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过.将那沒有关上的门窗吹的作响起來.可在此时却又几分轻微.穆尔楦的耳边也就只有那穆子怡的声音.
“你还记不记……得姐姐当年说过.爱一个人.心就会痛.”
她穆尔楦岂会不记得呢.当年姐姐说过的话一直就在她一字都沒有忘记过.姐姐说.爱一个人.心就会痛.
她穆尔楦痛过两次.一个是对祁帧皇帝失望而痛.一个是对季子显思念而痛.那种痛.她一生不忘.
穆子怡说:“尔楦.你知道吗.其实当年姐姐也痛过.但不是夫君死之时而痛.而是当年……慈园太后予你一支金钗之时的痛啊.”
“姐姐为何这样说.”
“爹说过.太后赠金钗.就是念你长大入宫.只怪姐姐不能得到太后喜爱.让你进了这深宫.生与死……也就被锁在这里了.”说道这里.穆子怡已经吃力很多.
过了这么多年.却沒有想到.她穆子怡的心中记得当年一事.穆尔楦以为这件事情只有自己才会放在心上.可谁知姐姐竟然一直藏着.也一直内疚着.
这个时候.穆尔楦也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的眼泪从眼中流出.滑过脸颊.滑到脖颈处.一股热流就像是在心间猛然一荡.便已是叔寒冬腊月.
她看着带着内疚似乎已经渐渐睡去的穆子怡.更加抓紧了自己姐姐那冰凉的手:“姐姐.我从未怪过你.如果当年太后赠与金钗的人是姐姐你.尔楦才会终身内疚.姐姐本就苦命.要是入宫了.尔楦根本不敢想.如果从头再來一次.尔楦仍旧希望……昙花一谢.金钗所得.”
昙花一谢.金钗所得.
往昔的画面在穆尔楦的脑海中不断的滑过.还是像当年一样.一样的春城锦江.
那个时候.她与姐姐一同荡着秋千.看着那满园的春色.花瓣落在身上.久久沒有被风吹散.
那一年.正是整个春城锦江最美的一年.整个锦江都被那各色的花而沉浸在了一片美丽的花色中.
依稀还记得.当时的她捧着落在了地上的一朵开谢的梨花跑到自己姐姐的面前.将那梨花放在自己姐姐的头上而开心的说:“姐姐真美.尔楦长大也要和姐姐一样美.”
那幼稚天真的声音就像是这个季节里最美的歌声.听着便是一阵的喜悦.
看着自己姐姐头上的花儿.她却是最开心的.也便抓起一朵梨花往自己的头上插去.双眼向上.却好像是怎么也看不着一般.双脚蹬地.却还是看不见.
穆子怡在一旁乐了起來.细道:“你这样看自然是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了.”
“可是尔楦也想看看自己戴着梨花的模样.”
那一天.穆尔楦终是蹬脚而看.却始终都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样.那美丽的锦江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满是花儿的地上.沒有如今的动乱.沒有如今的奸臣当道.那个时候.天下依旧是太平的.
穆尔楦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当她醒來.自己依旧是置于这大临皇城之中.依旧是落桑而过.落下了一抿伤.
然而穆子怡已经靠在床沿便睡着了.穆尔楦小心的将她好生的往后睡在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安心.但却不知道.放在一边的那一碗热粥已经被窗外吹进來的冷风给弄凉了.她叹了一声气便走到窗前.就才要伸手将窗子关起來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來.
那一刻.她手上的动作便停止了.月色之下似乎泛着淡淡的光.一种朦胧却很亮眼的光刺进了她的双眼.
也不知道为何.她却又出了神.究竟在想什么.却也沒有人知道.
或许是那大临江山的未來.又或许是那天下太平之时.又或许.是那远在胡邑过的季子显.
月色朦胧而近.让人心中不禁感到悲凉.
不管落叶之时.但恐现在为殇.
就在这殿内之外的另外一个屋子里.巧慧和景儿坐在暖炉子旁边似乎说了好一番话.但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巧慧问道:“景儿.我们二小姐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她.都和以前不同了.”
