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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俊义今年三十一岁.世面见了不少.可从沒象这几天一样一波三折.
先是梁中书传他进府议事.结果去了以后只喝了一杯茶.就让里面的蒙汉药给麻翻了.卢俊义久历江湖.渡过劫波无数.从來都是履险如夷.沒吃过什么大亏.沒想到这次能在官府衙门里吃到蒙汉药.匪夷所思之余.也算是长了见识.
后來蔡氏设了小公堂审他.卢俊义才如梦初醒.原來不是梁中书找自己议事.而是梁夫人要谋他卢家的家产.当然.梁夫人话说得很漂亮既然人人都传“山东西门庆.河北玉麒麟”.那么卢俊义和梁山贼寇必有关通.身为大名府里的头号奸细.卢俊义罪无可赦但是情有可原.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法律不过人情.卢员外这些年也替大名府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允你以家财來赎罪.
面对这披着“打黑”外皮的“黑打”.卢俊义自然不服.连声喊冤.蔡氏见他桀骜.将他严刑拷打.卢俊义仗着一身精湛的内功挨了过來.换成普通人.早被打死了.
正当卢俊义以为自己已经是永堕奈何桥.再无出头之日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自己被从黑牢里请入了净室.还有大夫來替自己疗伤.卢俊义当然不知道这是蔡氏想要包燕青的二爷.因此对他也爱屋及乌起來.还以为是自家把钱使得通透.自己离光明不远了.谁知安心享受了沒两天.因为燕青跑得无影无踪.蔡氏白当了望夫石.老羞成怒之下.又把卢俊义毒打了一顿.锁回黑牢.
这回.却连牢饭都沒得饱吃了.几天下來.一条龙精虎猛的大汉被饿得气息奄奄.正当卢俊义快要被饿得骷髅死的时候.救星來了.梁山围城.梁中书得知蔡氏私擒了卢俊义.夫妻两人大闹一场.府中豪奴以夫人马首是瞻.当然不会听梁中书的话放卢俊义出來.但做个顺水人情.卖老爷面子照顾卢俊义一二还是可以的.托梁中书的福.卢俊义总算沒有饿死.
就这样.卢俊义在饿殍与微饱之间晃荡了不少日子.思维挣扎在生死之间的阴阳界里.人还沒进阎罗殿.自己就先替自己的人生过堂了.所以.才有了与燕青重逢时的那一番忏悔.
卢俊义本來以为和燕青相见是自己交代后事的最后机会.沒想到这却是得救的开始.有梁中书蔡氏的书信.有梁伟锁、闻达、李成的主持.卢俊义终于从梁府后花园的私牢里走出來了.
高兴了沒有多一会儿.梁伟锁就带着闻达李成过來相见.三人言语中都很客气.但却异口同声地表达着一个不容置疑的意思为了能让梁中书早日平安归來.大名府卢家是必须要被扫地出门的了.
虽然卢俊义也知道.离开蔡氏坐镇的大名府是自家最好的结局.但他还是一时间茫然若失.他从小在大名府根生土长.从來奉公守法.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怎么今天.就要被官府驱赶着背井离乡了呢.天下茫茫.却让无根人飘往何处.
失魂落魄之下.卢俊义连梁伟锁三人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燕青站在他背后.看着意志消沉的主人.心中无比的难过.想要把李固贾氏表里为奸的真相告诉主人.但话苗儿只是在喉咙舌尖处乱滚.却始终说不出來、不能说出來.不忍说出來.
“罢了.小乙.咱们走吧.”过了半晌.卢俊义心灰意冷地叹出了一口浊气.这声长叹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落寂.无处排遣的悲伤.
“是.主人.”燕青随行在卢俊义身后.看着他伛偻着身子.用暮年人独有的眼光留恋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时间心如芒刺.
穿过大街.來到大名府最有名的翠云楼下时.卢俊义停住了脚步.念着两边的楹联道:“千里走单骑闻香下马.四海使风帆知味停舟.写得好哇.今天如果不进去闻香知味一番.卢某是过不得这翠云楼的了.”说着.慢慢地踱进楼去.
小二哥殷勤地接了上來.一看是卢俊义.顿时大喜过望.热情招呼道:“哎哟.卢员外.可有日子沒见您了.您这是从哪里出远路才回來啊.这身上可有些邋遢了.”
卢俊义点头笑道:“是啊.是邋遢了.是邋遢了.小二哥.邋遢人今日自惭形秽.不敢往楼上雅座去.就在这底楼借半扇桌子吃碗面.成不成.”
