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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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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梁中书军营不到十里.就碰上了挡道儿的.东京來的洋包子们面面相觑.觉得新鲜极了.

    传旨太监仔细打量这二十余人.看到他们穿着官军的衣甲.一个个手按弓弩.目露凶光.跃跃欲试.不由得冷笑一声.喝道:“旁人胆大.都是身包胆;你们这些贼胚子胆大.竟是胆包身.假冒官军.袭击朝廷天使.这是多大的罪名.若不早早受缚……”

    话音未落.“嗖”的一箭飞來.正射在传旨太监的发髻上.双方相距极近.弓箭指哪儿打哪儿.根本无需百步穿杨的本事.

    这一箭好似是个动手的讯号.第一箭后.跟着就是箭若飞蝗.朝廷天使们一个个叫苦连天.被射落马下十余人.或中肩膊.或中大腿.虽然不致命.但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家伙们來说.却是当不得的苦.

    眼见这伙强人抛下弓弩.抽出雪亮的刀剑直扑上來.传旨太监失灵了的嗓子突然好使起來.大叫一声:“小的们.快护着我跑.”

    他手下的一帮御前校尉刚在梁中书那里领了极重的馈赠.留着这条命还要在花花世界上享受的.哪里肯随随便便就在这里和强人们拼了.听了传旨太监纶音.一个个欢喜赞叹.信受奉行.簇拥着头上簪箭的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午夜凶铃之势.撮风一样原路跑回.

    一瞬间.道路之上就只剩下了一辆孤零零的囚车.一地哭爹叫妈的伤号.一群凶神恶煞的强人.

    索超先是看得瞠目结舌.现在终于反应过來.指着众强人中那个为首的大汉道:“周谨.竟然是你”

    那大汉跳下马來.拜倒在地:“师傅在上.小弟累受师傅传艺之恩.未曾报得.焉能让这些小人捉了师傅去.说不得.也只好大胆胡作了.”

    索超大力在笼底儿上一拍.骂道:“你这厮当真是反了天地.你是军中副牌军.如今做出这等大逆事來.却置恩相于何地.”

    周谨道:“师傅在上看得清楚.这些鸟男女.小弟可是一个也沒杀.只是一唬.他们就都学了屎克郎.团团的滚蛋去了.只消不死人.留守相公那里.还怕应付不來吗.”

    索超无语.这时别的小兵控制了全场.也过來跪下道:“提辖平时就善待俺们.日前又将小人们从梁山营里带了出來.还分钱与我们.今日愿以死报.”

    周谨催促道:“师傅.此处离大营近.却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还是快涨了笼子走路.”

    索超叹气道:“你们撞出了这等泼天大祸.也只好如此.”

    说着话.索超于笼子立起身來.两臂撑持在囚笼左右的木栅上.一声喝.硬生生将那些粗实的木檩条挣折了.左右人等七手八脚.将木头茬子扳开.索超从坏笼子里跳出來.阳光满衣之下.虽莽汉亦有两世为人之感.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感叹人生无常.索超朝着大营方向拜了三拜.起身道:“走.”一伙人从路旁树林子里拽出马匹來.绝尘而去.

    过不多时.气急败坏的传旨太监前导.梁中书、宫道二监军后随.领了一众浩浩荡荡的人马.声势煊赫地來到了事发现场.看到残破的木笼子.梁中书心里虽有一分气恼.倒有九分喜悦.只是面上含而不露.依然淡淡地道:“那几百名胆大包天的劫匪哪里去了.”

    传旨太监一众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将周谨那二十余人越说越多.说到后來.他们俨然都是以寡击众.忠于王事.在强人重围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当代赵子龙了.只是人力难以胜天.贼人势大.又出來了接应人马.他们这才不得不撞透重围.做战略上的转进.这才有机会挟援军卷土重來.

    能跟着传旨太监來出这趟美差的.都是聪明人.听到梁中书给这桩劫案定调“几百名劫匪”.顿时心下雪亮.那些受伤倒在现场的家伙顿时群起呼应起來:“各位大人啊.那伙几百人的强贼又來了接应人马.千余人裹了那索超.往那个方向去了.”

    闻达李成瞥着地下脚印蹄痕.对视一眼.都是暗暗冷笑.

    梁中书慢悠悠地道:“哦.千余贼寇.非同小可.但钦犯不可不擒拿.闻达.你领五百人马先行;李成.你再领五百人马做接应.定要将索超那厮搜出來.”

