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不再开口.径直走到熊琱的面前.他蹲下|身來.拉过他的手臂.在上面一捋之间.手指犹如弹琴一般.七点八戳.
只是片刻.熊琱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处不再流血了.
控穴止血
他曾听上官岚谈起过.
冷眼看着这一切.红袍男人的嘴角游荡着一丝似奸似讽的笑意.只是脸色似乎比先前更为苍白了.
那只栖在他肩头的蝙蝠用双翼笼住了脑袋.不住地骚首.似乎刚刚被男人的剑气伤到了一般.口中嘎嘎呱呱直叫.
“哼.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同你过上几招.”
红袍男人说完这一句.身形一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义庄之中.
熊琱大惊.环视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穷寇莫追.”
身边的男人淡淡开口.站直了身体.
熊琱这才回神.急忙跪倒.深深地叩首.
“多谢恩公.我愿拜恩公为师.学习剑法.还请恩公收我为徒.”
男人正在擦拭着他的剑.闻言一怔.似乎沒有想到.熊琱竟然会主动提出拜自己为师.这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出來了.事情似乎又简单多了.
逍遥子的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错.前往义庄救下熊琱的人.正是逍遥子.
他受命前來.在王府别苑出事的时候.将熊琱救出去.
既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那么熊琱就沒有必要在此地受伤或者丢掉性命.别苑刚一开始着火.她便离开了地牢.迅速联系上逍遥子.让他按照原计划行|事.
逍遥子杀手出身.方圆二十里以内的任何人事物都逃不开他的双眼.从前夜开始在此守候.他毫不费力地将目光聚焦在了这处义庄内.
“救你一命已经是我多管闲事.我为何又要收你为徒.我有什么好处.”
逍遥子把剑身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地说道.
熊琱一顿.是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本求人收了自己做徒弟呢.
可是.他又再清楚不过.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只能任人欺凌.此生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熊琱又是“咣咣咣”将三个响头狠狠地叩在了地上.
“恩公.我自知现在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必将全心全意跟您学本领.全心全意地侍奉您.”
说罢.熊琱抬起脸來.满眼希冀地看着逍遥子.
逍遥子倒背着双手绕着他走了一圈.沒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站定.抬起头來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径直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熊琱懵住.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年龄.门派.甚至连他的武功路数都瞧不出來.只是依稀觉得.像他这样的身手.恐怕早已脱离了化凡境.已经能做到以气杀人了.
逍遥子见到他茫然的表情.觉得一阵阵有趣.
“我是个杀手.杀手你懂吗.”
熊琱本能地点点头.但是一对上逍遥子的眼神.他又有些心虚.摇了摇头.
逍遥子哈哈大笑起來.
“杀手就是.无论对错.无论好坏.无论善恶.只要拿了钱.就要替雇主做事.有的杀手有三不杀.老人不杀.儿童不杀.女子不杀.而我沒有禁忌.给钱就杀.这么说.你懂了吗.”
熊琱极为吃惊.他沒想到.一个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你……你难道……都不分好人恶人的吗.”
他忍不住将心头的怀疑.脱口而出.
一说完.熊琱便后悔不已.自己这么说了之后.恐怕是别想拜师了.
沒想到的是.逍遥子并沒有生气.反而正色回答道:“好人恶人.要看你怎么看.对于猪來说.屠夫就是恶人.对于老鼠來说.猫就是恶人.对于贼來说.捕快就是恶人.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恶人多呢.”
他的反问.彻底令熊琱说不出话來.
原來.这个世界果然如上官岚曾对他说过的那样.绝对不只是黑和白.还有大块的灰色地带.还有分辨不出來颜色的区域.曾经的他.凡事都要去分个对与错.是与非.真的是太幼稚太年轻的做法了.
熊琱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好人.恶人……好人多.恶人多……多谢恩公指点.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里.似乎比从前清醒多了.”
说完.他起身.鞠躬后就要离开.
“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逍遥子见他抬腿就走.不由得一脸惊讶地问道.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熊琱头皮一紧.急忙回头看向逍遥子.
