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六章 襄阳人和
当日军第一军三个师团的步兵顺利渡过白河，才发现，河西的坦克驻地已经成了人间地狱，近四百辆坦克被报废，近一千五百人被杀死杀伤，还活着的日军官兵都睁了一对无神的黑眼圈，翻着死鱼般的白眼看着身边走过的步兵，说不出话，连哭声都不能发出，脸色蜡黄，双唇微张，只有眼皮偶尔眨一眨，让人还知道，这是一个活物。一身肮脏不堪的军服不输于世上任何一个乞丐，日军的军服本来就是屎黄色，在地上一裹，更是屎上加黄。当步兵拿出米饭团递过去时，这些人只能下意识的动了动喉结，没有力气接过饭团放进嘴里。寺内寿一知道，想让这些人再能派上用场，没有半个月做不到。
没有了坦克，第一军安步当车，继续南行。筱冢义男告诉手下，要时刻准备与中国军队遭遇。
让日军唯一觉得安慰的是，空中优势仍然存在，从新甸过了河，襄阳就在眼前。一百多里的距离，行军不过是两天而已。白天在飞机的指导下行军，晚上早早安营，做好警备，第一天晚上在古驿镇过了一夜，没有发现任何敌踪，也没有受到任何军事骚扰，第二天，继续前行，准备一股作气，打下襄阳。
襄阳，号称华夏第一城池，有铁打的襄阳之称。秦汉以前襄阳为邓、卢、鄀、罗、鄢、谷、厉、随、唐等诸侯国之城，随后为楚境；秦汉以后又是三国文化的中心区域和历朝历代的重镇，《三国演义》120回故事中有32回发生在襄阳。古襄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大小战役难以数计，著名的战例就有白起水灌鄢城、关羽水淹七军、朱序抗拒苻丕、岳飞收复襄阳、宋元襄阳之战、李闯进占襄阳。
襄阳地势险要，一条汉水穿城而过，欲破襄城，先破汉水，当年关云长以一人之力，在襄阳能够力抗魏吴联军，得汉水的助力不小。胡宗南也欲效法古人，峙江而守。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想当年，南宋守襄阳守了整整六年，胡某不才，也打算在这里守上个十年八载，倒要看看日本人有没有毅力跟他打这么一场持久战。胡宗南认为中日之战，已经三年，三年前，日本人叫嚣速胜，结果没有速胜，汉奸们叫嚣亡国，结果也没有亡国，想我中华，有四万万人口，有广阔的土地和资源，只要坚持抗战，就一定能胜利，他将把襄阳打造成中日之战的磨心，利用千年的知识积累与日寇决战。
入夜，日军顺利到达樊城，与中国军队隔河相对。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离开襄阳，这个地方太过于重要，十四集团军也不能全部离开，让第九军裴昌会绕到敌后就可以了。所谓奇正之谋，虚实之道，以正为主，以奇为次……”刘茂恩说。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一个人在这里独木难支。”胡宗南笑了，他是黄埔一期的后辈，却比面前这个保定七期的前辈还长两岁，说话也就没有太多的客套：“我也想让你跟我一起守襄阳，如果只派出裴同野将军的第9军，襄阳就多了你的直属第15军和高桂滋将军的第17军，防守能力大增。我也有了更多的手脚。书霖将军，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客气，我想把你的15军和高桂滋将军的第17军分开，高桂滋将军的第17军西守卧龙镇，你到襄阳东南边的刁家池驻防，我的两翼就交给你了。我不怕跟日本人面对面撕杀，却十分担忧日本人的大范围包抄。金山卫，连云港，兰封追逐战，日本人每次包抄都会直击我们的软肋，这次，我就把最重的担子交给你了。”
“放心，除非我死了，不然，日本人就是插上翅膀也过不了襄阳两翼。”这个时候不是推辞的时候，刘茂恩果断的承担下这个重任。
又一次襄阳攻防战开始了！
“我忍不住了！”冯达飞一阵急走，小跑般的走进了郑进阶的办公室。
“什么忍不住了？”郑进阶问。
“寿山大哥独守襄阳，我们有力却不帮，我的心象刀砍。”冯达飞打开郑进阶的冰箱门，拿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就是一大口。
“我也想，昨晚杨挺斌去到我家，说起当年寿山大哥在黄埔时如何照顾他，一边说一边流眼泪，结果把自己给喝醉了。”郑进阶叹气一口气，说：“老大是对的，我们帮一次，就延缓一天校长大人的末日，我们虽然良心上好过一些，却是在好心办坏事。”
“正权太理智，有时候理智得让人害怕，感觉是个超人，超越凡人的人。其实我们人类，有时候明知是错也要做，就是因为我们感性，我们率性，我们要去做，我想，有时候做了对的事也许并不开心，偶尔做点错事反而让人愉悦。”冯达飞喝完瓶里的酒，说：“这次，明知是错的，我也要做一做，不然，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寿山大哥。”
“好吧，我们私下做，把中南国广西桂西广东福建这些平时来往比较多的黄埔同学联络一下，大家凑一凑，看弄点什么东西去给胡寿山，他要在襄阳跟日本人拼十年八载，我们，就陪他拼个十年八载。只是我们家那些家产，全让我那个败家大老婆换成军火送到国内了，我自己两袖清风，拿不出多少银子去帮胡寿山这个矮脚虎。”郑进阶笑道，他对胡宗南，没有冯达飞们那么有感情，他与黄埔同学的关系，除了左权，其它的人都很一般。