    闻达李成暴雷般应喏一声.自去慢悠悠地点校兵马.大半天后人马都齐.这二位都监话别道:“闻兄.你带队前行.却要小心提防.莫中了敌军埋伏.”

    闻达亦道:“李贤弟.你随军在后.却务要拾遗补阙.仔细捡检.莫叫贼人漏了出去.”

    二人依依惜别多时.这才领着人马慢悠悠地去了.

    这时.已经从伤者嘴里得來最新情报的传旨太监气势汹汹地撞了过來.这阉货身边有了宫道二监军撑腰.被一箭射短的锐气又充血长了好些.指着梁中书叫嚣道:“梁中书.我的人听得清楚.劫走索超的.是你的军中副牌军周谨.还有那些从贼.都是你军中的闲汉.这治军不严之罪.待我回到东京.官家那里与你折辩.”

    上回押解的钦犯徐宁张清被劫走.押解人倒了大霉.除了当场杀倒的.不是充军就是发配.传旨太监唯恐自己步了先烈们的后尘.就算梁中书是蔡京女婿.此时也顾不得了.且把罪过都推到梁某人头上.先洗清自己再说.

    梁中书云淡风轻地道:“周谨.副牌军.我大名府军中有这个人吗.”

    他身边的管家梁伟锁冷笑一声.上前不慌不忙地道:“回大人.周谨此人.实有.”

    传旨太监精神一振.大叫道:“宫道二位监军大人.你们也亲耳听到了.这伙强贼却和梁中书脱不得干系.实实的不干我事啊.”

    宫道二太监假惺惺地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却怪不得留守大人啊……”他们虽然说的是人情上的场面话.但法理上.却暗暗把梁中书的罪名给坐死了.

    管家梁伟锁又暗暗冷笑了一声.从容道:“各位大人.这周谨虽是我大名府军中副牌官出身.但却是早已被清退的临时工早两三年前.其人在北京东郭军前大比武中.比枪比箭.都输给了一个叫杨志的.如此弓马不熟.武艺不精之人.岂能留用.从那时起.留守相公就将他逐出了咱们光荣的大宋队伍.此事在大名府人人皆晓.却不是小人我生安白造的.若不信.北京一打听便知.”

    三太监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梁中书笑问道:“三位公公.按照咱们天朝惯例.这临时工做的事.与官长都扯不上干系吧.”

    传旨太监理屈词穷.嗫嚅道:“这个……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梁中书斩钉截铁地道:“但是这众临时工如此大胆.竟然敢伤犯到公公的头上.婶可忍叔不可忍.必然要将他们尽数拿回.严厉审问.非如此不能打击这些贼人的嚣张气焰.”

    传旨太监字缝儿里斗法.马上揪住了梁中书言中的破绽不放:“好.这可是梁大人你说的.必然要将贼人尽数拿回.严厉审问.若拿不住他们.唯你是问.”

    梁中书正色道:“公公此言差矣.”

    传旨太监愤然道:“咱家何差之有.”

    梁中书款款道:“官家降诏.枢密院行文.调本官來是为了剿灭呼延叛军的.这才是本官分内之事.那周谨却是地方上的流寇.清平匪患.保境安民.却是青州地方官的责任.公公今日险些吃贼人陷了.理当将青州知府宣召而來.加以重责.勒以时日.命其人将贼寇限期捉拿归案.方是正理.怎的把这重责大任推到本官头上來了.今日看在公公远來的面子上.本官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派手下两位兵马都监去擒拿反贼.捉到了是人情.捉不到是本份.岂可将青州之责.强加于我.”

    传旨太监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捶胸道:“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早叫梁山西门庆给杀了.青州如今被呼延叛军占住.新的知府朝廷还不能委派你叫我又去哪里宣召青州知府”

    梁中书通情达理地道:“且请公公回京后.向官家上言.就说青州道路不靖.须有一位知府來署理.然后将这抓贼的重担.请新知府担起來.岂不是公私两便.”

    宫太监听梁中书巧舌如簧.顶得传旨太监直翻白眼.嘴角更有白沫溢出來.唯恐在大道之上出了人命.急忙替传旨太监宽胸解气道:“这道路之上不是讲话之所.且先回营.从长计议.或许闻达、李成两位都监归來时.已经擒了贼人.也未可知.”

    传旨太监已经领教了梁中书嘴头的利害.不敢再与其人放对.哭丧着脸随众人回营后.暗暗向漫天神佛祝祷:“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便许下三千卷经.八百座寺.保佑将那临时工捉回來吧.”这正是:

    任行千般造孽事.终有一个临时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