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杫回了客栈.却不是独自一人.并且也不是自己走回來的.而是……
坐在床沿.白杫盯着那正在帮自己包扎的人.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明明他只说了一句话.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一句话.足已让她万劫不复.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伤口不能沾水.这几日需好好休息.”感觉到她的目光.洛辰逸略略侧过头.雅致的剑眉微蹙.显示着主人的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师父.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的.白杫头脑一热.一句话就那么冲口而出.
探见洛辰逸眼底的疑惑.白杫顿时手足无措起來.指尖摩挲着那被包扎的地方.张了张嘴.斟酌着怎么开口.话说得极慢.是十分为难:“其实……其实……你那日与慕容紫英离开之后.我与初夏出门.原想着去游玩.谁料遇到一名天狐一族的少年.对着我一口一个‘阿锦’.”
“……一直沒有跟你说.我可能有一个……”白杫蹙眉.她要怎么跟他解释一个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女.
“亲人.”洛辰逸看着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脸色.替她将话接完.
他犹记得.成亲之前.旁人便跟他说过.她此一生.六亲缘薄.属孤星之命.原沒有亲人.如今平白却多出一个亲人來.实属让他诧异.
但依着白杫那慎而重之的性格.沒有一点点依据.是不会冒然乱认亲人.
白杫不知他心中所想.犹自烦恼着怎么开口向他解释.
“在哪里.”洛辰逸看她抬眸疑惑的望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的亲人.在哪里.”
白杫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依着那天狐少男所说.应是与凤王在一起……我与那凤王素不相识……”白杫眯着眼仔细想了想.好似数万年前的天庭蟠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但是那时她并沒有在意.现下已经不记得那凤王是何模样.
“此事倒是好办.”洛辰逸蹙眉细想了一番.“能让凤王放在身边的人.想必是十分重要的.她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你无需多心.”
顿了顿.洛辰逸站起身來:“既然……”
“师父”白杫不顾一切的拽住他的手.但在触碰的一瞬间.又怕他以为自己任性而讨厌自己.只得揪着他绣着上古花纹的广袖.抬眸怯生生的看他.像是怕被拒绝般.犹豫着摇了摇头.
那样不敢靠近.又舍不得放他走的样子.让他的心.瞬间软了下來.甚至那一瞬间.他以为.她心里的那个人.真的如她所说.真的只是他.
他的沉默.让白杫整个人忐忑不安.但是却又不想放手.只是固执而又倔强的看着他.轻咬着下唇.缓缓垂下眼眸:“师父……师父……我至少.还是你的娘子不是吗.我如今……我如今要去魔界了……能不能……”
手腕蓦然一紧.白杫惊诧的抬头.
“你要去魔界.”阴冷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怒意.
白杫点头.
当然要去.不然初夏怎么办.
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初夏的.
若是与洛辰逸走到这一步了.那初夏.不得不救.她已经沒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唯一的初夏.真心待自己的初夏.绝对不能有事情.
“独自一个.”冷若寒霜的声音里像浸了冰雪.
白杫下意识的点头.却在看到洛辰逸那阴沉得难看的脸色僵住.梗着脖子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沉默自两人中间蔓延.那腕上被紧握的疼痛在脑海中放大.显得格外的疼.格外的让她彷惶.
咽了一口口水.白杫试着向他解释:“我去了丰都大帝殿.师父你是知道的.丰都大帝殿里有一面水菱镜.能够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我利用水菱镜试图找初夏师姐.可是……水菱镜中根本沒有她的身影.而初夏师姐绝不会独自一人离开.所以.我想.一定是被那天狐少年带走了.那天狐少年乃魔界之人.我唯有一探魔界.才能知道初夏师姐在哪里.”
“胡闹.魔界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地方.”洛辰逸重重拂袖.怒意滔天.俊脸上阴沉一片.带着吓人的冰冷.
“我……”白杫看着自己被拂落的双手.被玄青长剑擦伤的地方如同火灼般生疼:“可是初夏师姐……不能不救.”
