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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伤离别(上)

    “太医.雁大侠的病医得怎么样了.”倚栏远眺的栗芷婼并沒有回头.只是柔声地询问着.此刻女人早已褪去了惯有的百姓装束.深蓝包头布巾包头.整整齐齐的缠绕成梯田形状.彩色丝线连缀着绒球、鲜花和各样儿银饰.悬挂在“梯田”鼓起的尖角上“泠泠”作响.淡雅小背心罩着上身.大红大花的缎子筒裙紧裹.使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更加流畅.外面是圆领窄袖紧身短上衣.腰系精美的银腰带.

    高高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在宽阔的邕江之畔.站在栏杆边就可以看见波涛汹涌的邕江奔腾而过.这竹楼本是土司灵梦休闲玩乐的所在.因看到栗芷婼喜欢就索性赠予了她.

    身后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躬身静候在这吊脚楼的中央.肩上背着的精致药箱则表明他是一个巨象国的资深医官.

    “禀栗妃娘娘.雁大侠虽然染上了”老者眉头一皱:“但这病也并不难医治.再加上大侠习武之人.身子骨也不是一般的硬朗.经过前番调养.目前除了还有点儿虚弱之外.已并无大碍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将雁大侠彻底治好了.”女人猛地一转身.几天來紧蹙的眉头竟然少有的绽开了.一丝笑颜竟少有的浮现在脸上.

    “这并不是老朽的功劳.是雁大侠自己身子骨硬朗.老朽虽老眼昏花.但却不敢有贪天之功啊.”

    “那先谢谢太医了”女人忽然抬高声音:“來人.带蒙太医下去领赏”

    邕州王城西北角.还是这座精致的高脚楼旁.一处幽静的雅阁内.清癯消瘦的男人倚窗而望.一角炉火上的药罐氤氲着一层雾气.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儿.男人却丝毫沒有在意这些.甚至对于身后一干忙碌着的美艳侍女.他也看都不看上一眼

    往日的健硕早已不复存在.雁秋水的脸上笼着一层大病初愈的煞白.远山如黛.帆影点点.一抹长桥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看着桥面上微如草芥的芸芸众生.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五品昭武校尉忽然生出一种“今夕何夕.恍如隔世”的感觉.

    “啪嗒”一声.身后的房门静静打开.随着侍女一声轻柔的“栗妃娘娘好”.男人身形微微一震.但并未转过身去.

    栗芷婼盛装打扮.她少有地穿上了南蜀国的服饰.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上几朵精致的紫莲绣得栩栩若生.仿佛都可以闻到那清新的莲香.裙摆上同样绣着精美复杂的花纹.一根同色玉带系在款款细腰之间.绣花面上同样绣着大片紫莲.

    青丝随意挽起.用一支千瓣金菊步摇固定.垂下的细细流苏汇集之处.悬着一颗较小的珍珠.左插一支雕花水晶玲珑簪.薄薄的刀片在水晶之上刻出梅花花纹.眉间花钿轻粘.轻轻勾起柳眉.唇纸轻抿.使点绛朱唇更是魅丽.

    雁秋水轻微的反应并沒有逃过栗芷婼的双眼.她微微抿嘴一笑.款款走近伸出那只残存的手臂将男人轻轻笼住.像是对待负气的孩子:“秋水.你看起來好多了”

    男人不为所动.一双如天空一样清澈的眼睛依然平视前方.仿佛要将这黎明与黄昏、光明和阴暗统统淹沒在自己海一般深沉的胸廓中.

    似乎早就预料到男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栗芷婼索性一下子钻到男人面前:“还在生婼儿的气呀.”

    “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她使劲儿晃动着男人的胳膊:“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原谅婼儿这一次吧”这个一贯我行我素的女人的脸上竟然少有地闪现出少女的娇羞.

    男人依然看也不看身边故作媚态的废王妃.

    “你只要不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答应你马上收手.咱俩找一处幽静所在隐居起來.过那谁也打扰不到的神仙生活.”仰面看着一脸冷峻的雁秋水.女人忽然一摇他的胳膊:“要不咱们重回青城山吧.带上乌蒙”

    “你会吗.”雁秋水一脸不屑地看着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女人:“你会舍弃你处心居虑这么多年的报复吗.”男人的眼光如两把利剑深深穿透栗芷婼的身体.那种阴冷令她一刹那不寒而栗.

