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芙瞅着今日母亲的神情萎靡,目光里毫无神采,平日里都几乎看不见的眼角儿细纹,今日也似乎深了几分,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想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难道是爹在锦州那里出了什么事儿。
杨月芙心头一慌,连忙摇着母亲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娘,您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爹出了什么事儿了。”
母亲一怔,抬头望了望杨月芙急切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是,不是你爹,他还是老样子。”
杨月芙松了一口气儿,但见母亲还是一副没精打采,难以开怀的样子,继而继续追问道,“娘,那你今日心事重重的,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母亲站起身来,两眼有些失神的望着拱门外面的那个院门儿,眼底儿里隐隐着一丝心疼和无奈,杨月芙心下明白了三分。也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小心的扶着母亲往屋里走去,一边小心的试探道,“母亲今日长吁短叹,可否是为了哥哥的终身大事?”
母亲柳眉紧蹙,微微点头,道,“是啊,如今都入秋了,今年又快过完了,澈儿都满二十了,可这亲事儿,却还是一点着落也没有。”言罢,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月芙自是明白母亲的心思,本朝男子年满十六便可婚配了,如今在这京城里面,除去外面征战的将军们,留在京城的世家公子们,等到哥哥这个岁数还未成亲的,虽说不是只剩下哥哥一人,恐怕也是寥寥无几了。杨月芙心里也是微微黯然,“娘,还早呢,你瞧父亲营中的好多将军,不都比哥哥岁数还长吗,不也是还没成亲吗,你就不要着急了。”
“那怎的能一样呢,澈儿这可是在京城呢。你说,娘怎么能不忧心呢。”母亲不满意的扫了杨月芙一眼,絮絮叨叨的道,“今日为娘好不容易的,托人给他找几个相配的姑娘,可他倒好,冷着脸子,爱答不理的,后来居然连媒婆都给轰了出去。”
杨月芙低头不语,忆起那日,自己才不慎提及一丁点儿当日之事,看哥哥就一下面色晦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今日母亲公然请来媒婆到家里,一气之下赶走媒婆,也确实是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你说说,他如今这个样子,让为娘怎么能不担心呢。”母亲想起今日杨澈的样子,就有些痛心疾首起来。
“哥哥许是自己还没想好吧,若过些时日,待他自己想明白了,自是就好了。”杨月芙干巴巴的道。
母女二人一直都小心的回避着,不愿提及那个大家最不想触及的伤疤。
不想母亲这次却是不等杨月芙说完,就急急的打断她的话,面色微怒的数落道,“等他想好?那要等多少时日,那件事情是他们皇家的意思,郡王爷都是无可奈何,我们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又能有什么法子。再说,这件事情都过去两年多了,也该是时候清醒过来了吧。可是你看看你哥哥,他这几年,整日里都在忙些什么。”母亲说道这里,越发的激动起来,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他整日里就晓得去蹴鞠,去赛马,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你爹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已经是建功立业了。可他,哎”母亲说道此处,心里一片凄然,眼圈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月芙见母亲越说越伤心,连忙上前扶着母亲复又坐下,举起手绢,替母亲压了压眼角,柔声劝慰道,“娘,哥哥的亲事,您也别太着急了,总归是哥哥自己的事情,总的他自己能想透了才行的,不然,只能适得其反。”母亲闻言眼神儿一闪,捏着手绢的手也是一抖,杨月芙忙握着母亲的手,目光微微安慰的望着母亲的脸,接着道,“待杨月芙先去劝劝哥哥,母亲再做打算如何。”
母亲顿了顿,只得用帕子试了试眼角,微微点点头,拍拍杨月芙的手,道,“月芙,你们兄妹一向要好,你定要好好劝劝你澈儿,须知缘尽缘散,皆是天意,已成定数的事情,让他不必再耿耿于怀,为难自己了。”
“女儿晓得。”杨月芙对母亲暖暖一笑,低声答道。
夜色迷离,月华初上,杨月芙独自一个提着花灯,向哥哥的房子而来。
轻轻绕过后院儿的拱门,远远地,杨月芙便望见了哥哥紧闭着的房门,但见屋内灯火摇曳,飘忽不定,哥哥略显清瘦的影子,清晰的印在了微微透明的窗棂上,孤寂单薄。
杨月芙眼角一润,自己眼见这几年来,哥哥为情所苦,由起初的撕心裂肺,到如今的心如死灰,杨月芙心头不禁又划过一抹深深的刺痛和哀伤。自己自是知晓哥哥的痛楚,但母亲的声泪俱下,也确是句句肺腑,哎,杨月芙仰头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心绪,终是下定决心,举步朝房门走去。
杨月芙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屋内哥哥锥心刺痛的声音“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杨月芙一怔,眼眶一涩,僵了片刻,吹熄灯笼,退了几步,缓缓的转身出了院门……
一片残枝败叶的荷塘旁边,静静的立着几个黑衣黑巾的持刀人,为首的一个人面向荷塘,手握腰间的长剑,似乎是在等候消息。
他目光明朗,有些发直的停留在微微荡漾着的水面上,思绪波动,忆起那日的黑云栈。景年刚刚回到黑云栈,方大人已经忧心忡忡的立在正堂中间,一旁的三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表情惨白。
方大人正在把握在手中的信笺,狠狠的扔在三郎脸上,厉声吼道,“废物,你给老夫怎么办事的,只不过是去收拾个武夫,我黑云栈堂堂的无痕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简直是混账。”
面对责骂,跪在地上的三郎对自己的屡屡失手并无解释,面色平静,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