洛辰逸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白杫被他盯得颇为不自在.往床里侧微微瑟缩了一下.咬着唇.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杫儿.你总是唤我师父.而为了初夏.你可以数次舍命相救.我只想问你一句.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洛辰逸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疲惫与无力.还有浓浓的倦怠.像是一件事情坚持得太久了.久得他已经沒有当初那股勇气.那股力量.让自己再坚持下去.
自欺欺人这种事情.他做得太久.总是替她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可是.她连谎言也吝于对他说.
“……当成我的夫君.当成我未來孩子的父君.”白杫牵唇轻笑.嫣然望他:“不管你信不信.你始终.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白杫自嘲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不管你信不信.答案始终只有那么一个……我可以为了初夏师姐去死.因为我觉得.那是我欠她的.而你对我的好.我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将來孩子的父君.所以.你应该对我好.我不会有一丝愧疚.”
“……而他们.不同.他们沒有理由.无缘无故对我好.”白杫突然发现自己冷静下來.特别特别的冷静.甚至冷静到头脑一片空白.
眼前这个男人.她爱了他三世.寻了他三世.
可是到头來.却要因为这种可笑的误会.而生生毁掉到手的幸福.
她纵使不甘.却无能为力.她恨这种无能为力.可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话音落下.是良久的沉默.白杫沒有再开口的意思.
在上丰都大帝殿之前.她一直在想.只要他出现了.她就不顾一切的留住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要.而她……也做不到听之任之.
“我陪你一起去.”
低沉醇厚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啊”白杫茫然的看他.
“我陪你一起去魔界.”洛辰逸别过眼.不看她.
到底是沒有办法袖手旁观.光是想想她独自一人去魔界的样子.他便觉得心口一紧.疼得无以复加.更遑论她受伤.
如此任性.
他也只能誓死娇宠.
“师父……你……你……”白杫慌乱又不可置信的看他.
“我信你.”洛辰逸重新在床沿边上坐下.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师父”白杫又哭又笑的扑进他怀中:“洛辰逸.洛辰逸.洛辰逸……我已经放过一次手了.这一次.我怎么也不会放手.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离开我.都不能”
听着她带着哭腔唤自己的名字.洛辰逸全身一僵.他从來不知道.她带着感情唤自己的名字时.会在自己心中激起千层巨浪.
缓缓抬起手.原是想推开她的.却改为拥住她.
罢了.遇上她.便是自己的劫.
而他.却甘之如饴.
将伤养了两三天.堪堪将好.白杫便随同洛辰逸一起再上丰都大帝殿.乖巧得如同柔顺的小猫儿.一板一眼的对着玄青道歉.
这让原本想要为难于她的玄青颇为不自在.
看惯了剑秋的横行霸道.看惯了白杫的不讲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她如此大的转变.
但是玄青在看到洛辰逸时.却瞬间明白.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而丰都大帝君在看到洛辰逸的时候.明显一愣.堪堪一个“桃”字出口.便看到了他身后不停对自己使眼色的白杫.瞬间回过神來.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他.
洛辰逸拧眉.对于丰都大帝君这种自來熟的态度心中有些微妙.
好似所有人都认得他.而他.却偏偏一个也不记得.
这种茫然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丰都大帝君很快便言归正传.领着他们走到丰都大帝后殿的莲池边上.双眼微闭.凝聚法力于双手.瞬间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那平静无波的莲池池水上.无风骤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形成.而那莲池中花开得正艳的菡萏.像是有灵气般全部往一旁移去.将那个巨大的漩涡露在四人面前.
白杫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莲池里的菡萏.总是花开不败.经久不凋.
“这便是魔界的入口.不过.却不是唯一的.魔界之地乃是结界所形成.所以.只要法力够强大.在魔界之中.随处都是出口.而入口.却是极其的难寻.唯有魔界弟子.才会明白.”丰都大帝君收了手势.负手而立.
说完.目光落在洛辰逸身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