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本官没事问你的话,你以为仅凭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子,就能敲开宁安侯府的大门?!”
蒙面锦衣卫冷冷开口,黑色斗笠下的一双鹰眼盯着月晗。
月晗缓缓直起身,恭谨的微微垂着头:“不知大人有什么事要垂询小女子。”
蒙面锦衣卫盯着她,开口道:“宁安侯太夫人这几日在瑞景堂,做什么事情?”
月晗心里微微一怔,不由抬起头,一张清丽的小脸有些愕然的看向那蒙面锦衣卫。
蒙面锦衣卫冷冷的开口:“本官问你话呢!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月晗忙答应一声,低下头:“回大人的话,宁安侯太夫人这几日除了正常作息,其余时间都是在诵经祈祷。”
“就做了这些事,没忙别的?”蒙面锦衣卫又追问一句,但语气里质问的意思并不算强,显然是已经相信了月晗的话。
月晗依旧低着头,轻声道:“小女子在瑞景堂伺候的时候,太夫人都是带着宁安侯夫人一起念经的。”
蒙面锦衣卫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她们有没有商量过,怎样应对宁安侯被捕一事?”
月晗这时候已经把心里闪过的波动强行压了下去,神情也镇定下来,轻摇螓首,小声回话道:“小女子在瑞景堂侍奉的时候,只看到宁安侯夫人常常垂泪,但是并没有商议如何营救侯爷的事。”
那蒙面锦衣卫听到这里,轻哧一声:“果然妇道人家没有主见!不过也算她们识时务!”
说着,他又看向月晗:“你回去仔细留心,如果发现她们有什么异动,尽管来禀告本官,回头宁安侯府如果抄家,本官会视你的表现,格外加恩;如果你要是敢耍花招,那就莫怪到时候本官把你当成宁安侯府的女眷,一块发卖了!”
蒙面锦衣卫恐吓完,只见面前的月晗还是低着头,袖子都微微有些颤抖,似乎被他吓到了,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吧!”
“是。”月晗轻轻答应一声,又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就重新回到宁安侯府里了。
清芷依旧站在府门里不远处,焦急的等着月晗,但因为那两尊杀神一般的锦衣卫守在那里,她再着急,也不敢过去看月晗为何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这会儿看到月晗终于走下台阶,清芷不由激动的迎上前两步:“晗姑娘,你回来了。”
月晗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等两人走出锦衣卫的视线,清芷正准备问问月晗去见了谁,都说了些什么,却没想到月晗的脚步越走越快,整个人都几乎要跑起来一样!
“晗姑娘?!”
清芷愕然的唤了一声,月晗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又埋着头自顾自走了十几步,才猛然停下脚步,双手从衣袖中伸出来。
清芷惊愕的发现,月晗一双纤纤素手上,已经掐出了十个深深的手印。
清芷惊讶的抬头看向月晗的脸,却发现月晗的脸上是一派轻松!
“清芷,我先前是自己吓自己了……”
月晗看着清芷疑问的目光,忍不住展颜一笑。
“晗姑娘,您在说什么?”
清芷满头雾水的看着笑的灿若春花的月晗。
月晗也不解释,但是却用了十分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想欢呼的冲动:是的,她先前自己吓唬自己了!
说起来原因无他:上辈子的时候,月晗看过关于大明朝锦衣卫的一些资料,据说朱元璋手下的锦衣卫,连某个官员晚上和谁聚会、晚膳用了哪几道菜、甚至某个官员今晚住在哪个姨娘的房里、夜里办了几次事儿都能侦查的了如指掌,那绝对是史上最牛掰的密探!
正因为有这个印象深种在脑海里,所以,在得知宁安侯府被大燕朝的锦衣卫包围的时候,月晗也就轻而易举的被吓破了胆,不可否认,这些日子来,她虽然坚持和谢知凤留在侯府,并且借用药膳的力量,悄悄帮助宁安侯太夫人、宁安侯夫人维持情绪,但是这都属于小打小闹,可是除此之外,月晗却不敢再进一步做任何事了。因为她怕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发现自己的异常,那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但是今天,那个蒙面锦衣卫对月晗的盘问,却泄露出了他们的实际水准:很明显,大燕朝的锦衣卫或许同样冷血嗜杀,但显然还没有明代锦衣卫那么变态的侦查能力,当宁安侯太夫人待在屋里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束手无策、没法监视了。
这就是说,起码在宁安侯太夫人的瑞景堂,并没有锦衣卫的内应,月晗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尝试着做一些东西……
想通了这一层,月晗实在想欢呼一声:这些天她什么都不敢干,真的被闷坏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想一想,怎么去打破这个僵局了!
