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
“你这样一走了之，皇上和羽林军不会怀疑于你？”
“鸾将军既然安排了我的行动，自然不会让他们产生怀疑。”
“本宫担心的是，皇上他们会将计就计。”
静妃的担忧让鹛乐冷笑一声，充满不屑轻蔑，“娘娘如此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岂能成就大业？鹛乐既然敢做双面间谍，就不惧暴露真身。”
鹛乐的话语，让静妃的美眸盯着她看了半晌，幽幽道，“本宫还以为，这天下巾帼不让须眉、工于心计、有勇有谋的女子，都在这深宫之中，因而宫中尔虞我诈、阳奉阴违、勾心斗角层出不穷。本宫没想到，和宫外的阴谋诡计相比，宫里的这些小伎俩，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女子再机关算尽，争个头破血流，也不过是一份荣宠，一个男人的心罢了。”鹛乐冷哼一声，“女子终究是女子，不过在乎自己的良人那一亩三分地。男子却可以逐鹿天下、烽烟四起、问鼎中原。鹛乐既是女子，倒也任命。天生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求荣登那权力的巅峰。”
闻言，静妃绽放了一个如梨花盛开般清妍的笑靥，“看来鹛乐姑娘是心有所属了？不知姑娘的意中人是何人，能有这样的福气？”
“这就不需要娘娘操心了。”鹛乐冷冰冰地拒绝。
水眸澄明，似若点漆，静妃明澈澈的美眸望着鹛乐，“既然如此，就说正事吧。鸾将军准备让本宫何时动手？”
鹛乐却并没有正面回答静妃的话，“鹛乐斗胆问一句，娘娘您虽然不是宠冠六宫、圣眷正隆，但皇上也从来未曾刻薄于娘娘，荣华富贵，哪一样缺少了？即便如此，娘娘为何还要和鸾将军里应外合，摧毁皇上的后防？”
这回轮到静妃冷哼一声，美眸中霎那涌现出深浊的寒意，覆在桌下的柔荑紧紧握住了软烟罗薄纱的裙裾，“未曾刻薄于本宫？好一句未曾刻薄于本宫！”
鹛乐心下微微一凛，情知这静妃娘娘的怨气是一言难尽的。
果然，静妃如花笑靥全然变色，狰狞可怖又凄婉神伤的神情看起来让人颇为同情。她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你可知，他虽然给本宫荣华富贵，让本宫贵为妃位，家族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让本宫侍寝，允许本宫有孕，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正视过本宫！在他的眼里，除了婕姬，从来就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你可知本宫有多恨他！他是本宫朝思暮想的良人，是本宫最梦寐以求的梦想，却也是伤害本宫鲜血淋漓的刽子手！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视，把本宫的心片片凌迟殆尽！因此，他是本宫今生今世最咬牙切齿的仇敌！是来生再也不要相遇的梦魇！”
原来静妃那沉静如水的温婉性子，全都是伪装。
此时此刻的她，才终于卸下了面具，体现出哀怨仇恨的狰狞面目。
多年淤积在心如大石压在胸口的怨恨，突然尽情地发泄出来，她只觉酣畅淋漓，痛快不已，整个人仿佛漂浮到半空中。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世上最可悲的大抵如此。然而这世间又有多少痴情的女子在苦海里沉沦挣扎，困兽犹斗？
鹛乐冷冷地望着这个和自己爱上同一男人、拥有同一份无望之爱的女子，心里涌现出的怜悯，将她迅速席卷。她在怜悯静妃，同时也在怜悯自己。
良久，鹛乐缓缓拿出怀中包得严严实实的药包。
“静妃娘娘，您可知，古籍有载，七两天山雪莲，六钱麻荀子，一两茗炙酒，配在一起，可是比鹤顶红更要毒上好几倍呢。”
静妃慢慢敛去脸上的凶狠，恢复了沉静如水的温婉静谧，“鸾将军是不是忘了，皇上身边有不少试食之人。若是这般顶尖的毒药……”
“娘娘误会了，”鹛乐冷笑道，“鸾将军要的不是皇上的命，而是娘娘的命。”
静妃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面颊重新变得苍白，惨白的薄唇微微颤抖，“这毒药，是要让本宫自尽的？”
“宫中守备森严，娘娘却还是被毒害身亡，宫中必然人人自危，甚至大乱。鸾将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有时候，白色恐怖比千军万马，更加摧毁人心。”
鹛乐的解释让静妃依然难以置信，“鸾将军就如此确定本宫会自尽来助他？”
“将军并不确定，他只是相信。”鹛乐微微一笑。
“相信？”静妃更加不解。
“娘娘在宫中行尸走肉了这么多年，求的不过是一个解脱吧。”
静妃静默了半晌。偌大的清猗宫里，一时间只闻宫外金风细细，瑟瑟作响。
“若本宫自尽助他，本宫有何好处？”良久，静妃终于颤抖出声。
鹛乐盯住静妃惨白的俏容，一字一顿地说，“与黎君澈合葬一墓。”
回答鹛乐的，是静妃的仰天长笑。她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放肆纵情地开怀大笑过了。笑声如此酣畅，如此自由，笑着笑着，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划过冰冷的面颊。这一生，活得如此痛苦如此折磨，终于有个死去的理由了吗？
和他合葬一墓……是啊，这是她最后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什么都愿意。
“本宫相信鸾将军一言九鼎，定不食言。”
鹛乐被她凄厉的大笑声吓得微微怔忡，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既然如此，娘娘记住，三月之后辰时，服下这颗药丸。然后，就请娘娘等待与娘娘最爱的男子生不能同床、死却能同穴吧。”
塞北。将军府。
“这么说，日子定在十日之后？”婕姬躺在床上，双手捧着鸾文凛的俊颜。
“若是旗开得胜、势如破竹，那三月之内便可直逼皇宫。”
鸾文凛低低的声音让婕姬感到安心。
“也就是说，三月之后，静妃就会配合你搅乱宫廷，”婕姬突然想到静妃娴静安雅的端庄温婉的模样，“你这样的里应外合，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到时候血流成河，堆骨成山。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所说的那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婕姬把脸埋在鸾文凛的胸膛之中，尽情地嗅着他浓烈的男子气息。
“是啊，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什么你们男人总喜欢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这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成王败寇的世界，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我若是不打败黎君澈，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