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蛊.
听完医仙的分析.邱昱挑了挑眉.
为什么之前那些大夫.沒有一个对他说过这句话的.是种蛊之人的手艺太过于高超.高超到就连被誉为“蛊国”的南疆的大夫们也沒有发觉.还是.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嗯.”看似随意的应了一声.邱昱向來将自己的情绪收拾的很好.只有在触及那个世界的时候.才会微微的透露出须些无奈來.
“你先下去吧.就歇在荷花亭.在小妾病重期间.劳烦医仙了.”
或许是哪句话又牵扯了他的情绪.邱昱微微一怔.朝着医仙伸出了双手.
医仙垂眸.目光落在那双手上.大而宽厚.掌心因常年握兵器而生了一层薄薄的茧.看底子像是极白的肤色.因了这南疆的风吹日晒.才会变成浅浅的褐色.
只是心里还暗自疑惑着.这是什么礼节.然而下一刻.却反应极快的握住了那双手.
“能为王爷效劳.小人福分.”
“还未请教过医仙大名.”邱昱上下打量了医仙一番.容貌不算是绝顶.然而比起南疆人天生的线条粗狂來.却多了几分雅致和清秀.虽比不得那书画里所提的潘安宋玉.然而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如玉般温润的气息.在南疆.也可谓是仅此一人.
怀了一分犹疑的态度.邱昱用力握了握医仙的手.
“小人俗名如海.”
“如海……无论阅历如海还是胸襟如海.都是上等的好名字.”邱昱言不由衷的赞了一声.伴着如海走出门外.夜色沉沉.有饮足了露水的虫展喉而鸣南疆的夜色难得如此静谧.这一切都给了邱昱一个上佳的问问題的环境.左右看了看.邱昱果断道.“你觉得索尼好用还是三星好用.”
“什么.”
如海愣了愣.
便是这一问一愣.便犹如在邱昱本來一直狂躁着的心上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一霎之间恍若置身于冰窖之中.那些心心念念的事情.原还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无妨的.”邱昱浅声一笑.唤过一名宫奴來.“带医仙去荷花亭歇下.”
牛乳般的月光下.那雍容的男子负手而立.浅浅笑意也渐渐凝于唇角.目视着医仙那一袭白影.转过回廊.穿过花园.无意识的数着他走过的步子.良久.低低叹了一声.
“画眉……”
有人在荷花亭吹着凉风想着心事.有人在门廊里沐浴月光辗转难安.
然而.令他们两个人都无法安然入睡的人.此刻却静静的躺在锦被之中.许是浸过草药汁的被褥此刻散发出安神凝思的作用.点点斑斑的月光里.那女子半偏了头.长长的睫毛映在下眼脸上.映出一片分外温柔的阴影.因了几日里來的精心照顾.唇瓣又绽出鲜红如花的活力.在这月夜中.愈发的迷人.
当真是一个妙人……
紫练半掩在树冠之中.借着月色细细的瞧.
然而虽妙.却总是少了寻常女子该有的那份温存的气质.或许是因为在朝堂里厮混了太久的原因.现在通身上下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坚毅和果敢.
随即活动了一下自己遍布鞭痕的胳膊.顺带着甩了甩手腕.又望向荷花亭.
一室的月影憧憧.透过窗.分明的看见那白衣男子静默的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目光温柔.如水倾注.
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來.却落在门廊里斜倚在廊柱旁的邱昱身上.收合自如的雍容大气.还有狷狂如斯的王者之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凛然而不惊于心.若比起主子來……
思及此.紫练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一个是不染铅尘的高贵.一个是布衣将相的倨傲.怎么比都应该沒有可比性才对.
月色渐移.紫练看着树下不同方向的三个人.一样的姿势.一夜都未曾变过.
……
“无论如何.她的身份太过于蹊跷.”
沉思了一夜的邱昱不见憔悴.反而愈发的干练.将手中的邸报递给抱春.“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有什么情况.还是像我汇报.”
抱春将那邸报收好.微微踌躇.随即道.“王妃说大营整顿完毕.还给王爷派了一个副将过來帮忙.”
南疆王妃是邱昱还在中原时认识的.彼时是邱昱最为落魄的时候.然而王妃慧眼识珠.硬生生的从一干流亡的人中一眼便看中了邱昱.虽身份悬殊.还是毫不犹豫的伸出一双手.也交出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邱昱也不负她的期望.一步步高攀.终至南疆王的顶峰.
若非南疆王妃的醋劲大.每每邱昱独自带兵在外的时候都会塞几个监军过去.不然.光凭着这选婿的好眼光.也必会被传为一段佳话.
