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萌馆里,花香如海,花海之中,一对老妇人屏退了所有仆妇,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静静等着清萌馆正室的大门打开。
好在,那紧闭的房门并没有让她们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开的那一刻,相互搀扶的两个老妇人,似乎一瞬间都听到了身边人呼吸骤然一停的动静。
一身浅紫色裙袄的月晗,从清萌馆正室里走出来,看见两位老妇人后,她稍稍加快脚步走下台阶,来到两位老妇人面前,向着其中一位老妇人敛衽行礼:“劳太夫人久等了。”
然后,她转向旁边那位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嬷嬷,清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个盈盈的笑容,然后,纤纤素手一抬,白玉般的手心里,亮出一枚殷红如血的鸡血石印章。
“卢嬷嬷,”月晗声音清泠悦耳,但一张清丽的脸上,神色却比先前从容镇定了许多:“您能有办法,将这枚印章交给三皇子吗?”
卢嬷嬷看看那枚印章,咽了口唾沫,这才接过去,翻看一下,这才发现方才还光滑如镜的印章底部,这会儿却多了一个小小的,新刻上去的圆点。
“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卢嬷嬷惊愕的问。
太夫人却瞬间明白了月晗的意思,声音有些发颤的开口:“刻着,可也,月晗可以治疗皇上的病!”
卢嬷嬷听到太夫人的解释,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磕三个头:“多谢菩萨保佑啊!”
月晗忙将卢嬷嬷搀扶起来,太夫人又看看印章上那个小圆点,疑惑道:“只是这个小圆点是什么意思?是告诉三皇子,事情会圆圆满满吗?”
月晗轻轻点点头,不好意思说那个小圆点其实是她手比较笨,力气又小,本来想用簪子刻个字的,但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只钻出一个洞来:“如果直接将印章原样送回,只怕三皇子看到印章无字,会认为是‘不可’(刻),所以月晗才斗胆略微刻上一点东西,免得三皇子误会。”
月晗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向卢嬷嬷敛衽行了一礼:“只是宫禁森严,月晗该如何入宫,还请嬷嬷和皇子府上诸位先生想想办法。”
“好!好!”从听说月晗愿意去给皇上看病开始,卢嬷嬷一张脸就笑成了菊花,这会儿听月晗向自己说话,忙不迭的答应:“奴婢这就回去,秋鸿先生和洛水先生学究天人,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月晗听了这两个人的名字,脸上神色还没什么变化,但一旁的太夫人却是一怔:洛水先生邓洛源,三十年前就以《兵书十册》闻名天下,奉威将军穆世清初掌西北军权的时候,还曾经遣人去请这位老先生来做自己的幕僚,但是那带着重金前去的使者,最终却只带回来一个扫兴的消息:洛水先生早就离开家乡云游四海去了。
当时穆世清还十分遗憾,并且在家里发过牢骚,没想到,这位被穆世清赏识的军事天才,居然也被三皇子不声不响的收罗到了门下。
看来这位三皇子,真的不是池中物啊!
有了这个认知后,太夫人索性好人做到底:“卢嬷嬷,您再往来皇子府和侯府之间传递消息,还要耗费功夫,以老身之见,不妨让晗丫头和你一块去皇子府吧。”
“好啊!”卢嬷嬷立刻大喜点头:“横竖如今京中内外都知道我家主子爷中意姑娘,现在主子爷有难,姑娘过府探望,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说着卢嬷嬷向太夫人行礼道谢:“太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府中上下铭感五内。”
“只怕不行,”月晗轻声道:“进宫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去了皇子府上只怕不便。”
开玩笑,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住到皇子府,算是怎么一回事?要是……要是让那个小肚鸡肠的人听到了,只怕更会彻底想歪了吧……
月晗脑海里不期然又闪现过一个英气勃勃的身影:对不起,不是我故意要破坏尽快大赦天下的机会,而是因为,我愿意相信三皇子的判断,或许,皇上就这么龙驭宾天的话,会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见月晗说还要做些准备,太夫人和卢嬷嬷也不敢再强求她,当下卢嬷嬷就带着那鸡血石印章匆匆告辞,而太夫人则借故留了下来,悄悄问月晗:“当今陛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月晗迟疑一下,轻声道:“没有见到圣驾之前,月晗也不敢断定是什么病,只是猜测可能是垂体卒中引起的突然昏厥,这种病患者很少,情况有点类似中风,但是又不完全一样,所以太医才不敢下决断吧。”
太夫人撇撇嘴:“宫里太医院的太医,一向是只会治未病,平常走路都怕被树叶子砸破了头,想来不敢用药性重的药,陛下平日身体无病还好,现在一患病,他们十有八九是一味求稳,不敢好生治疗。”
月晗默默点头,继续给太夫人解释道:“现在陛下如果汤水不进的话,那可能就要用一些别的手段来配合,月晗就是想在这方面试一试。”
说着,月晗轻声道:“不瞒太夫人,月晗抱的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即使不能将陛下救醒,应该也不会造成病人猝逝。”
太夫人听了这话,那真是心中大悦,当下吩咐月晗好生准备:“你方才也听到卢嬷嬷说了,只要顺利过了这一遭,日后你进了皇子府,就是正妃娘娘也要高看你一眼,千万把握住机会。”
月晗只能无奈点头。
第二天一早,一辆翠玉华盖的马车就驶到了宁安侯府的二门外,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宫里六品女官服饰、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她打量一下宁安侯府雕梁画栋的二门,就示意身边一个小婢上前递出请柬,向着宁安侯府的门子脆生生道:“劳烦通报一声,齐国长公主府六品女官常春盈,来接贵府晗姑娘去长公主府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