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倾国女相 > 106 尚方宝剑

    长明宫忽的陷入了大乱之中.

    一边是容靖气势汹汹來者不善的怒斥.“谁是强盗.”;一边是容姝美目盈盈泫然欲泣.“你娶不娶我.”

    这一场丑闻.昭和帝本该阻止的.然而昭和帝却只是因震怒而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即挥了挥手制止了要去拉开几人的卫敕.一瞬间苍老下去的声音透露着不可抑制的悲凉.“让他们去打……”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容靖却听不到昭和帝的哀叹.一拳便对着容楚挥过去.“谁是强盗.我秦王府上下二百八十多口人.现在都沿街变卖家私也偿还欠银.这就是长了我北周的国脸.”

    容楚折扇一挑.侧身避开容靖袭來的拳风.而下一刻.就听见容姝压低了声音一遍遍的说.“你娶不娶我.”

    一瞬间的混乱之际.所有人都坐在那里.容清有些懊丧的两边看了看.忽而叫声“二哥”.忽而叫声“阿姊”.只是这无力的几声呼唤.根本制止不了这混乱的场面.

    “阿姊.别闹了.”

    容清想了想.决定先帮助宁珂.

    “想这好儿郎天下万千.宁大人年少有为.阿姊即便是为了国家社稷.也不该这么对待宁大人啊.”

    容清声声恳切.前一句提点容姝.后一句一心为国.于公于私.说的都沒有半点可挑剔之处.然而容姝并不买容清的帐.反而几步走到昭和帝座前.字字斟酌后.便道.“父皇.儿臣不孝.只是儿臣早有誓言在先.若是父皇不允儿臣自选了婚事.儿臣便是落发为尼.也不愿含混此生.”

    一字一句皆带了剖心泣血的重量.昭和帝听着.一直紧握着酒杯的手便颤了颤.

    容姝深得昭和帝宠爱.宁珂生怕这一句话说的昭和帝又动了心.慌忙起了身便道.“皇上.先不说臣出身贫弱.便是南疆觊觎我北周多时.此时也不宜拘泥于儿女私情.”

    说完.偷偷瞥了一眼容清.浅浅一笑.

    不好意思.把你的话借來用一用.

    宁珂这句话确实也说到了昭和帝的心上.且不论宁珂身份高贵还是低贱.便是南疆与北周极有可能爆发的战争.他此时的身价便意味着不能与北周皇室有半点瓜葛.

    若有朝一日宁珂作为参谋被派往南疆.长平在皇城的一举一动必会引乱宁珂的心思.所以.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心念转定.昭和帝便彻底的站在了宁珂的这边.“长平不得胡闹.快回含昌宫去.”

    “父皇.”容姝此时也豁了出去.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的白色外衫.露出朱红的中衣.映的眼角一滴泪痣愈发盈盈.“父皇.儿臣今日便要和国相成亲.”

    “放肆.”

    一直忍着不出曾爆发的昭和帝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急怒攻心.一惊之下便猛地咳了起來.卫敕慌忙扶住昭和帝.另一只手便端过一杯茶來.昭和帝喝了几口茶压了压怒气.然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抱着茶杯便又是一阵咳嗽.

    容姝探过头去看.似有些羞愧.“父皇.您沒事吧……”

    昭和帝却已一手扣住茶杯将那茶倒在了身后的盆栽中.“长平.罚你含昌宫禁足三个月.去吧.”

    大殿中央珠圆玉润的少女.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满身志在必得的气焰便忽的下去了一半.肩膀瑟瑟了许久.终还是咬着牙道.“儿臣听命.谢父皇恩典.”

    宁珂执了杯看.眸色遥遥连绵而去.那朱衣少女的身影在她连绵的眼波彼岸.此刻便显得无比落魄和单薄.

    莫名的就想起一句诗來:昨日黄土陇中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人事更替.想明白了这一点.此时种种的不如意.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宁珂叹了一声.目送着容姝在侍女的带领下快步走出了长明宫.然而宁珂知道.以容姝的心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在长明宫丢了面子.或许.只是她某一个计划中的某一步.

    所以.她不同情她.

    这方刚成净土.容楚那边便又起了风波.容靖看着容姝被带走.向來与容姝交好的他心中愈发愤愤.便借此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倒了容楚的身上.

    还未等众人从那诧异中清醒过來.便听见容楚略带沙哑的声音.“父皇……”

    这声音很陌生.陌生到宁珂不由的便看了过去.此时的容楚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容楚都不同.那刻意压抑了却还是不住流露出來的委屈.让所有人都怔了怔.