“做我的徒弟.要勤快.每天早晚都要给我打水.洗脸洗脚.”
说完这一句.他便率先走到了义庄的楼上.
熊琱愣了愣神.回过神來.急忙跟上.
*****
两人在义庄的楼上.找到了一处空地.和衣坐下.
楼下就是一具一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只要是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都睡不着.
逍遥子并不睡.但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熊琱的话本來就不多.也习惯了几个时辰不说一个字.这一点.逍遥子很满意.他从來不是个聒噪的人.一个聒噪的人也做不成杀手.所以他更加不会想要收一个聒噪的徒弟在身边.
一个时辰之后.逍遥子忽然站了起來.沉声道:“下去和我检查一下尸体.”
虽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但是逍遥子觉得.他有必要再去检查一下.亲自过目.了解一下.赵汾的“尸兵”如今已经训练到了何种程度.是初初开始.还是已近收官.
两人踩着木质楼梯.缓缓走了下來.四处查看.
义庄内放置了大量的冰块.还挖了冰窖.丝丝寒气从地面上渗出.可是还是阻拦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
逍遥子此刻只能不作他想.拉着熊琱穿梭在尸体之间.不时地俯身查看.
熊琱紧皱着眉毛.沒再说话.但是他并不认为那是尸体的腐臭.那不是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叫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好像硫磺.又好像带点儿酸气……
死人的头上.都戴着挽边的黑帽.帽顶上缝着红布做的小红疙瘩.他本想去摸|摸.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只好收回了手.
灵灯一直点着.风吹來.摇摇灭灭.闪烁间有些妖异.
熊琱刚要开口说话.义庄的大门忽地被一阵惊天的爆炸声炸开.一众全身甲胄的黑衣人鱼贯涌|入.一片刀光剑影显现在他和逍遥子的眼前.
“上.抓活的.”
为首的一个高壮男子一挥手.数十人冲上來.每个人都是帽儿盔、圆领甲的打扮.
难道是锦衣卫
來不及多想.逍遥子已然从身后拔|出剑.挡在熊琱的身前.率先冲出.
熊琱毕竟缺乏对敌实战经验.此刻难免有些慌乱.但眼见着逍遥子镇定自若.他很快也冷静了下來.
锦衣卫是听命于朝廷的.而且直接受命于皇室.此刻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个不妙的兆头.
來不及多想.衣袂翻动.逍遥子和熊琱.已经劈开了对方五、六人的阻拦.生生向大门杀开一条路.
手指在口中嘬出一声响.逍遥子向來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异动.他回过头冲熊琱大声叮嘱:“跟紧我.”
出了义庄向北.是大|片的空地.此刻亦有大|片如潮水的黑衣人奔袭而來.双拳难敌四手.逍遥子和熊琱.似乎是无论如何突破不了重围.
眼看那首领已经近身而來.高声喊道:“速速就擒.我可保你二人一条生路.”
这声音听起來似乎有几分耳熟.
熊琱愕然.愣在原地.三号
原來.这群人的首领居然是三号
怪不得.临分别之前.他对自己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原來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带人來抓捕自己了.
一时间.熊琱心头无比的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在这里吗.”
逍遥子怒喝一声.眼眸一眯.向西北角望了一眼.须臾之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來.
竟然是一匹纯黑的烈马.鼻孔喷着气.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带起狂暴的灰尘.头高高昂起.颇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神采.
足下一点.逍遥子腾身上马.手一捞.提起熊琱.一收手.二人已稳稳坐好.
“抓紧了.”
话音刚落.黑马带着两人风驰电掣般冲出人群.
黑夜中.好像一时之间起了无数的烟尘.奔腾的马蹄席卷着地狱里的呼啸.从黑夜里的各个方向涌來.
一轮残月.似乎变成了红色.好像是沸腾的鲜血.
四处涌來的锦衣卫们无一例外地浑身浸满了杀气.彷佛眨眼间就要将人生吞活剥.流出來的血.是刺目的红.犹如是燃烧的鬼火.
“快.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抓到他们.论功行赏……”
两人一马.孤注一掷地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飞箭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