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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心难测

    春日午后的阳光,如一弯温水荡漾在房间内,温暖熏和的令人昏昏欲瞧得起。景福宫的窗外,纷飞如雪的梨花间有彩蝶翩翩飞舞,煞是好看。不过,这一切都不能令我静下心来,姊姊这毒中的很离奇,当是医术极高明的人下的,这毒的毒性并不大,在孕妇早期的时候,甚至有一定的补养作用,但若长久持续下去,就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轻则莫名流产,重则母子皆亡。一想到就算太后如何防范,姊姊都中了这么阴狠的毒药,我便烦燥不已。

    不用说,一定是蓝言轩这混蛋派人对姊姊的下毒手,但问题是,他是派谁下的毒手?姊姊这个景福宫里有哪些人是可靠的,又有哪些人是不安好心,一心要将姊姊置于死地的呢?我该如何将这些人找出来,将他们赶出景福宫去呢?

    我心头烦燥之极,闭着眼睛,一圈圈的在房内踱步,姊姊睁着一双妙目,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在那儿打圈圈。待踱至第三圈的时候,宫门大开,竟是承哲和翼之来了,而一身宫装的绿鬓也跟在两人身后。

    我和姊姊慌忙见驾,许是他们都已看我刚才那团团乱转的模样滑稽,仨人的唇边皆是含着笑意,绿鬓更是一个劲的抿嘴而笑。翼之一向嘴上缺德,此时为了在人前造成与我不合的假相,更是毫不留情,笑眯眯的说道“哟,席尚仪,拉磨呢?”

    我顿时窘步不前,满脸燥红,想要骂他,看了宫中各个角落里的宫人一眼,终究生生忍下,行礼之后,微微冷笑“咦,小王爷不是应该关心你那俩个所谓的铁血将军能否取得侍卫统领一职吗?怎么来了这里?莫不是心下害怕,预先找皇上来求情了不成?”

    翼之顿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轻笑道“母老虎!幸好本王没有娶你。”我仿佛不能承受,倒退了半步,而他却得意非凡的笑了起来。此刻的他已经除去了那紫色的官服,只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外罩银色纱衫,他斜斜地睨望着我,神情慵懒,目光却复杂难测。

    我偷目凝视着他,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彼此绞缠着,可是我们的面容上却露出冷漠仇视的神色,看在有心的人眼中,就好像我跟他之间有多么大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是的,他拒绝了太后的指婚,让我成为整个吴越国的笑话,我恨他,难道不应该吗?我们之间早就默契地约定好了,我们要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深深隐藏起来,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决不能让任何别有心机的人利用,有些险,我们俩个都已经冒不起了。

    我的心中柔肠百结,痛郁沉杂,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翻来覆去,心中只是悲凉的感叹: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要表现出相互仇恨,这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呀!

    姊姊不明所以,见我和翼之突然反目,当下就着了急,惊疑不定道“小王爷,你这……这是……什么没娶,太后不是将她……将尚仪指婚给你了吗?”

    翼之将脸一沉道“指婚给本王,本王就得娶吗?哼!”说着将头一昂,轻蔑地斜了我一眼。

    姊姊听他说话刻薄,又恶形于状,纵然再好的性子,也不禁羞恼,晶莹面容上生出一层淡淡绯红,求救般地向承哲望去。

    承哲微微一笑,伸手端起姊姊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道“翼之是匹脱缰的野马,一向桀骜不驯的,将来又是菰安郡的番王,太后纵然好心指婚,但翼之总有自己的想法,朕知道,他可不是那种喜欢被人束手束脚的人呢。”

    姊姊虽然柔软,却是个聪明人,承哲这样微微一点,当既通透,只是眼圈却红了,望向翼之的目光气愤无比,望向我的眼神却极尽温柔安慰。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看来,尚仪终归与小王爷没有缘分。”

    翼之闻言又是将头一昂,冷冷地“哼!”了一声。

    姊姊叹了口气,过来牵住我的手“皇上请勿要生怪,尚仪平性温柔,言语可喜,臣妾十分喜欢她。她让臣妾想起……刚刚过逝的……的妹妹来……若皇上恩准,不如让尚仪住到我景福宫来可好?”