    “父皇……”

    待到整个长明宫都静了下來.容楚对着昭和帝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父皇.儿臣得父皇恩典.幸以监管户部.众所周知户部欠银亏欠已久.儿臣奉命清查.自问并不曾得罪过二哥哪里.”容楚压低了声音.顿了顿.又道.“儿臣并不想户部亏银会闹得这么大.若是顾忌天家颜面.儿臣自可以不闻不问.然竺州亢旱.连路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儿臣自上亥赶來.一路所见.触目惊心.”

    昭和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容楚.

    容楚犹自俯身在地.“竺州虽非心腹重地.然百姓亦是父皇子民.二哥府中虽苦.却也还苦不到一州百姓举州逃荒的境地.儿臣跟着那百姓们赶了两天的路……”

    容楚的神色渐渐晦暗了下去.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人见人愁.鬼见鬼愁的几日里.

    若非亲眼目睹.他怎么会知道在竺州知州封封奏折里上报的国泰民安.却是这种境地.

    上至垂暮老者.下至无辜幼童.谁不是日夜不息的拼了命也要跑出那活活饿死大半人数的竺州.若非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谁愿意背井离乡.飘零异地.

    那几日的容楚便是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饿了就吃剥下來的树皮.待到沿路的树皮都被剥完了.便有人受不了饿去挖观音土.

    容楚曾喝止了一人.然而那人却捧着观音土对容楚无声的哭.良久.才道.“官爷.吃了也是死.不吃还是死啊……”

    手中的观音土仿佛染了血般的红.然而谁又知道.这观音土真的不是染了血的后果.这苍茫大地万里云天.哪里染得不是无辜百姓的鲜血.

    容楚制止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捱不住饥饿吃起了观音土.更有年幼的孩子吃完了抱着衣衫褴褛的母亲不住的哭.“娘.我肚子胀……”

    那母亲便狠狠的抱紧了孩子.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臂弯中孩子的脸上.冲刷开日夜奔波所沾染的泥土.露出他本清秀的眉目來.

    竺州大旱至此.然而上达朝廷的文书中.沒有一封提及.

    “……儿臣自恨无力替父皇分忧.父皇差遣儿臣掌管户部.清查户部亏银.儿臣便心急想要拨出银子赈灾.是儿臣行事太过于冒进.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责罚.可父皇.切切要赈济天下百千万受苦受难的百姓啊.”

    容楚说到最后.语音已带哽咽.昭和帝明白今日的局势.刚刚一番拖沓下來.自然也知道容靖所言实是事实.

    今日的秦王府.却是在十里长街摆了长棚.搬出了府中各色金银器皿.家中眷属都趁着容靖坐宴长明宫之际.在十里长街上吆喝.说是为了归还户部欠银.要当空了家底才肯罢休.

    然而.户部亏银数额庞大.若是此时真的驳了容楚的面子.这亏银愈发的不好追回.

    于是沉了脸道.“你说的.可都属实.”

    “父皇.儿臣句句属实.”容楚朝前跪了几步.慌忙表明心迹.“父皇天纵之才.儿臣怎敢有所欺瞒啊.”

    “若是属实.朕必会拨下银两和粮食赈灾.”昭和帝捻了须.沉吟道.“为何知州沒有上报.”

    一旁的卫敕早已将竺州知州的述职文书递了过來.昭和帝刷刷翻开.对着其中一句念道.“‘……是天下安康.盛世太平.百姓安居……’这些可都是赵伍郎的文书所呈.并未提及亢旱半字.”

    “父皇”

    容楚又要说话.便忽然听见殿外有人通报.“刘御史有要事禀奏”

    “准.”

    刘御史.皇城人人谈之色变的刘御史.宁珂心下里好奇.探了头便望去.其普通的葛丝长衫.然而周身那冷峻的态度却让宁珂怔了怔.这通身的气派.不知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皇上.”那所谓的刘御史几步便跪在容楚的身侧.“竺州亢旱.知州赵伍郎隐瞒不报.臣下已将赵知州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自除了宁珂一剑怒杀孙义允.刘御史是第二个不等通报便杀了朝廷大员的人.昭和帝面上有些挂不住.刘御史已自腰间解下尚方宝剑來.经了卫敕的手呈过去.“皇上.臣下幸不辱使命.”

    尚方宝剑是昭和帝御赐.曾言.尚方宝剑上可谏皇上.下可斩百官.今日刘御史请出尚方宝剑.确实让诸人都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