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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青石台阶宽约丈许.有五六十级.直通地下.正是进赌场的入口.华不石刚走了十几级.就倏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來.
现下正是秋老虎时节.天气依然炎热.地下比地面凉爽一点本是正常.然而.华不石所觉察到了这股寒意.却是冰凉入骨.绝非天然形成.
再走下几步.寒意更甚.华不石本是穿着一身长衫.却也不禁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若有修炼过内功的高手.对于这等寒意自可运功相抗.华不石身无武功.体内一丝内力也沒有.此时的感觉.就仿佛是严冬腊月光着身体走在野外刺骨的冷风之中一样.
前方的短须中年人一步不停.向下直行.尽管华不石对这莫名而來的寒意有些惊惧.到了此时却也不能后退.只能咬紧牙关紧跟着中年人.也沿着石阶走了下去.
石阶之下就是“快活岛”赌场的大堂.
今日的大堂.与往日人声喧嚣.呼叱喊叫不断的时候截然相反.厅内的灯烛依然辉煌.那些赌台也仍在.但一个上百丈方圆的厅堂内.就有两个人.显得空空荡荡.
其中一人就站在石阶入口不远处的墙角边.身着锦花袍.乌黑的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颜面.而仅能看见的小半张脸.却是洁白光滑.仿若是用玉石雕成的一般.
华不石一走进大堂.目光立时就已被此人吸引.也意识到在四周围的森森寒意.全都是來自于此人的身上.
内功的属性.有阴阳之分.武林之中.属性为“阴”的内功亦是不少.比如“阴风掌”.“黑煞手”之类.修炼这些内功到了高深之处.真气所至.能使得拳掌之下温度骤降.甚至可以点水成冰.
当然.真能做到“点水成冰”的万中无一.非要是顶尖高手不可.而这花袍人竟能将真气外放.令周围数十丈之内都寒气逼人.内功之高可谓是惊人之极.
这种内功.绝非所谓“阴风掌”之流可比.华不石甚至在猜测.这花袍人身上的内功.乃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罡气.已经到达了先天之境.
他竟是一个身具“先天罡气”的高手.
此人的这半张脸.华不石也沒有见过.亦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位高手.华不石极为精通“辨体识人”之术.此时却连此人是男是女.有多大的年纪都全然看不出來.
此人站在墙角.垂着双目.一幅孤傲不群模样.任凭短须中年人和华不石走了过來.眼睛连抬都未抬一下.而短须中年人则是略一揖首.才从他的身边走过.
再向前走了几步.华不石便看清了厅堂之中的第二个人.
如果刚走入大堂时.华不石的目光全被墙角边的那花袍人所吸引.当他见到第二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却又忽然转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他就站在一张檀木桌前.桌上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和一把二尺七寸长的筝琴.酒壶和酒杯都是羊脂美玉雕成.那把筝琴的琴尾焦黄.作工精巧.显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可不论是玉杯还是古琴.放在此人的身边.都显示不出多少华美.只因为.此处所有的华美之气.都被站在桌前的人独占了.
此人只有二十多岁.与华不石年纪相仿.也是青年公子打扮.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袍.足下蹬着厚底靴.头上无冠.发髻上别着一根玉簪.他面色白晳.鼻梁挺直.剑眉之下一双略为细长的桃花眼.实是十分俊美动人.却又透着别样的英武之气.
华不石本就是一幅有钱人家公子的模样.衣着亦是十分考究.而且满身的珠光宝气.宝石佩玉就有四五块.手上还套着六七个金玉制成的指环.可是与桌边之人相比.未见华贵.却显出轻浮寒酸.倒有些象是徒有家财的暴发户.
任何外在的装扮.都只是表象.本是不足以评人.不过以衣冠外貌取人.却是大多人的通病.华不石平日里穿金戴玉.就是一种有意的伪装.要使得别人一见便认为他只不过是依仗家财.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百无一用.对他人毫无威胁.
即使是如此.华不石对于服装佩饰还是颇有品味.又是刻意作富豪的打扮.故此在任何人面前.本來都不致于显出寒酸才是.
但是在这位年青公子的面前.华不石想不承认都不行.他自己简直就象是一个土财主.
