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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西门庆说有妙计为自己解噩.梁伟锁爱子心切.有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忙不迭地连声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西门庆轻描淡写地道:“计将安出.听我道來.其实简单得很.这个蔡氏夫人既然如此残暴.换成李氏夫人却又如何.”
梁伟锁听了大张着两只眼睛.不知西门庆所云的言语中究竟藏有何物.半天后才嗫嚅道:“这个……却不知外公何意.”
西门庆摇头道:“你这人真是榆木脑袋.不点不透.我就奇怪象你这样笨的家伙怎么可以做管家呢.”
梁伟锁小心地捍卫自己的尊严:“现在是条狗就能当官.小人做个管家.又算得甚么.”
西门庆点头道:“此言鞭辟入里.大合世情真意.看來你还沒傻到家.可以与你论道矣这么说吧.我们梁山既然收了赎金.自然要把肉票放回去.但蔡氏婆娘是只母老虎.放虎归山.必要伤人.挖你儿子的眼睛事小.祸害全河北的黎民百姓事大.”
梁伟锁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暗中腹诽道:“那些泥腿子就算统统死了也罢了.他们哪里比得上我儿子金贵.”只是听西门庆说來说去.却始终不切入正題.梁伟锁心急如焚.偏偏却催不得.
却听西门庆道:“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们梁山总不能派出人马钉在蔡氏婆娘身边.不许她害人.我们毕竟是朝廷眼里的反叛.不是御史台里的中丞大人.管得一时.管不得一世既如此.只好釜底抽薪.偷梁换柱.”
梁伟锁精神一振:“愿闻外公其详.”
西门庆道:“今日却是机缘巧合.此处正有梁家两位夫人.蔡氏夫人不是东西.我们梁山干脆收容了她算了;另一位李氏夫人.大可以蒙了面纱.坐了车轿.妆成蔡氏的模样回到大名府城.届时岂不是皆大欢喜.”
梁伟锁听了异想天开得胆大包天的主意.愣了半晌.方道:“这……这……瓶儿夫人虽然温柔和顺.为人远胜那个蔡家的醋怪.但是梁府中人多眼杂.就这么回去了.非露馅儿不可啊.”
西门庆便把手一摊:“所以说嘛.现在不就是你这个管家挑大梁的时候了吗.你抢在队伍之前先回大名府.把府里所有见过蔡氏真面目的下人都遣散了.至于蔡氏最心腹亲密的那些丑奴儿们.此前我已经杀得一个不剩如此一來.这位新蔡氏夫人从此深居简出.上有世杰兄宠爱护持.下有你梁猥琐遮挡掩护.必然是皮笊篱舀汤滴水不漏.”
梁伟锁又呆了半晌.然后苦着脸道:“瓶儿夫人如果冒名进了大名府.当了老爷的家.那是一万年也不错的.可是.蔡家的那醋怪是当朝蔡太师的女儿.两处常年书信來往不绝.若是不小心露出了破绽……更何况河北盐政整改.听说朝廷派出专员.很可能就是我家老爷的大舅子蔡攸.如果他來了.妹妹总不能不见哥哥吧.那时见光死.身为始作俑者.小人不消说自然是粉身碎骨.就是我家老爷也要下一回油锅哩.”
西门庆睥睨着这个猥琐男人.冷笑道:“说得甚么扯淡的屁话.你这种家伙.临大难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最是可恶.既然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就由得蔡氏回去.掏你儿子的眼珠子吧.”
一言未毕.梁伟锁已经麻溜地跪倒连连磕头:“外公息怒.外公息怒.小人知罪了.”
西门庆这才款款地道:“说到书信.我就不信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熟知蔡家内幕的梁世杰会对付不來.至于蔡攸那厮.嘿嘿.我们梁山不久前刚取下了大宦官李彦的人头.那颗头孤单无对.看着甚是可怜.若蔡攸敢來河北.正好请他与李彦做个伴儿.也是门当户对的绝配.”
梁伟锁听着西门庆言语中杀气盎然.心中不由得坚定起來.咬牙道:“既然外公算无遗策.那小人还怕甚么.瓶儿夫人入主梁府的事.小人一肩担了.保准不叫瓶儿夫人受些须委屈.”
西门庆上下打量了梁伟锁几眼.嘴角挑起了一弯冷笑的残月:“这件事你愿意一力承担.”
梁伟锁用力点头:“都在小人身上.既然如花凤姐那一批人都死了.那小人还有甚么愁的.回去后将府中人尽数遣发了.重新买一批奴婢回來.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时谁又能知道眼前夫人的真假呢.”