郭远勤第一个响应，他对郑进阶说，这些年做军火贸易，弄了不少黑心钱，这种钱如果留在手里，只怕将来烧手，最好就是送出去，支援国内抗战。广西的张雪中，桂西的余世沛都极力赞成。大家一致认为，对胡宗南威胁最大的，应该是飞机，对日本飞机威胁最大的，就是13mm速射机枪。于是，两架从遵义起飞的大型货机，当天就飞向了老河口机场。13mm高射机枪，重庆兵工厂生产，黄中阳一听是冯达飞们采购，二话不说给了一个超优惠价。本来从重庆直接起飞到襄阳还比遵义近一百多公里，还不需要从重庆送到遵义机场。但是黄中阳说什么也不派飞机进入湖北，他笑嘻嘻的说，四川的禁足令还没有解除，我们对武汉中央最大的支持就是听从中央的命令，一步也不会走出四川，闲来无事宁愿去逛印度洋。气得冯达飞让运输机在重庆装上货后，回到遵义上空兜一圈，连地都不下，直接飞向老河口。黄中阳大笑，说冯达飞是闲来没事干，没事找事，还找气受，完全就是找虐。
得到从老河口送来的高射机枪，胡宗南刚刚经历完一次轰炸，二十七架三菱轰炸机在襄阳城头把炸弹从容卸下，又不慌不忙的飞走，欺负中国军队没有办法能奈他何。这次轰炸，是完全针对襄阳城防的军事行动，与过去的滥炸有根本的区别，襄阳的重点军事设施，特别是河防阵地属于主要轰炸对象，看到自己苦心修建的军事设施被炸得乱七八糟，心痛得胡宗南使劲的用拳头砸桌面。
一边让部下把高射机枪搬出去，在日军的飞行线路上设置防空阵地，一边拟电报谢谢冯达飞们，还要把这件事向武汉的蒋介石汇报，小心翼翼不敢出一点纰漏，他的校长大人疑心超重，这种物资，如果跟他说不明白，宁愿不要。
不一会，蒋介石的回电到了，内容很简练，兄弟情谊，黄埔精神。胡宗南松了一口气，今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向自己这些黄埔师弟们讨要物资了！先要什么，后要什么，必须有一定的策略，更不能贪得无厌，造成反感断了来路。他还没有想得十分停当，参谋人员进来报告，敌人的飞机又来了。
这一回胡宗南没有再进防空洞，而是几步爬上楼顶，心里乐呵着，且看日机如何挨揍。指挥部的人员也跟着司令走到高处，能够有热闹可看，谁还愿意去钻狗洞。
正北面，二十一架日机正编成队飞过汉水，就要向着襄阳城里俯冲。这是胡宗南第一次亲眼看着飞机俯冲，平时一听到飞机响，就钻进防空洞，哪有这回这么惬意。日机果然强悍，只见三架日机为一编队，正以苍鹰扑兔之势，以超过400公里的速度冲下，发出凄历的破空之声。
就在襄阳城里的居民抱头鼠窜之时，在汉江边的拦截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弹幕，三架领头的九七式俯冲轰炸机一头冲进弹幕，当场被打得粉身碎骨。紧跟在第一编队之后的第二编队三架飞机看到了前面的弹幕，却不能做出任何调整的动作，也一头冲了进去，他们与前面三架飞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飞机的弹射座椅起了作用，三顶降落伞在汉江上空飘荡开来。当降落伞下到一定高度时，江边出现了国臣步枪清脆的声音，飞行员在江北日军的狂叫声中，见了八岐大神。
第三编队与之后的编队立即拉高飞机，想搞清楚从什么地方来的高射机枪子弹，当他们看到子弹是从汉江边发出时，决定分头绕过，准备从另外的方位进入，完成轰炸。
当这些战机从上下游分别进入襄阳时，他们懵了，无论他们从什么方位，什么角度进入，迎接他们的都是密集的子弹，二十一架飞机，只是一架落荒而逃，其余二十架，全部在襄阳城的上空解体。
襄阳城沸腾了！军民都冲上街头，向着江防指挥部欢呼，难怪胡宗南敢夸下海口，原来真有两把刷子。看来，把日军挡在汉江北岸，不是吹牛，即使是吹牛，也有吹牛的本钱。
正当军民们欢声高唱时，江北的大口径火炮向襄阳城开始炮击，密集的炮火，不亚于任何一次轰炸，襄阳城里扔下一街的尸体，军民才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江北日军报复性的把大口径火炮炮弹打光后，才停下了炮击，筱冢义男电报镇守南阳的司令寺内寿一，请求辎重部队迅速把炮弹送上来。寺内寿一也不含糊，立即派出辎重队护送弹药到樊城。他们没有想到，从南阳过来的辎重竟然是如此的艰难，因为从襄阳到南阳的公路，已经控制在第9军裴昌会的控制之中。裴昌会的人大叫：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国民党的部队，打仗一般，打劫却强，剪径搞创收，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把寺内寿一气得成佛成仙。
襄阳，以汉江为界，双方进入相峙，日本人过不了江，胡宗南也不能收拾日本人，双方竟然出现长达数天的军事沉寂，让人大跌眼镜，直呼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