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悦宁的野心她再清楚不过.他想要那个位置.于是.这么多年來.他一直细心地经营人脉.而今在冀门关领兵.说是镇守边关.保家卫国.不过是为了能稳固手中的兵权罢了.以天家之子特有的野心.他又岂肯会跟她合作.现在是安插人手.接下來.肯定是一步步蚕食她的势力.把她彻底挤出这个商会吧.
可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她能拒绝他这个过分的要求吗.
答案是:不能.
北悦宁在四年前.因为她的事被庆昭帝和朝臣猜忌.却能安然而退.顺利地娶到步星月不说.步家还丝毫沒有怨怼.证明他在朝中的势力.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样而已.
或许她可以冲动地拒绝他的要求.甚至是上折子参他一本.庆昭帝也许会申斥他一顿.接下來呢.她以后做任何事都将寸步难行.这荀阳城.是在赤麟军的辖下.是他北悦宁的地盘.所以.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归晚暗自叹了口气.朗朗笑道:“殿下既然如此盛情.我便先谢过了.我这边确然一时找不齐合适的人手.若殿下肯伸出援手.那再好沒有.只是不知殿下预备派几个人给我.”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厉害关系.半点也沒有一般少年得志的骄矜.能屈能伸至此.这沐归晚果然是个角色.北悦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四个.”
“不够.”归晚微微一笑.目光毫无所惧地望着他.“殿下既然要给.何必如此小气.”
悦宁已不止是赞赏.更是钦佩起她的魄力了.她可真的只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女子吗.“那你想要多少个.”
“最少十个.”四个也是防着.十个也是防着.何不多要几个人.还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他既然敢给.她便敢用!她就不信驾驭不了那些人.
“好.本王就给你十个人.”
归晚轻轻一笑:“至于王爷方才允诺派给牙行的五百赤麟军.希望王爷能派给治军严谨的参将.”
他方才说的五百赤麟军是为了威胁她的.沒想到.她竟然真敢就这样向她要人.北悦宁已经从她这里得到太多的惊讶了:“你要军队做什么.”
归晚笑道:“王爷方才说了.看守牙行嘛.我原先也沒想到.倒是多亏了王爷提醒.商会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最怕有人闹事.有赤麟军看着.我等做事也多了分底气.”
他既然用五百赤麟军威胁她.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以他的好面子.必定不会收回去.这两日马蔺天天找她发牢骚.说拜她所赐.最近荀阳治安不甚好.衙门里的官差衙役都不够用了.叫她少生事端.他就送上门來的五百人.正好.军人可比衙役要好用多了.
北悦宁心中苦笑.他有一种反被她利用的荒谬之感:“好.本王留下那五百赤麟军给你.”
归晚笑道:“谢殿下.所谓一事不劳二主.此次蒙殿下慷慨相助.以后少不得有事还要劳烦殿下.”我辛苦建立的基业你既然要插上一脚.那么多少也要给我些诚意.
这已经差不多算是合作的邀约了.
北悦宁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林序.”
如此.算是合作达成.只是.归晚知道.这合作的双方都沒什么诚意.诚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把整个天下商会握在手中.而她嘛.不过是顺水推舟.趁机扩大她的势力罢了.
从诚王处回來.归晚仔细想了想.豁然开朗.她先前岂不是杞人忧天.这天下.但凡是有利益的事.无人不想分一杯羹.眼见着她牙行办得有声有色.朝中上下该有多少眼睛巴巴地看着呢.如今诚王名目张胆地插了人进來.其他势力的人岂会不闻风而动的.这都是沒有办法的事.水至清则无鱼.她难道还想把这商会护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得罪天下人不成.
他们既然要放人进來.有本事的.她就不该拦着.一个人是斗.一帮人也是斗.一盘散沙各为其主的一帮人.可比一个人要好解决多了.要在商会安插人手的.就尽管來吧.现在人手是多多益善.她不怕他们有异心.就怕來的人不够聪明.
剩下的就是钱财和自己手下商号的问題了.只要应对得当.总会解决的.归晚心头一松.多日积攒下的疲惫蜂拥而來.在卧榻上抱着大迎枕沉沉睡去.
林千夜进來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初冬的暖阳透过纱窗落在榻上的小人儿身上.长长的睫毛下.是一个月牙形的阴影.粉唇孩子气地嘟着.因为不甚舒服的睡姿.脸上的表情是不满意的别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舞动着.安逸而又温暖.从那日早上开始.小丫头就开始跟他闹别扭.在他面前.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这样娇气.
他便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她.这个姿势再维持下去.她就该落枕了吧.可是.他偏偏坏心眼地不去纠正.想瞧瞧她明早只能偏着头.却又一脸无可奈的委屈模样.
榻上的人儿似是知道他所想.跟他作对似地动了动.再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着了.
林千夜一笑.招手叫了个侍女进來.指了指榻上的人儿.自顾自地走了.那侍女艳羡地望了归晚一眼.拿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
林千夜负手施施然地走出了大门口.漫不经心地微微抬了抬手.便有一道黑影闪过.几个起落.抓了一个黑衣人丢到了林千夜面前.那黑衣人似是不敢相信般睁大了眼睛.一咬牙就要吞下口中的毒药自尽.却被人捏住了腮帮子.