“说得很动听.不错.”西门庆轻飘飘地夸了梁伟锁一声.突然话风一转.“可是我怎么相信你.”
梁伟锁又一愣.陪笑道:“外公说什么相信.”
指着梁伟锁的鼻子.西门庆冷笑道:“你这厮从來不是好人.仗了梁中书的势.又为蔡氏做伥.在大名府中也是一恶.象你这种人.我从來都信不过.谁知道你会不会阳奉阴违.坏我的事.”
梁伟锁急道:“小人愿意说个誓……”
西门庆断然道:“免了.粉头的逼里响一声儿.比你们这些贪婪之徒神前的大誓还更靠谱些.空口白话.老子不信.你先把个投名状來.”
梁伟锁听西门庆言语中锋头不善.心中忐忑不安.急忙顺着西门庆的话头道:“既如此.请纸笔來.小人愿意写个投名状若违了誓言时.叫小人不得好死.”
西门庆“嘿”了一声.旁边两个小喽罗便冷笑道:“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做个投名状.不是让你写字.是让你去杀个人提颗人头在手.比甚么鬼哭狼嚎的大誓都有用.那时你的真心自然就显出來了.”
“杀.人.”梁伟锁一听这话.顿时胆战心惊起來.
西门庆伸出手指.在梁伟锁死水无澜的眼睛前面晃了两晃.悠然道:“杀个人而已.何必摆出这等死老娘的面孔來.引刀一割.从此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做不做.”
梁伟锁呆滞的眼珠子以点带面活动起來.总算将僵硬的全身疏导通了.整个人都在哆嗦.颤声道:“好……”
西门庆“哦”了一声:“好.你答应了.”
梁伟锁“扑嗵”一声拜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好我的外公啊……您老人家行行好……饶了小的吧……呜呜呜呜呜……”
西门庆心道:“从这厮的这副怂包样儿看來.他确实沒见过人命、经过湿活儿.在贪官污吏堆里.这种人算是可以挽救的一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薄惩总是必要的.”
转身看着滚滚滔滔的黄河水一路奔腾向东.其势决然无回.西门庆不由得心旷神怡.
待梁伟锁哭声渐低.西门庆才慢慢地道:“男人嘛.胆子总得大一些.往你儿子身上想想吧.一个六岁的小家伙.在剧痛之后.只会拉着你的手.喃喃地道:‘爸爸.天怎么不亮了.四面为什么这么黑.’你听着.那是什么味道.为了你的儿子.你愿意受千刀万剐.但现在我不想剐你.只想让你去剐别人哦.现在就让你剐人忒也难为了你.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去杀别人吧.”
听到西门庆提起了儿子.梁伟锁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來.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涩声道:“我……我应该……去杀哪个.”
西门庆笑道:“我们梁山好汉.岂是枉杀无辜之人.放心.我们要你杀的人.自有取死之道.天理知之.亦不为罪那个蔡氏婆娘.你把她杀了吧.”
此言一出.梁伟锁大惊失色原來西门庆不但要自己杀生.还要逼自己犯上.
象被一针戳破了的气球.梁伟锁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杀生勇气顿时全瘪了.干笑道:“外公莫要开玩笑……”
西门庆冷笑道:“谁有闲暇跟你开玩笑.蔡氏婆娘死有余辜.杀她一万遍都不足以赎其罪.我们梁山拘了她.让她多耗费了好几天的米饭.这已经是极限了.今日要么借你手解决了她.从此一劳永逸.要么赶紧放这婆娘回大名府.免得留在这里碍眼梁猥琐.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梁伟锁体若筛糠弹琵琶.只是道:“我……我……”
一边是敬畏主子的奴性.一边是保护儿子的人性.梁伟锁挣扎在这条摇摇欲坠的平衡木上.只是片刻.就已汗透重衣.
西门庆笑了笑.“呛啷啷”一声响.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我把我的刀放在这里.就象一弯横倚的苍白之月.有细密的无形磷火旋绕着它.那是被囚禁的死魂灵徒劳的挣扎.最轻柔的风掠过它的锋刃时.也会发出惊悸的呜咽來.梁伟锁.带着敬畏拿起它吧.那一刹.你一定会感应到.指尖上流过的不全是血腥与煞气.更多的是眷恋和慈悲.”
深深地望着梁伟锁.西门庆道:“刀就在这里蔡氏婆娘的生死.由你一念而决.”这正是:
奴隶唯有决奴性.人民方能获人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