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口仆妇的通报声,一个穿着大红色湘绫凤穿牡丹马步裙、金丝云纹连珠窄袖袄、头梳五云飞仙髻的高挑女子,已经走进瑞景堂。
那女子看起来大概四十三、四岁年纪,丽质天成,丹凤眼微微上挑,显得英姿飒爽,她刚踏进门口,就一眼看到被月晗和清芷扶着、还坐在地上的宁安侯太夫人,登时眉头一皱,开口道:“怎么让太夫人坐在潮地上?!”
说着,她快步上前,伸出双臂竟要把太夫人给抱起来。
月晗忙拦住她:“公主,太夫人还不能移动!”
那美丽贵气又干练的女子,正是当今皇上的妹妹,齐国长公主,听到月晗阻拦,她柳眉一挑,丹凤眼中不怒自威:“为什么?”
说着话,她已经看到太夫人垂下去的两只手上都有血迹,顿时脸上闪过一抹寒光,凌厉的眼光扫过月晗和清芷:“谁干的?!”
被她肃杀的语调震慑,原本就蹲在地上的清芷腿一软,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惶恐的求饶:“公主殿下息怒啊。”
月晗第一次见到这位长公主,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她却突然想起来之前元修说过的,正是齐国长公主求情,才把元修和他大哥从诏狱里救了出来,想到这一层,月晗对这位长公主奇异的生出一份亲近之感,因此依旧稳稳的扶着宁安侯太夫人,轻声回答:
“禀殿下,刚才太夫人突然有晕眩的迹象,因此民女冒昧针灸救人,现在太夫人虽有好转,但还是容民女试一下脉息,再挪动太夫人吧。”
长公主见月晗神态从容不迫,就微微点头,转而去看勉强睁开眼睛的宁安侯太夫人,微微笑道:“太夫人今日寿辰,皇兄赐下寿礼,恰好本宫多日不见太夫人甚为想念,就向皇兄讨了这桩差事,没想到在前厅久等太夫人不得,本宫想着我们本是通家之好,就冒昧进来探视太夫人,还请太夫人别见怪。”
宁安侯太夫人眼前还有些昏眩,不过脑子却还算清楚,一时不能说话,只能转动眼珠子,吃力的看向月晗。
月晗默默诊过脉息,面对太夫人迫切的目光,安抚的笑一笑,柔声道:“太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放宽心情将养数日就好了。”
宁安侯太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眸子就黯淡下去,右手抓着齐国长公主的衣袖,露出一脸的羞愧,含混道:“……还没……接旨……”
那齐国长公主性子却颇为爽利,随口道:“太夫人养病要紧!”
说着她看向月晗:“现在能挪动太夫人了吗?”
月晗点点头,宁安侯太夫人虽然这些日子迭遭打击,不过多年来毕竟保养得宜,因此今天也只是轻度中风,好好调养的话,说不定连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齐国长公主见月晗点头,也不招呼仆妇帮忙,自己双臂一伸,就颇为轻松的把太夫人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把太夫人放下,又盖上一床被子,这才回头饶有兴趣的看向月晗:“你这丫头懂医术?”
宁安侯太夫人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忙急切的开口替月晗遮掩,含混道:“是……她老家……偏方……”
要知道按照本朝规矩,即使是名门千金,一旦通医术,也很难被选入宫、或者是进入各皇子府邸,就是生怕会凭借医术去谋害皇家子嗣。月晗是宁安侯太夫人看好的人,一心指望着她能选秀进宫,承恩雨露的,哪里舍得让她因为一个“通医术”的名声,就白白浪费了大好前程?
听到太夫人拙劣的遮掩,月晗心里苦笑,眼见那齐国长公主还是盯着她,一脸的不相信,她索性大大方方的福身行了一礼,语调清泠的回答:“回公主的话,民女略通医术。”
齐国长公主这才笑起来,回头看看宁安侯太夫人,只见太夫人一脸尴尬,眼中带着怒气等着月晗,显然是怪罪月晗自己承认了,长公主见状笑道:“太夫人不用怪她,名门闺秀通医术则不得入宫,这不过是陋习罢了,嫁进宫里的女人,真要有心害人,难道不能陪嫁一个医女吗?!谁还非得自己动手不行!”
太夫人听她说的爽直,只能勉强笑笑。
长公主又打量一下月晗,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月晗福身道:“民女姓谢,闺名月晗。”
“哦?”
不知道是不是月晗的错觉,月晗觉得长公主听到她名字后,眼睛里竟然闪过一抹异彩,再看她的目光,更亮了。
那长公主却不再理她,而是坐在太夫人床边,又陪着太夫人聊了几句话,安慰她一番,这才起身道:“太夫人既然病了,就不必起来接旨了,让贵府侯夫人或者二太太接旨就好,回头景嫔娘娘知道您病了,肯定另有恩赐。”
太夫人艰难的从床上抬抬头:“老身……谢主隆恩……我那大儿媳……身体也不好……让二儿媳……代老身接旨吧……”
长公主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就笑着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月晗,意味深长的笑笑:“好丫头,你性子挺得本宫眼缘的,改日本宫下帖子,邀你去我府上玩。”
恰好曹芳雅匆匆从外面回来,走到门口恰好听到长公主的话,不由一怔。
长公主却没有在意她,一阵风似的就出去了。
屋子里,宁安侯太夫人原本灰败的脸色,在长公主走之后,却微微亮了起来,招手示意月晗到她身边。
曹芳雅见状,忙也上前来,体贴的拿了两个垫子垫到太夫人身后,手上一边忙活,一边柔声道:“太夫人醒过来就好,刚才下人们都给吓坏了,芳雅情急之下,只好自己跑出去找大夫,这会儿管家娘子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太夫人恍若未闻,脸上泛起一点笑意,费力的拉拉月晗的手,舒心的开口:“……你这孩子……福气来了……”
曹芳雅见太夫人对自己的一番辛苦置若罔闻,只顾着恭喜月晗,她不由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月晗,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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