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后,家里立刻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安静得让人受不了。
雪扶墙站起,也不开灯,就着邻居家灯光微弱的映射拖着脚步走进厨房。
冰箱里还有早上剩下的三明治,咬起来口感坚硬冰凉,她却连加热的兴致都没有。
就着凉水吃完简单的晚餐,少女找出手电筒,在庭院仓库里那些积了厚厚灰尘的杂物中,翻出了外祖父收藏的武士刀。
只是在小时候见母亲收拾的时候说起过,没想到真的能找到,她也算是幸运的。
外祖父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二十多年无人照看的岁月里刀的情况大概不会太好。雪用手掌握剑鞘,拇指向外一推,一声钝响,就看见露出那截不再光亮的刀刃上长满了锈迹。
关上仓库门走到庭院开阔处,她把刀完全拔出试着挥了一下。
还好,能用。
少女按照计算好的时间回到房间,也不开灯,握着刀坐在窗边。
砂纸,布,油一类的护养品放了一地,她就着微弱的月光开始给刀去锈保养。
过了没多久,对面的房间亮了灯。洗过澡的要穿着睡衣,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做作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过去明明只是好朋友,是再次相遇以后感情才改变的吗?
意识到这件事情后,短短的时间里她变得越来越在意他,甚至觉得就这么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看着他就很幸福……当然,在此之前的好几个夜晚,她就已经无意识地这样做了。
今天在玄关的时候,她紧抱着他,脑中除了恐慌,竟然还生出了奇怪的欲望。
想吃掉他。
一寸一寸用舌头舔过他的皮肤,反复品尝味道。看他那张因神隐事件被社会排斥而变得少有表情的脸因为身体奇怪的快感而露出更多窘迫的神情。
……
噫!这就是变态嘛!
雪猛地意识过来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普通女高中生残存的羞耻心让她不停用头撞墙。
停下来啊雪!人家还没接受告白呢!那种事情……
不过那种事情想想也不会犯罪嘛。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雪突然觉得轻松起来,终于能专心擦剑,脑补着各种让人害羞的事情,偶(yi)尔(zhi)瞄着对面房子里那个低头写字的少年。
时间很快到了十点半,少年似乎终于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伸了个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了过来。
他是在看这里吗?
雪在黑暗中对他招了招手,也不知要有没看见,背着光她只能隐约看见少年似乎笑了笑,就转身关灯上床睡觉了。
她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坐到床上握着重新擦亮的武士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闻到那股并不陌生的海水气味。
“你……不,你们果然来了?还以为今晚猜错了呢。”雪说道,握紧了手中的刀。“你们是要来杀我的吗?”
意料之中,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与预料中一出现就打过来把她揍得半身不遂不同,对方今晚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已经是深夜时分,邻居家都关了灯。雪的房间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月光。
而有什么东西,正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渐渐浮出。雪不禁发抖,却还是咬牙硬逼自己直视对方。
那是一个女人……?
她有着雪白的皮肤,没穿衣服,只露出上半身。长长的头发垂在脸侧,恰好挡住一双娇小的乳☆房。她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感觉不像人类,更像是鱼的眼睛。
在她眼前,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就这样凭空从阴影里冒了出来,简直可怕得要死。
那双眼睛像在瞪视自己,雪颤抖着说:“我……喜欢要。虽然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允许,但我喜欢他。也绝对不会伤害他……”
即使在这个危险的气氛里,雪还是没忍住在脑海里想到少年一头大汗,双手插入她的发中,请求埋在他双腿间的她更加用力……哎呀呀这不是伤害吧这绝对不是!
如果今晚真的死了,死前想一想也不算是犯罪了吧。
“我不知道手臂妖……咳,你们判断的标准是什么,但你们是在保护要的对吧?”
有像是犬类的喘息声从耳后传来,雪立刻汗毛倒竖——为了防止被从背后袭击,她特意坐在靠墙的位置,这真是失算了,自己竟然忘记它们是可以从影子里现身的。
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她觉得阴影里的怪物已经把锋利的牙齿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我……我……”她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了。
就在雪认定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那女人说话了。
“你……不是……王……的敌人?”
“王是谁?”这王指的不会是要吧?
那边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王是谁,但只要有人伤害要,就会是我的敌人。”
“污秽在增加,我们,缺少角的气脉。”
“诶?”那又是什么?能不能好好讲话啊!
“但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泰麒……”
谁、谁?tai、ki?taiki是什么?
雪终于发现,这个女人根本无法交流。她的意识好像并不特别清醒,只是模糊地重复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语。
“……得不到应有的尊敬。”她还在自言自语着。
“喂,说明一下好不好嘛?你们缺少什么?要怎么帮忙?现在的你们只是在添乱哦,让要的生活变得更糟糕。”
这时候,一直隐藏在雪身后阴影里的东西发声了。“她应该不是王的敌人。”
那是个非常非常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她也在侮辱泰麒。”女人否定。
“才没有啊!听人解释好吗!”除非心里想的事情被他们得知,否则自己真的没对要做过什么侮辱的事情啊!
