.二人情同姐妹一般.

    那日夜深.因思虑白天种种.导致玉衍无法安枕入眠.彼时皓月当空.别有一番雅致.她索性起身坐于窗前.宁静的沐浴着月光.白日里虽然是酷热难耐.但到了这会.支开小窗.竟也有阵阵凉意袭來.惬意得很.女子遥望苍穹之时.不由地便想起了裕臣.

    她听说这些日子里.庄贤王行军时曾三次上书欲将菏泽公主接回封地.奈何公主执拗.执意留在京中.庄贤王迫于无奈.只得规规矩矩地领兵出征.对于裕臣同行一时也不敢有太大非议.裕灏也曾因此多次想要嘉赏玉衍.却都被她婉拒了.

    玉衍知道.天子与裕臣之间常常会有书信往來.然而内容她却无从得知.只是随着裕臣离京时日渐长.上官姼嬑却愈发频繁地向皇上探知他的消息.这不禁令玉衍心生疑惑.难道她身为王府侧福晋.竟不曾收到裕臣的家书么.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再怎样.上官姼嬑也是裕臣名正言顺的妻子.比起这个被圈禁在皇宫中的自己.她更有权力堂堂正正地得知夫君出行的消息.这样思虑间.却听得门外轻响.原是苏鄂前來熄灯.见玉衍仍未休息.那女子不禁有些诧异道:“娘娘.已是子时了.”

    “无妨.”玉衍只是淡淡地应着.视线却依旧穿透茫茫夜色.投向远方.“你看.这宫里并非只有我一人睡不着.”

    玉衍目光所向.正是正北星空下.灯火灿烂的一座辉煌殿宇.那金橙相融的巨大光团.在漆黑的夜空下如白昼一般明耀显眼.极为富丽奢华.偌大后宫之内.也便只有朝凤宫才能这般声势浩大.秦素月再不得宠.终究是后宫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是自然的.”苏鄂笑着拨了拨灯芯.光便骤然亮了些.“那位主子见您胎象平稳.自是更加寝食难安了.一个时辰前小福子还见皇后召了昭修容前去呢.”

    “她们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皇后许是如此.”苏鄂依依回身.眼底映着一抹深意.“但昭修容.毕竟是个心谨慎的……”

    “你说的不错.她不会如皇后一般轻易便信了我胎象安稳.然而.我却沒时间等了.”玉衍微微低头.一只手覆在小腹之上.那里面的胎儿早便夭折了.那以后小腹的隆起也全不过是瘴气使然.她早有了月信.一直小心才岌岌可危地瞒了下來.如今这胎已近三个月.再拖下去便是不经勘查也会败露.她必须主动出击了.

    苏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題道:“话说回來.这几日倒时常能见到上官姑娘.”

    “皇上本是要我常与她作伴.只是我总借着见菏泽公主的由头疏离她.”玉衍语气冷淡.并不难听出对上官姼嬑的排斥之意.“只是算算时日.我也的确是该见上她一面了.”

    苏鄂有些愕然:“娘娘其实不必勉强.”

    “并非勉强.我也只不过是想知道.裕臣究竟爱上了她哪一点.”

    只不过是想知道玉衍这样说服自己.敛起所有的敌意和不甘.只安心当一名旁观者.那个女子并沒有错.她不过就是幸运了些.生在了庶民之家.躲过了入宫一劫.然而即便如此.她却克制不了对姼嬑的嫉妒与怨恨.

    玉衍黯然垂首.她依旧清楚记得在那次庆生宴上.白羽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上官究竟像不像自己.她想通过这双眼.亲自去见证.

    “娘娘若执意.奴婢明日请她进宫就是了.”

    “不必了.她好歹也是王府的人.待她自己进宫时你再去请罢.”

    即便这样说.然而因着上官心心念念王爷的情况.五日之后.她果然求请入宫觐见.那日刚好裕灏在御书房议事.便不曾见她.那女子难免要白走一遭.因此苏鄂与人來请她时.她也就沒有推托.

    那是玉衍第三次见到姼嬑.明明是身材娇小的女子.却有着高挺的鼻梁与杏眸大眼.炎炎夏日.她只着了件青荷色的绣云湘水裙.裙边以水线勾边.行走时如涟漪蔓延开來.她臂挽桃色轻纱.也不多加装饰.别有清爽之感.上官姼嬑其实并未比玉衍小上几岁.只是宫里人历经人事.专于算计.玉衍便显得年长一些而已.

    玉衍注意到她掌心细细的茧子.便知她并非养尊处优的千金之躯.这种庶民之感并不仅仅体现于细微之处.更体现于她的神情之中.即便她已屡屡入宫.然而眼中仍不免有见到生人时的怯色.玉衍想起她总爱切切诺诺地躲在裕臣身后.每每此时.便让人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这样的女子.本就容易惹人怜爱.

    而自己.即便在最当初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过.

    只因一早便知人情冷漠.所以再无助.再恐慌.玉衍也不曾奢求过他人的援手.她不信别人.也从不收起对他人的警惕之心.便如一只刺猬.披满了坚硬的荆棘.把最柔软的地方牢牢保护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所以.当她爱上裕臣.信任他时.才会全力以赴地想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处.想要并肩而立.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诉之于他.即使如今被他抛弃.被他疏远.玉衍的内心也绝不会酝酿出懦弱的种子.

    上官姼嬑.她其实并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