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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逃命,一路向南

    逍遥子在后.熊琱在前.此刻乃是逃命的危急关头.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他们相互依靠着.乘坐在那匹矫健的黑马之上.不断扬鞭.催促马儿快快奔跑.

    身后响着缭乱的呼喊声.落在熊琱的耳朵里.令他心惊肉跳.

    然而.此时此刻.根本來不及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渴望.

    “小子.赶快坐稳了.不要回头张望.”

    见熊琱忍不住频频回头.逍遥子不由得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马鞭摔得更加用力.身下的坐骑吃痛.一声长嘶.四蹄狂奔.

    “师、师父.他们人太多了.”

    熊琱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头顶哗啦啦落下豆大的雨滴來.连老天似乎都在哭泣一般.

    “糟了.师父你看.居然下雨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

    “傻小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驾.”

    逍遥子忽而仰天大笑起來.从小腿的绑腿那里摸出來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力扎了一下马的后臀.

    狂奔中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然后跑得更快.犹如一支离弦的断箭.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黑夜之中.迎着疾风.嗖嗖而去.

    不断有液体落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血.熊琱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

    一开始.他还能抬起手.用袖子擦拭几下.后來则是完全顾及不上了.任由它们挂在自己俊俏的面颊上.

    來不及恶心厌恶.熊琱只能听见那减弱的呼喊和呼呼的风声.偶尔夹杂着箭羽划破空气的“嗡嗡”声.一时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原來一个人可以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身后是破空的箭鸣和喊杀之声.似乎也有达达奔腾的马蹄声.有人在不断接近了.

    毕竟是皇家的禁卫军.效命于朝廷.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并不那么好甩开.

    逍遥子不停地挥剑砍杀.只是敌众我寡.锦衣卫迎头赶上.越追越近.已经有好几匹马同他们二人齐头并进.这些人犹如濒临死亡的溺者.生生要拖他们二人陪死殉葬一般.

    “你來拉紧缰绳.我负责解决掉后面那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让马继续朝南跑.”

    逍遥子果断地松开手.把缰绳扔到了熊琱的手中.紧接着.他夹紧马腹.狠拍了一下马臀.让那匕首再刺入得深一些.

    黑马愈发吃痛.却彷佛通晓人性一般.只见它不怒不忿.四蹄几乎腾空.奔跑得又急又稳.

    “师父.你千万小心呐.”

    熊琱大喝一声.心头惊起.然而.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身后背脊已然一凉.感觉到逍遥子似乎离远了许多.

    他担心逍遥子掉落下去.急急回头.见他还在.只是脸色凝重.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更添凝重.漂亮的狭长凤眸此刻已经好似燃火一样.

    “坐稳.”

    熊琱不敢再开口.只是狠狠地鞭策着身下的黑马.双腿用力裹紧马腹.努力固定好上半身.尽可能伏低身体.以免被流箭射中.

    雨渐渐大起來.湿冷的雨丝裹挟着浓稠的鲜血.

    二人的身后.不断传來有人落马的声音和断续的哀嚎之声.而逍遥子原本规律浅淡的喘息.也逐渐变得重了起來.

    “坚持住.一直往南……”

    雷霆怒吼.山雨已來.

    熊琱奋力策马.逍遥子则以一己之力对付着身后百余锦衣卫的高手.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不多时.身后传來逍遥子的一声闷哼.声音极低.与这雨夜的嘶喊与雷啸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可熊琱却听得真切.

    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无法回身去查看恩师是否受伤.伤得重不重.只能奋力策马奔驰.

    颇通人性的黑马已经濒于体能的极限.“噗噗”地喷着粗气.马嚼子处勒得一片白沫儿.

    当黎明前最深重的那一抹黑暗降临时.熊琱这才惊觉.身后居然已经再沒有了任何的声息.

    滔天的喊杀声.刀刃相撞的脆响.马蹄踏过土地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

    锦衣卫的身影越來越远.最后的最后.他只隐约看见了三号脸上不甘的表情.

    这一次行动.他亲自卧底.又从颖城带來了三百高手随行.本以为能够一举擒获.立下大功.沒想到.却损兵折将.根本无法抓住逍遥子师徒.眼看着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只得恨恨作罢.再谋他法.

