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画都在你家吗?”并肩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雪突然这么问。
“我也刚开始没多久,画的数量并不多。”他认真地回答。
尽管这样,她还是一脸期待地提出:“我想看!去要家吧,明天周末就去吧。”
“去我家?”
提到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下,再次确认道:“真的要去?”
“嗯,我想早点看到你的画。”她一边这么说,一边状似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掌。
轻轻叹了一口气,要答应了。“我知道了,但是……”
“纳~尼?”
看着她写满了想看想看快给我看的表情,其实并不擅长拒绝的少年只能心软地说:“不,没什么。”
他的掌心偏凉,干燥,五指修长却有力。雪牵着牵着,终于忍不住将指尖插入他的指缝,来回摩擦着。
“……?”
指缝这种位置并不常触碰物品,触感要比其他部位敏感一些。感觉到她比自己更粗糙一些的指腹在上面摩擦,少年有些不适应,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她拽得更紧。
“不行吗?”她歪头问,仿佛正在做的只是年幼时纯洁毫无杂念的牵手一样。
少女的指尖往前滑,与他十指相握。要被这样亲密而暧昧的动作弄得再次脸红起来,却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没关系。”
“要君真是温柔。”将他强忍窘迫的模样看在眼里,雪喷笑出声。
少年窘迫地扭过头不再看她。“请不要戏弄我。”他这么说,掌心却毫无反抗地被她牵着。
“我才没有……”话说到一半,雪突然感应到什么,将他往自己的方向猛拉,揽着失去平衡的少年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在这同时,一颗布满尖锐棱角的石头擦着要的脸侧飞过,还差一些就要砸在他的后脑。
几个壮汉堵在了巷子的两侧,将二人包围在中间。
“真悠闲啊。”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冷笑,“放学跟女朋友一起回家吗?真是幸福。真羡慕。”
口中说着羡慕,他却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你这怪物在享受青春恋爱,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却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死了?这是……哪个因为手臂妖怪而死掉的人的父亲吗?
“你是谁?”要这么问道,看神情却并不慌张,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噢,是谁?修学旅行被你推进海里死掉的难不成不止一个人吗?你这妖怪!”
男人这么喊,嗓子都破音了。
“不是要做的!”虽然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但雪不能忍受有人这样说。
或许说这些事件是因要而起,但绝不是他主观想要那些人死的。
虽然小时候经常嘲笑只因为花草凋零就同情伤心的雪,但因此她才更了解,要的心比谁都要善良慈悲……咳,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冷淡又疏远的样子。
“不是他还能是谁!?”
“就是没人看见是他干的啊!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大家都看见你儿子是自己掉进去的吧!”
两人开始隔空对吼起来。
“雪!”少年被她护在身后,手臂被死死拽住,怎样都无法突破少女设下的保护圈。“你快走,这里留着我来就好。”
“笨蛋!留着你被围殴吗?”
这群人显然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孩子报复来的,手里甚至拿了刀具。
“小时候约定过会保护你,忘记了吗?”
觉得这句话很不好意思,雪特意压低了声音,与此同时,她警惕的视线仍胶着在那群人身上,脑中不停计算着最好的解困方法。
如果手上有把武器会方便很多。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她将少年用力往后推,借着反作用力低头弯腰窜上前,趁其中一人不备撞入他的怀中,后背抵在那人胸前,五指竖起猛地插在他手腕薄弱处。
男人只觉掌心一麻,手里的刀便易了主。
武器得手,雪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肋处,又回身狠踢男人胯-下。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她跑回要的前面,再次将他护在身后,抬起缴获的利器看了一眼。“啊啦啦,不是普通的利器,竟然是带着血槽的匕首?你们……想杀人吗?用这个来对付手无寸铁的中学生?”
雪不知道这句随意的话,一个‘死’字,触怒了隐藏在要影子里的两位煞神。
“我的儿子可是死掉了!”
死者的父亲不断强调,“死掉了!我的一切都完了!这个妖怪害的!反正我今天已经冒犯了他,不给他足够的教训,妖怪还会继续害人的吧!”