景儿显示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巧慧.有些感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世间之事.岂是三言两语可是说的明白的.人都是一样.经历了一些事情就会变.娘娘自然不例外.”
“可是这些年來.既然二小姐还活着.为何不书信一封告诉我们.”
“巧慧.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当然听过.在锦江的时候.大小姐时常说起.”巧慧一边点着头.一边说.
景儿低头细细的想了一番.这才看着巧慧认真的说:“所以说一个人做了坏事.上天就早晚都会知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常未到.娘娘当年险些丧命.上天让她活着.就是为了今时今日.同样的.今日的一切.上天才早就安排好了.”
景儿说完.巧慧看着她.满脸的疑惑.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这景儿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问.只好自己低头想了半天.
看着巧慧在琢磨自己的话.景儿也不打岔.虽然她刚刚说的话巧慧并不明白.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经历了.那才会明白.
想起当年胡邑内战的那几年.她也感同身受.如今天下依旧大乱.谁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四国便会面临怎样的困境.可景儿现在也和穆尔楦一样.生死一线.都已经看得太轻了.生死不由人.一日是一日啊.
那巧慧想必是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景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问了起來:“景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
“好了巧慧.你也别在想了.就当作沒有听到吧.免得自己困惑.你看现在外面又在下雪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景儿见面外下了雪.怕这巧慧会累.毕竟在牢中也是待了好一段日子.
但是巧慧却有一事不明.她站起身來.本是要去看自家大小姐.可迈出去的脚步又给折了回來.突然问道:“对了景儿.你可知道谷雨去了哪儿.为何不见她.”
原本还在景儿手中的一杯热茶猛然一颤.杯中的茶都险些被散了出來.她脸色忽然不定.双眼也处处的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
巧慧看景儿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便凑到面前问道:“景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谷雨她早就出宫了.现在……现在她在哪里我和娘娘都不知道.巧慧.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关于谷雨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娘娘提起.”
“为何.”
“你就别这么多了.总是记住就是.明白吗.”景儿认真的对着巧慧说.
巧慧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景儿沉了一口气.算是放了一半的心.要是这巧慧在自家主子面前提起.自家主子心细.一定会觉得其中有所蹊跷.
然而夜深之际.巧慧离开之后.景儿也赶紧去将穆尔楦接到了内殿中.因为外面下着雪.穆尔楦的身上有许多的雪.轻轻一拍便都散在了殿中.
景儿往那暖炉子里添了些炭.但却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來还在想着刚才巧慧问的关于谷雨的事情吧.
穆尔楦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问了起來:“景儿.你怎么了.似乎是有心事.”
“沒有.娘娘多想了.景儿只是在想这大雪什么时候能够停下來.免得娘娘受冻.”景儿赶紧解释起來.
但穆尔楦却是满脸的不信.迈步走到景儿的面前.将景儿的手拉了起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景儿.现在你我之间根本沒有什么主子与奴才可言.这几年來.要不是陪在本宫身边.本宫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些年.所以今后要是心中有事.就与本宫说说.要是藏在心里可要瘪出病來的.”
这话才说完.景儿眼便红了.心中都是感动和感激.她一生所幸.便是遇到三个好主子.一个宁玉.一个宁梭.再一个便是穆尔楦了.
“娘娘.奴婢有幸.能够侍奉你.只是奴婢不才.帮不了娘娘.但是奴婢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为娘娘一人活.”
只为她一人活.这话.岂是一个女子所说.可她景儿便就是为了她穆尔楦而活.生死而随.一生侍奉在前.
这番话.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她景儿依旧说起:只要她还活着.便只为那穆尔楦而活.
哪怕那时世事沧桑.大临已然换面.可今天之言.却永生在前.
穆尔楦说:“本宫说的沒错.你便是那黛义.所谓黛义随心.谁也抵不过你啊.”
宁玉说过.宁梭也说过.穆尔楦也说过.
依旧记得当年穆尔楦问景儿:“你可知道黛义随心的故事.”
一切不变.还是那番话.景儿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的每一个主子都说自己乃是黛义之人.世上再无一二.
那黛义随心的故事.早就已经与这个叫做景儿的人一生一世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