以华不石的眼光.自是看得出此人身上的长袍.乃是芜湖“春华祥”绸缎庄剪裁的.而脚下那双看似普通的厚底布靴.则是京城“广盛福”鞋庄的精品.这两家全是大明境内最好的衣饰坊.光这一件衣服一双鞋.至少价值上千两银子.华不石身上的衣服即使讲究.也不过是花了几十两银子.让湘境本地的裁缝做的.哪能和人家相比.
更不要说那位公子手上的戒指.上面镶着的钻石之大.华不石根本从未见过.仅这一颗宝石.就比他手指上套的七个金玉扳指加起來还值钱.
而更妙的是.这些东西穿戴在这位公子身上.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衬托出此人的高贵优雅之气.比起华不石这炫富遭雷劈的大少爷模样.全然是另一个境界.
“在下在京城中就听闻了恶狗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华兄.实是小弟的荣幸.”年青公子上前了一步.抱拳拱手.
他行的虽是江湖上礼节.却丝毫不见粗豪.而他的声音.亦是温和而文雅.令人一听便如沐春风.顿生好感.
事实上.华不石也正象是被一阵春风拂过.这青年公子一上前说话.原本弥漫于四周的寒冰之气顿时消失无踪.华不石感觉赌场的大堂内.已由严冬变为了暖春.
他抱拳还礼.道:“小可华不石有礼.能否请教尊姓台甫.”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道:“你我初次见面.在下本是应该立时报出名字.才不失礼.只是在下久闻华兄智谋过人.便是那冷面诸葛竺真颜亦不是对手.败亡在了兄台手下.因此想请华兄猜一猜我们的身份.才暂时不报出名姓.”
华不石道:“兄台实是过誉了.与竺真颜一战.华不石侥幸逃得了性命.哪里说得上谁胜谁败.适才在石阶上.小可也对那位先生说过.先前我只是一时权宜.才妄言猜到诸位的身份.其实并无此事.”
青年公子摇了摇头.道:“华兄过于谦虚了.以在下之见.你不但已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就连姓名想必也已经知晓.”
华不石道:“何以见得.”
青年公子道:“今日之事.本是因孟青山怀疑这间赌场内藏有魔道妖人而起.华兄若是决心要独自一人进來查探.一开始就可以阻止孟青山出手.也省得双方伤了和气.但是直到二人交手了数招之后.华兄才出言阻止.想必是因为在交手时有所发现的缘故.”
他望着华不石.又是一笑.道:“华兄在双方交手拼斗时的发现.一定是武功招式.而既知晓了武功來路.自是能猜到我们的身份.小弟说得对不对.”
华不石盯着眼前的青年公子.心中略感吃惊.此人这番话分析得极有条理.心计之强可见一斑.智谋只怕也不在华不石之下.
青年公子又道:“华兄猜到我等身份之后.便认定魔道妖人不可能躲在此处.因此才一个人进來.打算随便看上几眼就出去与孟青山讲明.好让他放心.以便化解双方拼杀.同时兄台又不想引起我们顾虑.才假意说其实未能识出我等身份.是不是.”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华不石即使想再隐瞒也不可得.只得苦笑道:“阁下料事如神.华不石甘败下风.”
青年公子道:“华兄一番好意.小弟本來应该也假装糊涂.随便报上一个伪造名姓.然后引华兄在赌场中巡视一番.再送兄台出去.也好遂了华兄的心意.只不过.小弟今日得见兄台.实是倍感荣幸.是以想要结交一番.自是不能用假造名姓相欺.这才点破此事.还请华兄见谅.”
华不石道:“小可有何德能.让阁下垂青结交.实是惭愧得很.”
青年公子道:“现在.华兄可否说出.你所猜测到的我们的身份姓名.虽然小弟深信兄台定是猜中了.但还须华兄亲口说出來才算数.”
华不石道:“适才小可在门外大街上一见这位先生.就觉得气度绝非寻常江湖高手可比.再见他与孟二哥交手之后.华不石才能确信.除了威震直隶两域的薛原薛将军.谁还能有这等风范.”
那短须中年人听得此话.目光一凛.却不言语.显然被华不石猜中了.
京城锦衣卫中有两大高手.人称“南孙北薛”.说的便是南堂指挥使孙独鹤和北堂指挥使薛原.孙独鹤就是孙巧云姐妹的义父.数年前在鲁境剿匪时不幸身亡.锦衣卫中的第一高手就成了“北薛”薛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