显然已经没有办法跟他沟通,雪心中一沉,用匕首格开他挥过来的利器,同时瞄准包围圈薄弱的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撂倒他以后,拉着要往那里冲去。
匕首的确有了震慑的作用,尽管手里同样持有利器,但看见雪三两下解决一个比自己体型大许多的成年男人的情景后,围攻的人都有了顾忌。
眼看只要撞开最后一个人就能逃之夭夭,她左手牵着要,右手握住匕首,正想用刀柄那一边击开敌人,手腕处却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力量。
那道莫名的力量操纵她以奇怪的姿势扭过手腕,下一瞬间,锋利的刃便顺着手臂划过的轨迹刺向那人,在他手臂划开一条血肉深口。
“啊!”几滴血喷到了雪的脸上,利刃切开肉体的可怕触感将她镇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捂着受伤的手臂跪下打滚。“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快跑!”
这下变成要拉着她逃跑。他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将失魂落魄的少女拽离追兵,跑回了雪的家。
要从她裙子的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门,半扶半抱将她送进门,雪立刻脱力跪了下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要砍他的——我只是、我只是想用拳头……”
她惊慌地重复着,不知是想要跟他解释还是要说服自己。
“我知道。”少年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沉着地安慰着。“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雪不会随便做这样的事情。”
“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手了。”雪的话语已经带上哭音,“它的力气很大,我根本不能反抗……”
“嗯,我知道。我好像看到了。”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模糊的色彩,但仔细回忆,却无法记清自己目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哭……对不起。”
“不要道歉,这又不是要的错……”
伸手揽住对方脖子,她把脸埋进少年胸前。“但还是好可怕,可以让我抱一下吗?”但觉到他不自在的扭动,雪又说:“爸爸和妈妈都有了新的家庭,谁都不要我……我只有要了……”
容易心软的少年听见这话,终于完全放松下来,伸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地抚摸。“如果这样能让你平静一点的话也好。”
“谢谢。”
得到允许,雪将整个身躯都贴在他身上,闭上眼安心地深呼吸。
但内心的悸动却仍未消退,其中不只有被-操纵着伤人的惊吓,还有对做下这种事情却并不害怕的自己的恐惧。
她对伤人这种事情……似乎并不感到害怕。那一瞬间,她甚至还能顺着怪力给予的后劲,继续对那个人施加伤害。
活了十六年,现在才发现自己有面不改色砍人的潜质,简直让人后怕。
雪从小就喜欢打架,在学校也参加过搏击,剑道之类的社团,虽然因为母亲的关系每个都待得不长,但天份不错……至少要比念书好一些。
“吶,要。你说手臂妖怪现在会不会去报复那些人呢?”
少年抚摸的动作一顿,无奈地叹息道:“我希望它们不要去,如果能顺利交流就好了。”
“要君也太善良了吧,对方可是拿着刀想杀掉你呢。”
“以前的虽然我很困惑,但一直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但如果一直以来的事情都的确是它们为了我而做下的话,那没有疑问就是我的错了。”
她的脸颊用力磨蹭少年洁白的衬衫,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都说了这些不是要的错啊。要是手臂妖怪它们能沟通就好了。”
“我试过,但是没有回音。”
直到感觉呼吸困难,雪才把脸从他胸前抬起来,尴尬地捂住通红的鼻子不想被喜欢的人看见。“这么说起来,手臂妖怪好像是在保护要呢。”
“如果是为了我,它们比任何人都应该受罚。”少年喃喃念着,眼睛无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影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有的人仅仅是与我说话,开玩笑就被攻击了……这不应该是保护。”
雪试图将这些零碎的想法整理起来:“总的来说,只要要被攻击,或是被人做了什么在它们看来应该回击的事情,事件就会发生?”
“……也许是这样?”他也一脸迷茫。“怎样才能避免?我干脆退学好了,只要谁都不见就不会伤害到人。”
“不要想这种事情……人是社会动物,不可能脱离所有人生活的吧!万一因为这件事情有人遭到报复,不是更可惜吗?”雪站起身看向窗外,此时距离天黑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拉开庭院的玻璃门,空气中飘着各家厨房与餐厅飘出的晚餐香味。
“就算现在想破头事情也不会解决,要还是先吃饭好了,家里人一定在等着吧?”她笑着说。
不料听见这句话的少年表情更加晦暗了,他勉强点点头,拿起书包推开雪家的门。
“对了!明天周末,我去你家玩哦?画,请准备好。”
“嗯,我知道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