那小二还以为自己言语中冲撞了卢俊义.顿时一个小巴掌掴在自己脸上.求告起來:“哎哟.好我的卢员外.您大人不记小人怪.宰相肚里种白菜.就莫跟小人的这张油嘴滑舌计较了吧.您老人家的邋遢.那是特立独行.旁人想学还学不像呢.小人岂敢有小看之理.员外爷.您老人家楼上雅座请.拆了这翠云楼.也要给您老人家搭张台子出來.”
卢俊义一挥手:“不必了.我就在这底楼.热热的吃碗面吧.份量不必太足.清淡些.”
小二手足无措.拉了燕青求道:“小乙哥.你是我的亲爷叔.在员外面前替我求个情儿.饶了小的这一遭口无遮拦.回头小的在佛爷爷座前给您求长命签去.”
燕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二哥休慌.我家主人并沒生你的气.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倒是你.还不催促着厨下做面去.若饿坏了客人.你们这翠云楼可就是大名府今年最大的新闻了.”
小二哥听燕青确诊卢俊义沒有生气.马上自己先松了一口气.他眯着贼眉鼠眼四下里一溜.这才凑到燕青耳边悄声道:“小乙哥.今年大名府最大的新闻.说甚么也轮到俺们翠云楼.而是要留给咱们的留守大人.你听说了吗.大人他又被梁山好汉给弄进去了.现在衙门里乱得象一锅粥.大人们正想着怎么往外捞大人呢.”
卢俊义内力精深.小二话音虽轻.但他还是听得清晰入耳.当下和燕青对望一眼.主仆二人皆是心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小二哥又绘声绘影地道:“员外爷好些日子不见.这时又回來作甚.那官府急了眼.必然又要向员外爷伸手.员外爷家里纵有金山银海.也得让这一大撮人搬空了.”
燕青笑着推了他一把:“少谈国事.莫论人非.小心被我这群众举报.将你以造谣嫖娼的罪名抓起來还不赶紧煮你的面去.”小二哥笑着自去了.
不片时.卢俊义要的汤面送上.虽然清淡.但用料十足.看着卢俊义一根一根往嘴里数面条.小二哥眼珠子差点儿掉出來.又悄悄在燕青耳边问:“小乙哥.员外爷今天好象不对呀.莫不是真被小人乌鸦嘴说中难道官府括田括到员外爷家里來了.”
如今朝廷借着括田的名义.在民间残酷剥削.到处沒收土地.穷人家就不必说了.更不知有多少沒背景的富室豪门.早上还在对着人参燕窝挑三捡四.晚上就连一碗面条都吃不起了.
燕青听了苦笑.这小二哥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虽不中亦不远矣.
“啊”小二哥本來只是熟不讲礼地开玩笑.但看到燕青笑容里的那份疲惫.终于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愣了一会儿后.他伸手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小人该打.我他妈的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燕青紧拦着.他已经向二人跪下來了:“员外爷.小乙哥.小人该死.你们家遭了难.小人还來往你们伤口上洒盐.”还好这时楼下只有卢俊义燕青他们一桌客人.否则这一下大名府就要出大新闻了.
卢俊义抬起无神的眼勉强笑了笑:“小二哥.我卢家确实要离开这大名府了.这是我卢俊义的命.却关你什么事.何必自责.”
小二哥抹了抹眼睛.突然转身冲进了后台.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他双手臂膀上托着各色丰盛菜肴.走上來就往卢俊义面前摆放.
卢俊义急忙起身道:“小二哥.这是何意.”
小二哥哽咽道:“从前员外上这翠云楼來时.常常照拂小人.小人虽操贱役.岂无一点人心.今日员外落难.小人多的帮不了.让员外吃顿好饭.还是办得到的.员外爷.您坐.小的这就给您斟酒去.”说着.急急去了.
燕青看到卢俊义用手遮住了脸.眼角处有晶光闪烁.渐渐的.世上又多了两道微型的人工瀑布.
不多时.小二哥抱了坛好酒回來.拍开泥封.给卢俊义面前斟满了.卢俊义举碗道:“小二哥.卢某本是辟谷已久.唯恐暴饮暴食之下.剥削了体内元气.所以才只用一碗汤面但蒙你一片真心相待.岂容卢某矫情.來.小乙.你也一齐入座.咱们把这桌酒席都吃净了.”
说话时.卢俊义眼中精光四射.这正是:
莫愁歧路无知己.且喜患难有真情.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