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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索超那里索贿的小太监受了辱.怀恨在心之下.回來向宫道二太监虚构了几十口珠光宝气的大箱子.宫道二人信以为真.在他们想像里.梁中书这一回发了大财.理所当然自己两人也应该跟着水涨船高.哪知到了最后猫咬尿泡一场空欢喜.梁某人只送來了区区三千贯.
梁中书为了保全索超.下了三千贯的血本.但他百密一疏.不知道宫太监和道太监错误地估算了西门庆那一车财物的价值.这三千贯在二太监眼里.完全成了打发叫花子的嗟來之食.
杨戬跟在官家身边.宫道二人跟在杨戬身边.都是有身份的人.如今被梁中书仗着蔡京之势.以这种施舍的态度侮辱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去.
道太监便切齿道:“宫兄.梁中书勾连叛匪是实.咱们揭参其人一本如何.”
宫太监忍气道:“不妥.杨公公和蔡太师现在正处得亲密.我们揭参了蔡太师的女婿.杨公公脸上须不好看.何况梁中书这厮虽然跋扈.但他终究是文官.不象武将那样好欺负.你我今日这口气上得去.也要下得來才是.”
道太监怒道:“难道就这么罢了不成.”
宫太监冷笑道:“岂能就这么罢了.咱家不参梁中书.却要重参索超.索超被俘是实.失陷在贼营中五日是实.被剧寇西门庆放回是实.对西门庆赞不绝口是实有这么多事实俱在.只消咱们一封密奏上去.索超就是一个死字.只消将索超办成铁案.将來杨公公若和蔡太师有不睦之时.借索超案发挥到梁中书身上.就是翦除蔡太师羽翼的杀手锏.”
道太监冷静下來.拾遗补阙道:“宫兄之计虽佳.但还有小破绽.”
宫太监赶紧不耻下问:“却不知有何破绽.道公公有以教我.”
道太监道:“索超虽然罪重.但那梁中书若是死保.蔡太师再一出力你知他现在是圣眷最重的莫说索超只是勾连梁山叛匪.就是在开封府城里放了响马.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要死索超.非借刀杀人不可.”
宫太监大惊赞叹道:“兄弟大事不糊涂.却不知怎么个借刀杀人法儿.”
道太监微笑道:“这个容易.只消咱们在奏表中添上一条就说索超知道了原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贪污受贿、枉法害民的诸般事实后.公然宣称慕容一族全部该死.西门庆杀他全家有功无罪.并建议对西门庆招安.厚赠以官爵蔡太师因慕容彦达一家之死.恨梁山入骨.若见了这一条.就等于索超一指头捅在他的肺管子上.哪里还肯饶放.便是女婿求情.也是顾不得了.”
宫太监拍腿叫妙.憧憬道:“届时收拾了索超.咱们将这三千贯给梁中书送回去.就说‘愿以家财资军食’.那时姓梁的脸上的神色必然好看得紧.”
二阉人相对哈哈大笑.得意之余.宫太监脑中灵机一闪.又未雨绸缪道:“梁中书手绾重兵.咱们动他的爱将.却不是杀鸡儆猴.而是敲山震虎.若他翻了脸.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道太监一惊.失色道:“那该如何是好.”
宫太监潇洒摆手道:“这个无妨.单廷珪和魏定国二将.并非梁中书嫡系.只是被枢密院一纸调令调來.不得不听命于梁中书而已.咱们的奏表中.可将单廷珪同索超一起参了.就说其人部属被俘后降了梁山.等朝廷降罪后.你我再挽狂澜于既倒.证索超之罪为实.证单廷珪之罪为虚.挟恩市惠.必可收单、魏二人之心为己用.那时助剿贼寇的民壮自成一营.你我便以单、魏二人统之.那时就可借势与梁中书分庭抗礼了.”
道太监伸出两个大拇指:“宫兄神机妙算.”
宫太监谦道:“咱们这是近朱者赤.杨公公随在官家身边.咱们随在杨公公身边.傻子也能变聪明喽.”
二阉货又是哈哈大笑.上紧着写密奏害人去了.
梁中书给宫道二太监送了贿赂.又把沒脑子的索超背地里拉來骂了一顿.自以为无事后.整日里只顾着操演兵马.安抚军心.准备和梁山再做决死之输赢.谁知这一日营中突然又降临了天使.赍來了圣旨宣读.
圣旨中严厉训诫梁中书.说他御下不严.以致将校骄横不法.刚而犯上.公然勾结贼寇.若非梁中书平日里沐忠体国.必然严惩不怠.最后说圣旨到日.将犯将索超当场擒了.打囚车装木笼.送往东京处刑.
由大学士撰出來的圣旨骈四俪六.索超一句也听不明白.刚跟着梁中书“谢主隆恩”完毕.就上來一队如狼似虎的御前校尉.将索超一索子捆翻.
索超大叫:“我有何罪.”
传旨的太监冷笑道:“尔临阵被擒.不思捐躯报国.反而贪生怕死.降了贼寇.却又回营來做内应如此伎俩.须瞒不得世人耳目.”