    “会啊.我会啊”栗芷婼心中猛地一个冷战.忙不迭地说:“秋水.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除了那个该死的邹胤泽占有过我的身体.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哼哼哼”雁秋水一阵冷笑:“别在演戏了.要是真能够这样.你就不是栗芷婼了”男人一把甩开紧抱着他的栗芷婼:“即使你愿意放手.但那死去的苍氏兄弟呢.还有死在你手下的那么多条人命呢.那些陈尸荒野的万千将士呢.你能这样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他猛地一指满脸惊愕的栗芷婼:“你能走得了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沉默已久的栗芷婼终于被男人的不屑激怒了:“那我一家三百多口就该死吗.”

    “国仇家恨.孰轻孰重.你栗芷婼分不清楚.但我雁秋水却也不糊涂”

    “哈哈哈哈”女人仰天一阵惨笑:“好一个你也不糊涂.堂堂虎贲卫指挥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栗芷婼停顿了一下:“你要分得清楚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明明知道引狼入室你为什么还亦步亦趋.咱俩都是一路货色.你却为什么‘既做**.还要立牌坊’.”

    “你”男人一时语塞.

    “我什么我.我说的错了吗.”话说到此处.当初的温情脉脉早已被满腔怒火冲到了九霄云外.栗芷婼暗想:既然软的不行.本姑娘就來硬的.把你骂够了还怕你不服服帖帖.

    “至少我栗芷婼做这些还是为了报仇.你雁秋水又是为了什么.”

    “你也不用放出狠话來激我”雁秋水突然一下子颓废起來.刚才还熠熠生辉的双目瞬间黯淡下來:“我给你说过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雁秋水已经死了.”

    “即使你将我从女人身上拉下來一千次一万次.即使你让太医将我的花柳病治好一千次一万次.即使你挖了我的双眼、挑了我的手筋脚筋、将我天天拴在你的身边.也沒有一点儿用处.”男人似乎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他毫不顾忌女人的感受变本激励地咆哮着:“我会一直和你对着干.直到有一天你杀了我.还有我碰都不会再碰你一下.你这个丑得要死的女人.知道吗.你在*上的样子让我想起來就想吐”

    “啪”女人一个耳光打过來.五道清晰指印儿如一团纷乱的蚯蚓.触目惊心的殷红瞬间爬满男人的脸颊.虚弱的雁秋水微微晃动了一下.却仍是一脸的不屑.

    “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栗芷婼白皙的脸颊流淌下來.

    “你以为呢.我*过的哪一个女人都比你强多了”

    “你骗我.你骗我”彻底崩溃的女人开始发疯般地用头撞击男人.这一次雁秋水沒有再任由她胡闹.他一把抓住栗芷婼的头发猛地一甩.女人“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娘娘”几个侍女慌忙冲了过來.想要搀扶起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女人.但却被栗芷婼轻轻制止了.她缓慢地从地上爬起.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雁秋水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说过以前的雁秋水早已经死了.你如果识相点.就不要再來纠缠我”男人紧走一步上前.一把捏住女人的脖子:“还有栗芷婼.你给我听清楚了.离皇上殿下远一点.也不要再鼓动那个什么土司大王出兵攻打南蜀.否则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男人说完再次将满脸惊愕的栗芷婼扔在地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咳咳你要去哪里.”躺在地上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然而看到男人又要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栗芷婼立刻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我去哪里干你屁事儿”撂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早已走出走出屋外.

    “你等等”栗芷婼猛地又是一声大喊.似乎怕这话语不足以让男人停下來:“说完这句话咱们就一刀两断”

    雁秋水终于停了下來.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围廊下.他并沒有转过身.甚至连头都沒有扭过來一下.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站着.如同两个沒有生命的雕塑.

    栗芷婼心底猛地一冷.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终于要离自己而去了.想到此处不禁更是泪如雨下.心中顿时一阵阵绞疼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陪在身边的日子.她无法想象如果沒有他.自己该怎样生活

    “难道你就不念咱们二十多年感情吗.”栗芷婼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你要走就走吧.我也不在留你但此地一别.怕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你总不能不说一句话就走吧.”

    男人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沒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沒有人清楚他在想着什么.

    但只要能停下來.这就足够了.栗芷婼轻轻走到外面.将站立许久的男人拉了回去.一把按坐在椅子上.然后转身走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