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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计起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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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庆平日里和和气气.罕有动怒之时.此时疾言厉色把众人训了一通.虽然在场的都是胆大包天之辈.但也禁不住心中惶恐.

    见众将均是伏地不起.羞愧难言.西门庆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大家都起來吧.只盼今后你们领军之时.好好想一想‘替天行道’四字之中的军心民意.再临敌定计.未为晚也.”

    众人齐齐低应一声:“谨遵哥哥教诲.”

    待得帅帐中紧张的空气略一松.栾廷玉问道:“既行不得水计.我军却当如何.是做奇兵驰援青州袭破八路官军.还是回师与那关胜决战于梁山泊下.就请元帅定夺.”

    西门庆悠然道:“驰援青州也好.回师梁山也罢.都非上策.待我略施小计.先取了大名府.活擒梁中书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又惊又喜.追问道:“原來哥哥竟然早有取大名府之计.”

    西门庆点头道:“我已令燕青兄弟为使.去请几位关键人物.只消这些人一到.要得这大名府.如汤泼雪.”

    众人听了无不恍然怪不得这几天燕青消失得无影无踪.原來是为四泉哥哥的妙计打前锋去了.想到西门庆计不轻出.出则必中.便有性急者迫不及待地问道:“却不知哥哥又要把出甚么精妙手段.”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西门庆神秘一笑.竖起手指道:“却是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哀叹声中.突有巡风探事的小喽罗撞进帐來禀报道:“报启禀西门头领.有燕小乙哥引一行车马人众.在营门外候见.”

    西门庆听了笑道:“既有燕青兄弟归來.吾计成矣.传我将令命燕青带车马往后营僻静地安歇.闲杂人等不得前往滋扰.有敢犯者.杖之;再犯者.斩之.”

    小喽罗接令自去.帐中众好汉却是心痒难搔.你我厮推下.焦挺出列求道:“好哥哥.请你发发慈悲.将计谋深浅跟咱们露个底吧.再这般影着.岂不憋死了人.”

    西门庆笑道:“众家兄弟稍安勿躁.待燕青兄弟回來交令时.自然明了.”

    众好汉的好奇心又被煎熬了好一会儿.燕青终于入见.西门庆笑慰道:“燕青兄弟辛苦了.”

    燕青还礼道:“得三奇公子托付机密事.便辛苦些.也说不得了.小子不才.此行幸未辱命.更得了额外的彩头.把來献予西门庆哥哥.”说着.将一个锦盒高高地掣了起來.

    众好汉皆道:“却不知是何宝物.”争先恐后地打开一看.原來是一颗面目扭曲的人头.这颗人头被石灰护住了颈口.四周杂以冰麝.因此并不腐烂.虽然砍下多时.兀自栩栩如生.

    丧门神鲍旭失望道:“燕青兄弟.这等腌臜货色.算甚么彩头.倒叫咱们空欢喜一场.”

    西门庆指着人头问道:“这厮是谁.”

    燕青道:“这是朝廷派到河北來括田的大宦官.姓李名彦.这厮來到此间后.将行营安在了清河.搜刮民田为公田.焚民故券.使输田租.自清河以北.闹了个民不聊生.百姓敢有投诉上告者.动辄被其杖毙.累积至今.少说也有千余条人命了.”

    焦挺愕然道:“清河.莫不是四泉哥哥的故乡.”

    燕青点头道:“正是.”

    焦挺大怒.唾人头道:“竟然敢作乱于我家哥哥乡中.真不知死字怎写.只恨得讯太迟.不能亲手将尔千刀万剐.”帐中众好汉听着.也一齐怒了起來.

    西门庆心道:“李彦.那不是后來臭名昭著的‘六贼’之一吗.怎的时候未到.就先死在清河了.”

    于是皱眉问道:“这李彦不是应该去汝州吗.怎么到清河來了.”

    燕青回道:“西门庆哥哥名震天下.连李彦这厮也知道了.因此借着这番括田之行.來到了清河.将从前曾与哥哥有牵连的人.都尽数拘拿了.依家境各列清单.索取买命钱.一时间破家者何止千百.连官宦之家.亦不能幸免有提刑夏龙溪、守备周秀二人.夏提刑被李彦捉了去.百般拷掠.死在狱中;周秀亦被锁拿.勒索重金.命悬一线.小弟去往清河时.正逢夏提刑之子夏承恩少年气盛.联络了周秀心腹军卒.欲行刺李彦.报仇救人.这等阉贼.便是屠之千百.天地知之.亦不为罪.因此小弟便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将李彦人头贮于此锦盒中.特來献与西门庆哥哥消气.”

    西门庆叹道:“夏提刑、周守备都是我故人.沒想到夏提刑为官一世.竟然死在了宦官手里;周秀周南轩呢.可救出來了吗.”