邱昱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
说是副将.名义上是帮忙.其实又是她派过來的监军.
即便她耍小性子.即便她时常让他下不來台.然而心中除却恩义.便还是多年前最令他怦然心动的那一刹.万千流民.若非她一句“救他”.恐怕今后无论是北周还是南疆的史册上.都不会出现这个叫邱昱的人.是而.便也随着她的小性子去了.她给他的一切.他照单全收.
抱春又是踌躇.过來片刻.又道.“王爷.今日该巡街了.”
“嗯.”邱昱起身.走向内室.“更衣.”
初夏的天已起了一丝丝的燥意.画眉胳膊上的伤口因了精心调养也好了大半.只是干疤脱落后.还留着丑陋的红印.一道道如蜿蜒的蜈蚣.
画眉指点着房中的入夏挑了一件水红的长裙.又披上黑底镶了米黄边的披肩.格外惬意的对着铜镜照了照.“还得添些胭脂才好.”
“医仙说.姑娘不可用胭脂.恐遮了姑娘气色不方便用药.”入夏浅笑一声.
“不碍事的.”画眉执意叫入夏取來胭脂盒.挑了些浅粉的胭脂化开拍在颊上.眸中笑意宛宛.愈发显出镜中人清俊容貌.
邱昱迈进内室.看见的就是画眉含了笑倚在榻前.手中捧了一卷《南疆文辞》.偏了眸去看他.几分认真的神色到让邱昱有些忍俊不禁.随即才注意到她换了衣服.不得不说她天生就是适合红色的.一身的红.衬得她本來消瘦的身子也圆润了不少.
“今日你的气色好看些.”
邱昱边说边让随之进來的抱春给自己换了藏蓝的外袍.在画眉旁坐了坐.低声道.“你好好养着.我去去就回來.”
“嗯.”画眉含笑应了一声.待到邱昱走到门槛处.方才踌躇着又道.“王爷”
邱昱回过头.便见画眉有些紧张的攥着手中的书卷.脸色微红.随即低声道.“早些回來.”
心中的提防.也抵不过这一回眸一温声的佳人相劝.渐渐坍塌.
“知道了.”邱昱冲着画眉笑了笑.大步出了屋子.夏天的阳光和着风打在脸上.说不尽的通身舒畅.
八人抬的绿呢顶的大轿穿过雍太门.径直朝当街奔去.
巡街.是邱昱作为南疆王顶下的规矩之一.每月都有一个择定的日子作为他巡街的日子.这一日里.无论寒暑晴雨.凡他所在的地方.必会撤去所有临时搭建的茅屋草棚.显得长街宽阔整洁.而有冤要伸的人们.也会在这一日集体出动.拦住邱昱的轿子当街伸冤.
在长街转了个圈.一如既往的平静.沒有邱昱先前预料到的事情发生.
就在邱昱打算回府的时候.有人忽然穿过人群直直的朝着邱昱的轿子跑來.轿夫齐齐顿步.邱昱身子一倾.随即打开帘子望了出去.
极年轻的人.浑身憔悴凄苦.脸色柴黄.发髻上还插着一枝草标.
这是要卖了自己的意思.
“怎么回事.”邱昱在心里暗自下了定义.别是为了救画眉而來的吧.心中莫名的就是一阵烦躁.
“家父险丧断头崖……可怜家中贫弱无力下葬……所以才恳求王爷看在家父的份上.收了小人做一个粗使宫奴……只求攒够了银钱葬父.任由王爷驱使……”那年轻的男子对着邱昱的轿子猛一阵的磕头.额头触及沙石粗粝的路面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句句恳求.说的声泪俱下.路人都为之动容.
“好.府中正缺了宫奴.你跟着老张吧.”邱昱挥了挥手.对着轿子后的一个人道.“老张.”
老张跑过來从怀中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扔给那青年.“跟我走吧.你叫什么.”
大概是因为沒见过这么多的钱.那青年愣了愣.随即讪讪道.“普雅梅果.”
“这么女气的名字.”老张笑了一声.回过头來.身后随之跟上來的护卫们簇拥着两人走过前去.“要进我们王府作宫奴不难.难的是.要在脸上刺字.”
“刺字.”普雅梅果愣了愣.老张又是一声笑.意味深长道.“可不是.进了王府.就是我们王府的人了.”
又想起草席下无法下葬的老人.普雅梅果怔了怔.随即恶狠狠道.“好.刺就刺.不过我要先去葬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