    又奔出去十几里路.确定身后再无追兵.熊琱狠狠地勒紧了缰绳.刚要停下马.身后的人已经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黑马一声长鸣.颇通人性地缓缓弯下前腿.跪下.两个人几乎就要翻滚着跌下來.不死也残.

    “师父.师父……”

    熊琱连滚带爬地从泥水地上站起來.一把扶起逍遥子.

    只见他的肩头上.正陷着一支翎羽长箭.箭头已经深深扎入皮肉之中.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随着熊琱抬起的动作.伤口挣裂.腥膻的鲜血顿时狂涌得更急.

    而逍遥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着带着青色的惨白.他双眼紧闭.两只眼窝凹陷进去.

    熊琱不敢随意再挪动他.他抬起头.慌乱地打量四周.就在刚才.他们穿过了大片的旷野.然而大方向并沒有错.

    他记得.师父刚才说过.要一路向南.

    虽然.他并不知道.南边有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要往南边去.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活命.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思考别的事情.

    远处苍茫天地.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时此刻.熊琱更加思念上官岚.如果她在这里.凭她的医术.还有她的聪明才智.淡定镇静.一定能够想得出一个周全的办法來.

    “师父.醒醒.”

    熊琱忍着心头的苦痛.重新低下头.呼唤着逍遥子.

    那匹救命的黑马则一直持着跪立的姿势.马首晃了晃.伸出有些粗粝的舌头.也在不停地舔舐着逍遥子冰凉的脸颊.

    “师父啊.”

    熊琱的心里一紧.许久都未滑落眼眶的热流仿若决堤.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无力将他瞬间击垮.

    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新拜的师父再撒手人寰.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面前传來一连串咳嗽.熊琱止住眼泪.呆呆地瞪大眼睛.一张虽然惨白.却风姿俊秀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任凭愈发滂沱的雨浇在自己的身上.逍遥子咳嗽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沒死.你哭什么.”

    说罢.他伸出手.从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小段树枝.含在口中.一闷声.将那箭硬生生拽了出來.

    血喷了一下.逍遥子连忙控穴止血.这一手他之前在义庄用过.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可惜了一身的白色长袍.此刻已经被血水泥水污染了一身.前襟与下摆多处撕裂.颇为狼狈.

    见他无恙.熊琱急忙站起.握着缰绳.牵过黑马.

    逍遥子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襟.随手在伤口处包扎好.用手撑着剑.站了起來.走到黑马前.他伸手摸了摸马首.

    此马果然神奇.晃晃头.立即打了个响鼻儿.前蹄不断踏着.似在催促二人.

    “它跟随我也有几个年头了.”

    说完.逍遥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前方披荆斩棘.这一处地势不高.不过杂草丛生.又因着大雨滂沱.两人的脚下十分泥泞.

    熊琱牵着绝影.踏着逍遥子的足迹稳稳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印重叠.一路蜿蜒向前.

    “师父.为何锦衣卫的人会盯上我们.他们究竟是为你而來.还是为我而來.我看得清楚.为首那个.就是跟我同吃同住了多日的一个奴隶.想不到.他为了任务.竟然也能熬下來那非人的生活……”

    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熊琱极为不解.

    他从來都沒有和朝廷打过交道.也沒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不明白为何会被这群人追杀.

    难道.是师父和朝廷有过节.引來了杀身之祸.

    熊琱在心头暗暗思索着.

    前方忽然传來一声冷笑.一直在朝着前走的逍遥子猛地收住脚步.转过身來.一脸古怪地看着熊琱.

    “怎么.怕了.若我说.跟着我做徒弟.今夜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可后悔了.倘若后悔了.你走便是.喏.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就此别过.如此最好.”

    他提起长剑.剑尖一指.

    熊琱懵住.沒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令师父如此不悦.甚至还说出了这种话.

    他急忙跪下.连说不是.

    “师父.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永远跟着你.学成剑法.为心爱的人报仇.”

    熊琱目眦欲裂.说到此处.已经是声音哽咽.眼圈发红.

    逍遥子不为所动.仍旧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熊琱.慢条斯理地问道:“报仇.说來听听.这天下之大.你的仇家又是哪一个.”

    他猛地抬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九道山庄.终有一日.我发誓.我要屠尽此地.一把大火.烧它个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