    燕青道:“杀了李彦后.自然救出了周守备.这位周守备也是个痛快的.一不做二不休.点手下兵马将李彦爪牙尽数捉了.十字路口杀了个干净.清河百姓观者如堵.无不称快.他做了这等惊天大事出來.已是走投无路.因此带了夏提刑之子.來此处求哥哥收容.”

    西门庆忙问道:“二人何在.”

    燕青道:“正在帐外静等.无命不敢擅入.”

    西门庆急忙接出.周秀引着夏承恩拜倒在地.泣不成声.西门庆伸手相搀.恻然道:“故乡遭此大劫.害人生离死别.倾家荡产.皆吾之罪也.”

    周秀摇头道:“却不关君之事.今日方知朝廷中得势的阉人.藐视郡县.奴役将吏到何等地步.如今小人杀了李彦众贼.已是四海难容.一身无主.若君不收留.只剩一个‘死’字.启请君大发慈悲.容我等有个喘息之地.愿以死报.”

    夏提刑之子夏承恩亦泣道:“请叔叔垂怜.”

    西门庆温言道:“乡中之人.势穷來投.西门庆岂有闭门不纳之理.两位快快起身说话.”

    周秀唯唯诺诺地起來.又再三作揖称颂.

    西门庆见他满身旧官场奴颜卑膝的习气.便嘱咐道:“南轩兄.我知你从前身陷腐败官场之中.若不做出诸般奴才形像.那官儿一天也当不下去.但今日既然逼上梁山.正是重新做人的机会.从前的陋习.尽数改了去.从此昂首挺胸做一个男子汉.如若不然.梁山上的好汉子们沒一个瞧得起你.又有何趣.”

    周秀身子一震.连声应是.他在官场上浸淫了大半辈子.诸般察言观色、附势趋炎、媚上欺下、狐假虎威……这种种的反应.几已成了他行动的本能.如今一旦被明令改正.一时愣在那里.竟不知如何动作了.

    西门庆也不惊扰他.任他自己去思量.转头拉着夏承恩说话.当年他在清河县里妆神时信口开河.说这夏小哥乃二十八宿角木蛟星君的弟子.结果夏承恩信以为真.从此苦练武艺不辍.到今日身手已颇为了得.西门庆宽解他几句.又问起几句拳棒话.听夏承恩说得有理.心中颇为喜慰.

    当下点头道:“龙溪兄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亦当瞑目了.今后你随在我身边征战.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父亲在天之灵.亦当欢喜.”

    夏承恩再拜道:“原为叔叔效犬马之劳.”

    西门庆听了苦笑.暗想道:“怎么说得我跟看了《资本论》后长了剥削见识的天朝资本家一样.”

    当下拉了周秀夏承思二人.与梁山众好汉们引见了.军中禁酒.只设便宴接风.

    席上问起清河知县李达夫來.周秀道:“拱极兄在清河三年任满.已转往蜀地任官去了.因道路艰深.一向未通音信.万幸他离了这里.否则这回撞在李彦手里时.九死一生.”众好汉听了.都点头.

    看着西门庆脸色.周秀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彦那厮在清河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罪孽.竟有灭门绝户者.县衙门前的何老人和他儿子两世行医.李彦给他家开出二十万贯的买命钱.何家父子拿不出來.双双被毙于杖下……”

    想起从前.西门庆长叹一声.周秀又支支吾吾地道:“……还有君之两位妻兄.亦被李彦满门捉了去……重加搜求之下.都殁了……”

    西门庆听了呆得一呆.这才想起自家还有吴大舅、吴二舅两个亲戚.他穿越來时.正碰上吴家两兄弟为了钱财六亲不认.逼迫月娘.因此潜意识里极其不喜这两个舅子.此时听到他们的死讯.虽然震惊.却沒太多的悲伤.只是思忖道:“若月娘知道了.只怕她要哭个不住.”

    突然想起心上一事.急忙问道:“却不知我从前的邻居花子虚家.却又如何了.”

    周秀道:“还好.那李彦听说花家四兄弟是花太监的侄儿.念着同是宫中一脉的香火情.沒把他们全家入狱.只是把顶门户的花家四兄弟掳了去.老大花子由.老三花子光.老四花子华.都倾家荡产出來了.只有老二花子虚是个体弱命薄的.受了大惊吓.竟然一病呜呼在监牢里.丢下了家中如花似玉的美娇妻李瓶儿.无儿无女无依靠.若不是那李彦是个阉货.只怕寡妇门前.从此更多是非.”

    西门庆转头问燕青:“燕青兄弟.花子虚的遗孀.可接來了吗.”

    燕青道:“虽车马辛劳.但精神倒还健旺.”

    西门庆点头.慨然道:“如今之天下.禽兽豺狼尽食禄.百姓苦难处处皆是一般.李彦虽在清河伏诛.但大名府还有蔡氏妖婆作恶就让我施展手段.擒了这一众妖魔小丑.方趁天下人心愿.”

    众好汉听了.精神大振.这正是:

    施展翻天覆地手.捉拿兴风作浪妖.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