“我想见你家主人.”
即便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也抵不过他的摄魂术.那死士木然地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小园的一处院子里.林千夜见到了洛心.她半坐在床上.全然不顾不弊体的衣裳.捂着嘴唇咯咯笑着:“我就知道你会來.”她近年來越发沒个样子了.把写意楼的红牌小倌都当成了男宠不说.竟白日宣淫.
林千夜似是沒有瞧见这满室的靡乱:“母亲大人有召.我岂敢不來.”
洛心咯咯笑着.那轻浮的姿态.却有着别样的阴郁:“哦.我什么时候说想见你.”
“上次你又为何要跟楚正良联合起來射杀她.”
洛心指尖轻抚着床上一个漂亮男子的眉眼.哂然一笑:“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见到你.这里曾是那个小丫头的房间吧.你瞧瞧.这桌椅陈设.都是当年的样子.就连妆台上的.也是她当年的小玩意.我都一一存留着.她的日子.可比我过得还像个公主.你果真是宝贝她.把府邸护得滴水不漏不说.就连她出门.我的人连近身的机会都沒有.”
林千夜眼也不抬:“你本可过得像个公主.”
洛心呵呵笑着.苍白若雪的容颜上.那双幽丽的眼睛闪烁的光芒凄厉如恶鬼:“你向着他.连你都向着他.活得像个公主.以一个卑贱的侍妾的身份.沒名沒姓地做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我本就是公主.我本來就是.若不是他.我会是出云国的贵妃.不.还有可能是皇后.他凭什么这样待我.他们凭什么.”
林千夜静静地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认真的话.洛心却嗤之以鼻:“.”被她按倒在床上的男人开始瑟瑟发抖.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像他这样的身份.只有一个下场——死.她似是十分享受他的恐惧.冰冷的双手在他**的肩膀上滑动着.最后落在了他的心脏上方.感受着他因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
她本是洛泉国最美丽的公主.她本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接受旁人的景仰.可是.国破那日.她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她被当成一个礼品般推來送去.谁尊重过她.楚正义那个混蛋强占了她.迫使她生下了这个孽种.那时候.谁尊重过她.那些男人见了她.都如见到了血的苍蝇.只想着巧取豪夺.又有谁尊重过她.放过.她为什么要放过.那些过往.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她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林千夜早料到是如此:“我來不是听你发牢骚的.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别打她的主意.”若非她是他的母亲.他也不会多说这一句话.
洛心勾唇.眼睛中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靡丽.只是多了几分阴郁:“若我犯了.你会如何.杀了我吗.”
林千夜不带烟火气地弹了弹手指.慢悠悠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是把你关在有四面都是铜镜的房间.叫你日日夜夜对着自己那张脸.”
他施施然离去.徒留下洛心紧握着拳头.一脸惊恐.她本想拿了那小丫头要挟他.沒想到.他竟然反过來警告了他.他就那么自信能护她周全吗.
楚兰若.我的乖儿子.我倒要看看.当我把她毁了时.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归晚是三日后才发觉似乎好久沒见到林千夜了.她一面抬手.一面迷迷糊糊地问起.右相大人这几天去哪里了.
被问话的侍女似乎是等着她问这句话很久了.手下不停地抖开衣服帮她套上.飞快地答道:“右相大人三日前已经回京城了呀.”
归晚“哈.”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回京城.”心底却是有说不出的失落和不甘.他.竟然都不跟她说一声.那天故意回避她的问題.现在.又不告而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到底是沒把她放在心上啊.
那侍女趁着系衣带的空挡.偷偷注意她脸上的神色.一面笑道:“右相大人走的时候.见大人您还睡着.不忍心惊动您.”
归晚用鼻子哼哼:“他就是故意的.”他那个恶劣的大坏蛋.有时候自己半夜睡不着.也会捏着她的鼻子把她折磨醒.他会不忍心叫醒她.
她一副被抛弃的小孩的情态.叫伺候她梳洗的几人都捂着唇偷笑.
归晚皱皱鼻子.拿眼角望她们:“你们很开心.”她平时可不这样无理取闹.绝对是自己不高兴了.就想着要找别人的茬.
帮她穿衣服的侍女诚实地点头道:“是.奴婢是替右相大人开心.”
归晚咬牙.林千夜那厮恶劣.他的家仆同样恶劣.放了她一次鸽子就要普天同庆了吗.还是看她不高兴很好玩.不不不.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高兴.只是沒睡醒起床气犯了而已.绝对的.
侍女见归晚神色不对.急忙道:“大人.奴婢绝对沒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而是右相大人临走时说了一句话.”
归晚有恃无恐地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晚娘脸.反正不怕她不说.
果然那侍女解释道:“右相大人说.‘且看那个沒良心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发现本相不见了.能叫她三天之内提起.本相就该十分欣慰了’.”果真是把林千夜那可恶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
归晚嘴角抽了又抽.他果然很无聊.耳边只听得那侍女兴高采烈的声音:“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右相大人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
归晚现在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