索超涨红了脸.哇哇暴叫.那传旨的太监却不再理会他.转头向众将道:“哪个是凌州团练单廷珪.”
单廷珪出列躬身:“小将便是.”
传旨太监向宫道二人那里瞟了一眼.森然道:“传说阵上你也有部属被俘降贼.你身为主将.岂能脱得干净.來人啊.将这厮也与我绑了.”
左右吆喝着往上一闯.又将单廷珪揪住.这时宫太监挺身而出.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传旨太监对宫太监还是很客气的:“监军大人有何话讲.”
宫太监正气凛然地道:“索超勾通贼寇.这是万马千军都见的事实.自然是罪有应得.但单将军却是冤枉的.咱家愿以全家性命.保单将军不反.”
反正他是太监.沒那个福气有全家.这等空头人情随口就送.半点儿也不费本钱.
道太监也跳起來和宫太监呈犄角之势.以白脸奸臣的精髓演义红脸忠臣的唱段.指手画脚.甚嚣尘上.
传旨太监便借坡下驴.指着单廷珪道:“今日若不是二位监军舍身相保.焉有尔的命在”
单廷珪虎口脱险.叩谢了天使.又叩谢了梁中书.再叩谢了两位监军.然后回列与魏定国对视一眼.低头默然不语.
梁中书心中恚怒.强打起精神.款待天使一行.席散后安抚了以闻达李成为首前來替索超求人情的众军官.这才回帐.打开丈人蔡京捎來的书信细读.
信中蔡京把梁中书一顿痛骂.数落他文官越做越糊涂.麾下武将被俘后复归.这是多大的事体.居然坦然纳之.还纵容其人散播动摇军心的言论.如此授人以柄.岂是蔡太师他老人家的女婿所当为.最后严辞训斥.这次他念着翁婿之情.好不容易将梁中书从这桩事情中摘干净了.让梁中书从此之后好自为之.若再犯此类低级错误的话.入朝升为卿相就是痴人说梦了……
这一场教训.骂得梁中书摸门不着.本來还想提笔写一封替索超求情的私信.这下笔头却再落不了纸了.再三叹惜.只吹得帐中红烛流半边.留半边.最后还是颓然睡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宫道二太监手下伺候的小太监又把前两次的贿赂给送回來了.并说道:“俺家公公拜上大人.说此身已许国.再不能许君.这些财物.请大人收回以助军资.”
梁中书心中苦涩:“这必是我岳丈老了.我那野心勃勃的大舅子勾结着外人.为了权势暗中浸润他老人家.换在十几年前他老人家还不糊涂时.你们这些鼠辈哪个有这般大的狗胆”
送别的时候.梁中书黯然神伤.他枉为方面大员.却保全不住自己手下忠心耿耿的战士.只能眼看着他身陷囹圄.勇将的头颅热血沒有抛洒在为国报效的疆场上.却将被奸佞示众于京师十字街头万千麻木的人眼中.
梁中书只能厚赠提骑.盼他们能在回京路上善待火爆脾气的索超.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闻达李成领着一众大名府的军官亦是黯然无语.昨日才送走徐宁张清.今日又是索超.明日后日又会是谁人.
单廷珪魏定国远远地看着宫道二人与传旨太监谈笑风生.单廷珪叹道:“当日我陷阵甚浅.未遭贼擒.否则今日必然和索超一样了.”
魏定国低声道:“那两个阉竖不怀好意.他们昨日装腔作势地替哥哥作保.当下就令大名府军官与你我二人生份疏远了许多.如此居心叵测之贼.真是该杀.”
单廷珪亦低声冷笑道:“想收我兄弟做走卒罢了.哼.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死则死尔.岂能屈膝于这等陷害忠良的阉狗.”
魏定国附和道:“正是.男子汉当马上取功名.等曾头市曾家哥儿们带來我订做的那一批火器.兄弟出马打上一阵.好生雪一雪几日前的耻辱.”
单廷珪默然半晌.摇头道:“罢了兄弟.咱们还是勉强混日子吧.你胜则无功.败就有罪.咱们精穷的汉子.沒钱上下打点.老实点保住自己脑袋.比甚么都强.”
魏定国有些目瞪口呆:“说这等丧气话.可不象平时的哥哥你啊.”
单廷珪目送着囚车渐行渐远.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我争强好胜的心都已经淡了.仔细想想.咱们真不该将曾家哥儿们他们卷进來.咱们两个烂在这里也就算了.何必把他们也垫了踹窝.”
魏定国的头也渐渐屈下.就听单廷珪死板着声音最后说道:“那三个坐了陷车的.就是忠臣的榜样.”
索超虽然坐了陷车做了榜样.却沒半分承前启后继往开來的高兴.他抱着头萎顿在木笼里.想來想去也想不通世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正当他想得脑仁儿疼的时候.却听道路前边一声吼.早跳出一群大汉.为首一人弯弓搭箭.目眦欲裂.大叫道:“留下人來.”这正是:
只说妖魔喷毒火.自有虎豹吼天风.却不知來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