清芷看到月晗一脸盈盈笑意的样子,却着实摸不着头脑,只能赔笑问道:“晗姑娘,是不是来的真是你说的那位知府公子?他给你带来好消息了?能跟奴婢说说吗?”
月晗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清芷温婉一笑:“没什么大事,只是知道月晗昔日的闺中好友要出嫁了,替她高兴而已。”
清芷听了这话,一副意外的表情看着月晗,心里暗暗嘀咕道:难道南直隶的千金小姐都这么豪爽吗?听到婚嫁大事,不应该羞答答的神伤不已吗?晗姑娘怎么笑的跟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月晗这会儿却顾不得猜测清芷在想什么了,她方才在识破了那锦衣卫的侦查能力之后,脑海里就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现在必须要回瑞景堂,跟宁安侯太夫人和宁安侯夫人商量一下。
等月晗强抑心中激动,表面上一如往常的和清芷来到瑞景堂,宁安侯太夫人刚刚和宁安侯夫人穆曹氏礼佛结束,从小佛堂出来,宁安侯夫人穆曹氏原本养尊处优,很少在佛前跪这么长时间,加上这些日子担心前途未卜,一直没能睡好,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有些摇摇晃晃。
宁安侯太夫人清矍的脸上却还是一片坚毅,人歪在贵妃榻上,听着谢知凤给她念《金刚经》。
听到清芷和月晗进来的通禀声,宁安侯太夫人只是微微睁了睁眼睛,打量月晗一眼,一脸若无其事的开口:“方才有人找你?”
清芷怔了怔,月晗却马上反应过来,知道已经有耳报神来通禀了宁安侯太夫人,当下轻声道:“是,月晗在家乡有一位闺中好友,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她家兄长恰好在京中等待秋闱,所以替她来向月晗告知要成亲的事。”
谢知凤手中的《金刚金》不自觉的垂了下去:“闺中好友……是赵倩玉吗?方才赵公子来见你了?!”
月晗点点头,谢知凤顿时失态的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这次不等月晗说话,清芷就插嘴道:“凤姑娘你幸好没去,现在府门口有锦衣卫守着,奴婢本想陪晗姑娘出去的,结果那锦衣卫凶巴巴的说‘擅出此门者,杀无赦!’”
谢知凤打了个寒噤,这才不敢抱怨了,但转瞬想到自己现在宁安侯府坐困愁城,每日里提心吊胆,还得打起精神奉承宁安侯太夫人,而赵倩玉则即将风风光光的出嫁,一时间心里不由酸溜溜的:“赵倩玉那丫头倒是好福气!”
宁安侯太夫人又闭上了眼睛,状若无意的开口:“我也乏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睡会儿。”
众人闻言,包括宁安侯夫人穆曹氏在内,都赶紧站起来行礼,然后依次退下,只留下大丫鬟清芷伺候太夫人午睡。
月晗随着众人走到门口,她有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一眼宁安侯太夫人,果然太夫人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也正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下一刻,宁安侯太夫人开了口:“晗儿你累不累?方才凤儿帮我念了半天经文了,你现在要是不累,就接着再念几段经文,也算给自己积极功德。”
“是,老夫人。”月晗盈盈俯身行礼,然后就独自留在了屋内。
等估摸着众人都走远了,宁安侯太夫人又顿了顿,才吩咐道:“清芷到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清芷忙答应一声,就赶紧出了门,把原本守门的小丫鬟赶得远远的,然后自己则关紧了房门,下了台阶在廊下守着,既避免被人误会偷听,又能随时支应有可能出现的招呼。
瑞景堂正房里,只剩下宁安侯太夫人和月晗两个人。
宁安侯太夫人随手指指自己身边一个小杌子,开口道:“坐吧。方才都见了什么人?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还不至于会给一个小小的知府家公子面子,让他随意来见你。”
月晗微微一笑:“老夫人您果然厉害。”
说着,月晗就把赵海磊来见自己之后,那个蒙面锦衣卫对自己的审问,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宁安侯太夫人听到那锦衣卫打听自己这几天的动向后,不由眉头一皱:“你怎么没有如实告诉他,我这些日子里,一直在琢磨怎么把侯爷救出来?”
月晗又是盈盈一笑:“因为月晗发现,锦衣卫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