    承哲看了姊姊一眼,微笑道“花晨是乾清宫的女官,按规矩是要住乾清宫里头的,你若真是喜欢她,朕让她每天往你这里多跑几趟也是未尝不可。”

    “不知道侍卫统领比武一事何时开始?”眼见姊姊低眉黯然,我急忙转移开话题。

    承哲抬手按住额头道“仲父闹腾得十分厉害,朕始终没有松口,只跟他说了能者居之,所以,翼之呀,朕的压力非常大,你的人若是一不小心战败了,朕只怕会被仲父耻笑许久,说朕耳根子软,容易听信他人呢。”

    这时,一直在他身后默不作声抿嘴而笑绿鬓却突然插嘴道“主子,既然能者居之,奴婢也想向主子要个名额。”

    承哲忍不住喷笑道“哎呀,想不到朕的小绿鬓也想当侍卫统领了,你打算统领一群宫女侍卫不成?这下朕的宫里可就有好看的了。”

    绿鬓撅嘴道“主子就会埋淘人家。绿鬓才不要当什么侍卫统领呢,绿鬓的意思是主子从江湖上收罗了那么能人异士,既然是能者居之,为啥罗大哥他们就不能参加比武嘛?再说了,他们跟了主子你这么久,你也应该跟人家一官半职的了,哪能老是窝在咱乾清宫,老没出息来着,没的寒了人家的心。”

    绿鬓装痴撒娇,这翻话可说无礼之极,可偏偏承哲却并不动气,笑着摇头道“你呀,总以为你那位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好,朕就卖你一个人情,让你那位罗大哥陪着几位将军过过招,这才让乾清宫里的人知道什么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看着承哲和绿鬓说笑间,就插入了侍卫统领一职之争,我的心里突然一阵阵的发寒,不由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头一次看到他似的。他似乎还是个温润如玉的他,只是一直萦绕在他那张俊美无双面容上的无奈早已消失,他原先有着半边柔和线条的侧脸竟不知在何时变得生硬起来,昨日面对我们时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此刻也充满了深沉和一种寒冰似的凉意。

    我迅速地与翼之悄悄对望了一眼,我们在彼此地眼中都看到了彼此的震惊和担忧。只缓得一缓,便听翼之异常冷静地开口道“皇上,臣改变主意了。微臣突然觉得席尚仪还是挺不错的,臣,要将她带回菰安郡。”

    “翼之改变主意了?”承哲似乎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从前那种亲切的笑容,如水般清澈“既然如此,还得问下花晨的意思。”

    我心下一震,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望着姊姊那关切的面容开了口“奴婢……暂时不想走。”

    翼之睁大了眼睛,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对承哲道“不好意思,皇上,微臣想要跟这位姓席的女子借一步说话。请恕微臣逾越。”

    说着连拖带拽把我从殿内拉了出来,一直拉到御花园无人之处为止。

    “放手,放手,放手!”我叫道“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尚仪,跟你这样拉拉扯扯得成何提统!”

    “马上跟我回菰安郡!”他没向从前一样哄我,皱着眉,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心里有些烦躁,咬着唇道“不是都说好了的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翼之注视着我,并不回答,表情严肃。

    我转过头,狠心不去看他,淡淡道“在姊姊没生之前,我绝不会跟你走。”

    翼之沉然道“飞雪,你听我说,我现在心里慌得厉害,我总觉得我们俩个突然就变成了两只自投罗网的笨蛋。你也看到了方才他说话的样子和处事的方法了,这完全就不像你我都认知和熟悉的那个萧慕白,倒像那个妖婆太后。他……总之,你若硬要留下来,我怕你会有危险。”

    “危险?会有什么危险?我不觉得皇上会害我!”我倔强回答。

    “飞雪!”他无可奈何地叫道“你不要把人想得太过简单。我和你的关系怎么样,皇上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我再怎么装成跟你没有关系,也是瞒不过他的。”

    “那又怎么样?”我眉心慢慢拢起,有些不解地问道。

    翼之停了停,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怎么样?他若是像太后一样用你来牵制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可他为什么要用我来牵制你?你不都已经答应服持他了吗?”我更加不解。

    翼之叹了口气,彷徨之态尽显,他伸手把我被风吹凌乱的头发拢到一边低声道“飞雪,人心难测呀!我突然感觉里面那个人,已经陌生到令我害怕的地步。我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倒底他已经是皇上,不再是萧慕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