“这是更好的方法。”男声大概是那只喘息粗重的野兽发出的。“气脉越来越微弱了,泰麒需要有人照顾。”
“她太弱小了。今天连几个人都打不过。”女人说。
雪瞠目结舌,她已经很厉害了好吗?带着一个人从一堆持刀男人手里逃脱诶!“那个……能听我说吗……”
她的话不出意外地被忽略了,野兽说:“趁现在还有力气,可以锻炼她。”
女人没有再说话。
自说自话二人组似乎达成什么攻势,猛烈却不致命的攻击开始朝雪袭来,少女惊慌地用武士刀架住……
第二天上午,久等未见雪的要来到她家,在庭院里看见一身狼狈肮脏的少女握着布满咬痕与奇怪脏污的武士刀躺在庭院里呼呼大睡,从她身侧的土地到连接庭院的走廊再往里延伸,就像是被什么强盗肆虐了一样乱七八糟。
又是……它们做的吗?少年冲上去,将她的上半身扶起:“雪!”
她身上看起来只是有一些淤青,要隔着衣服把手在她的躯干上摸了摸,没发现什么大的伤。“雪,醒一醒。”
“要?”少女松开手中的刀,把脸埋进他怀里。“再让我睡一下?好困啊……”
“发生什么了?”
“嗯,的确发生了很厉害的事情,但是我直到天亮才停下,先让睡一下,就一……”
要叹了口气,将她抱起,送回卧房……应该是卧房吧!?
这个房间比庭院的情况更糟糕,家具、床单和墙壁被刀痕和奇怪的抓痕毁得一塌糊涂,他只好又下楼,将她放在沙发上。
雪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来,就看见要坐在她脚边的沙发上看书。“要?早上好。”
“已经是下午了。”少年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这样?你又被……它们袭击了吗?”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说过好多次了吧,这又不是要的错。”雪拖着脚步打开冰箱,翻出最后一块三明治囫囵吞下。“比起袭击,它们昨晚更像在……训练我。而且稍微听到一些不明白的事情,说不定能启发要的记忆哦。”
“训练?”
“好像是那样!要,它们说不定把我当成守护你的接班人了。”
“为什么要守护我?”
“不知道呢,说不定它们也跟我一样深爱着要?”昨天还是喜欢,今天就变成了爱,雪笑眯眯的表情让人觉得并不能信任。
少年脸又红了,“都说了不要戏弄我……”
雪歪了歪头,虽然还想继续用言语让他露出更窘迫的表情,但想起昨晚那两个煞神说起的‘侮辱’一词,她不确定让要为难会不会算在‘侮辱’当中,只好放过他:“约好了看画对不对?要等一等哦我去洗个澡就出发。”
据要说,他父亲带着卓出门钓鱼了。
为什么不带上你?
雪想要这么问,却又有不好的预感,硬生生地闭上了嘴。
几年前,雪经常来高里家玩。这里没什么变化,让她感到了一股熟悉感。
要的房间在二楼,经过走廊时,雪看见了背对着门坐在餐桌的高里夫人。
“阿姨,好久不见。”她礼貌地打招呼。
女人明显听见了她的话,却只是点了点头,连身子都没回过来,似乎……不愿意理她。
雪感觉要与自己交握的手紧了紧,他低着头将她拉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阿姨好冷淡啊。”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嗯。”少年应了声,让她坐下。
几幅卷起的油画展开,里面尽是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图形。
“我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只好把经常出现在脑中的形象画出来。”
“我好像也看过这个。”她挑出其中一幅,那是一只形态模糊的动物,颜色像脓血一样深厚。“但是仔细的形状是这样吗?”
少年低头,跟她一起仔细回忆着。“我也不确定,但应该是什么很巨大的野兽。它……我能感觉到它偶尔出现,会卧在我的脚边。”
“吶,要,你知道‘taiki’是什么吗?”
少年愣了愣,露出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是说……泰麒?”
他拿了张白纸,在上面写出了‘泰麒’的汉字。
“是这两个字?那又是什么意思啊?”她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麒’这个汉字要怎么念出来。
“不……记得了……但是麒是麒麟。麒是公的,麟是母的……”少年又在纸上写出‘麒麟’的字样。
“要记得很清楚嘛?”
“更详细的就不行了。我只知道麒麟大概是一种动物。”
“那泰麒大概是一只公的动物咯?不会是人吗?昨天,手臂妖怪好像把你叫做‘泰麒’。”雪的手指描画着麒麟的笔画。“那么,就从查‘麒麟’是什么东西下手吗?”
自己摸到他床上坐好,雪看着他收拾被看过的画作,开始将昨晚所听见的事情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