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个月.灵贵人一直是长宠不衰.天子歇在华薇宫次数之多.就连宸妃也开始感到不安.从來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邢嫣.如今也要沦落到与小辈争宠的地步.让人更为不甘的是.灵贵人的得宠竟也顺势带起了一向不为人瞩目的昭贵嫔.她二人又极为亲近.如此似是顺理成章的形成了一方势力.
宫人们大多私下绞尽脑汁地攀附她二人.而前一阵本扶摇直上.步步高升的青鸾却忽然间门可罗雀.宫中恩宠到底如此.她虽是闲得自在.然而阁中之人却不免受人奚落.这些事.苏鄂都一五一十地回禀了.受宠失宠都只是一时的.然而看清身边人嘴脸却是当务之急.
忽有一日.天子用过午膳便直接传旨华薇宫.所见之人却并非昭贵嫔.而是冷落了些时日的流月阁.
这本算得上是欣喜的事了.然而圣驾到时.青鸾却只着了素衣描画淡妆相迎.依旧是从前那般淡薄的神态.看不出太多欣喜之意.亦不见丝毫精心打扮.反而是她身边的宫人.一个个如临大赦.惊喜不可言喻.
天子心中涌出的感觉不知是失落亦或怅然.只一手掀了竹摆入室.见青鸾正以礼相迎.忽而不咸不淡道:“你依旧如此.”
这一句沒來由地显得突兀.亦不知他是怒是喜.皆无人敢起身.青鸾缓缓抬首.口气却是平缓的.“皇上只是数日不见嫔妾.又非三年五载.嫔妾怎会有所转变.”
一瞬间的阒寂.
午后的光顺着古老殿堂的窗棂倾进室内.初夏的气息有些过于安静.屋内香炉生出的袅娜烟云缭绕在脸畔时.仿佛将时间拖延了一个世纪.彼时面前的女子淡妆相宜.眼眸如画.一副不甚清冷却浮尘若世的样子.
她们真是像.皇帝忽然这样觉得.只是从前的阿瑾.从來不对自己这般疏远.
“你们先下去.”
房门再次紧闭.女子却仍俯身地上沒有起身.天子凝视她的平静.骤然紧缩瞳孔.有些沉沉道:“你可知你此刻的样子.是朕最不喜见到的.”
他有些赌气似的俯身.逼视青鸾冷凝的眸子.“这些日子于你而言算是什么.不见朕你反而更轻松吧.”
“嫔妾不明白.明明是皇上不來见嫔妾.怎么倒成了嫔妾的错.”若在此时.她人必定慌了神.想法讨好.然而青鸾开口之时.竟有薄怒之意流露.“皇上若不见嫔妾.岂是嫔妾能轻易见到的.若说过得轻松.皇上大可去问问宫人们这些时日是如何度过的.”
裕灏愕然.半晌却沒了先前的怒意.他找不出如何反驳这天衣无缝的辩解.却又不忍心过度苛责面前之人.
“这些天來.朕也很难过.你可知道.”
青鸾微微抬头.见他伸出的手掌已近在眼前.那一瞬间.内心竟松了一口气.她扶着裕灏的手起身.只觉得本已是初夏.那宽阔的手掌却依旧发凉.她想自己是明白的.这股寒意源自男子的内心.是一抹去不掉的伤痛.
“皇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坐于软榻一侧.在裕灏面前看似随意实则沒有一丁点逾礼.方桌上是一刻前刚刚沏好的新茶.此时叶沉水底.香气正浓.
“朕是想你了.”皇帝接过茶盏却并不急于饮茶.而是若有所思道.“她们总是灌之自己想法于朕.让朕乏得很.”
“怎么.灵贵人也如此.”
此言一出.裕灏却细细打量起面前女子.日月星梭般俊朗的容颜上浮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她倒还好.却远不及你.”
青鸾缓缓垂头:“嫔妾可不是吃醋.”
她这一语终于惹得男子大笑起來.之前阴郁亦随之一扫而空.裕灏一口饮尽茶汤.便再度将杯盏推向她.眼中一片宠溺.
“嫔妾费心泡的茶.皇上却像喝白水一般……”
“鸾儿.昭贵嫔要朕放皇后出來.”
提着紫玉砂壶的手有一刹那停止住了动作.内心亦是彷徨一惊.她想过昭贵嫔迟早会行动.却不想來得这样急这样快.且如此孤注一掷在一个废人身上不.只要有太后.皇后便成不了废人.依照昭贵嫔那样的睿智.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然而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便全部归于平静.青鸾再度递去的香茗甚至连一丝淡淡的水纹都不曾出现.
“这倒是怪.昭贵嫔娘娘总不会平白替皇后开口求情.”
皇帝只是平时于她:“她说.以皇后來挟制太后是再好不过.”
果然阴狠.是她的作风.
以此相持.既能稳住双方势力.又能假以皇后之手做上诸多平日來她办不到的事.即便是这一计为太后所识破.她也不可能断了与自己共乘一船的皇后之位.只要此事促成.昭贵嫔瞬间便能摇身为人上人.
“皇上怎样想.”
“总这样关着她也确实不太稳妥.然而用她來对付太后.又……”
青鸾侧目.“皇上是难舍母子情分.”
“母子情分.”仿佛是说到了极为可笑的事一般.皇帝眼中霎时浮起一丝轻蔑之意.“那种东西太后都已经不要了.朕还留着做什么.朕只是疑心皇后终是秦氏一族.不足以成事.”
“昭贵嫔娘娘既然那么说了.想必是胜券在握了吧.”她也不得不做长久打算.虽然皇后复出定会对自己有所报复.然而若是任由太后亲手将她解救出來.日后定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只是这件事上.还请皇上务必念及贤妃娘娘的感受.”
她见裕灏眉头微蹙.仍是忧心重重的样子.便不再多说.而是转了话題道:“承影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已痊愈如初了.朕还说何时要他亲自來谢你.”
“他既然身份不便.便无需太多礼节了.”想了想.却又补充道.“再者.这也是白羽的功劳.他若真是有心.便该记得白羽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