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琱披着件单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來到了院子中央.
有些凉.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些.昏睡了太久.在房间里整个人都感到头重脚轻.有种半生不死的错觉.此刻.熊琱才勉强地找回了一些活着的感受.可他又不想这么苟活于世.于是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解决生命.
一阵风吹來.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夜似乎有些降温.空气中也多了些湿|润粘腻的味道.
熊琱动了动鼻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想了想.打算转身回房.
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轻轻的低低的吟唱.那声音就像是夜里的山林中.树枝摇晃发出來的沙沙响.但又不完全一样.
熊琱有些懵住.因为他记得.白天的时候.和他一起來到这里的那群人说过.这里距离颖城不远.是王府在此地的一处别苑.
既然是王府的置业.想必一定不会建在荒郊野外才是.
但是刚才那声音……却令人好像置身在山林之中.空旷里带着一丝瘆人的寂静.
熊琱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出來了.此地的地势有些低洼.所以常年被雾气笼罩.尤其到了夜里.凉气更重.空气潮|湿.很不适应在外面久待.
熊琱转身要走.然而想了想.心中却好似有一只挠人的小手儿一样.勾得他痒痒的.非常想要再向外面走几步.
王府的别苑.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处院落才对.院子外面呢.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天地.
熊琱感到一阵的好奇.好像受到了一种蛊惑一样.迈步就朝着院外走去.
院子外面有一条窄窄的小路.沒有守卫.他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出去.
一路上.熊琱满是疑惑:这里毕竟是隶属于王府.可为何此刻这么安静.似乎连一丝人气都沒有.按理來说.即便平日里王爷不住在此处.也会有下人.护院.婢女之类的留在此处.
雾气越來越重.熊琱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小路好像沒有尽头一样.又走了几步.熊琱感到头皮发麻.想了想.他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去.不敢再往前走了.
哪知道.他一转身.來时的那条小路似乎早已被蒙蒙的白雾阻断了似的.
向前也不是.向后也沒法.熊琱急得脑门冒汗.一时间沒了主意.
“咕咕.咯咯……”
远处传來了轻微的阵阵鸟鸣.听起來.应该是几只迟归的夜鸟.它们的叫声不大.听起來更显得周遭静谧.
熊琱只好继续向前走.亦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了起來.
小路变宽.依稀可见大路.只是路上依旧不见一人.
他懵住.心里却清楚.自己怕是已经从别苑走到了外面來.
前面影影绰绰.似乎有座小楼.隐约可见灯光.
熊琱目力过人.见到那豆大的星光.不由得脸上一喜.加紧了脚程走过去.想要问问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走到了何处.
待他走得进了.才看清.两盏摇摇欲坠的白纸灯笼.透着微弱的光.照不透层层的浓雾.两个大大的黑字刻在高高的牌匾上义庄.
老旧的两层木质建筑.从里面吹出森森的寒气.让人打了个哆嗦.
已是午夜时分.这里本就偏僻.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儿.
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吠和扑棱扑棱的鸟飞过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遥遥望去.风中摇晃的两盏灯笼却是白色的.
黑漆漆的木质牌楼森森然的挺立在那里.灯火处似乎正映着两个字.许是有灯火缭绕的缘故.那里雾气比他处薄弱些.仔细去看应该能看清楚.
熊琱的龙吟剑早在九道山庄就被扣下了.如今他暗自懊悔.手中竟沒有一件能防身的物件.
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咸而腐败的微臭.突地.一只站在他头顶树杈上的猫头鹰叫了.犹如猫被踩到尾巴般.发出撕裂.干哑的声音.
两点幽冥的光.那是猫头鹰的两只眼.
那只猫头鹰桀桀得怪笑着盯过來.熊琱心神一凛.也本能地回望过去.同那两点光对上.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一滴冷汗爬上了熊琱的心尖.
猫头鹰.一种任何人都不喜欢也不想看到的鸟.
它是不祥之鸟啊.是逐魂.还是报丧.
“有人吗……人吗……吗……”
熊琱忍着心头的惊恐.朝着茫茫的白雾放声大叫起來.可沒有人回答.只有他越來越长的回声.无比骇人.
那只猫头鹰古怪地笑着.两只闪着冥火的巨眼在滴溜溜地盯着他转.
熊琱大着胆子向它走过去.一直走到很近很近了.这才发现这只猫头鹰原來是背对着他.只是把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來看她.
他吓得倒退两步.怎么会有鸟能够把脑袋扭成了这个样子
见熊琱渐渐地靠得近了.那猫头鹰尖利地鸣了一声.哗哗地一拍翅膀飞走了.
迎人报丧.后背逐魂.
再次咬了咬牙.熊琱硬|起头皮.继续在雾里摸索起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清白混沌的雾气中.终于透出了两粒昏黄.
有烛光.熊琱的心中一阵欣喜.加快了脚步向火光处奔去.
时不时有细微的刺痛从他的肩上或是脸上、颈上传來.或许这里是一片林子吧.脚下总是磕磕绊绊的.
“有沒有人.”
话音刚落.义庄之内腾得冒出两溜清白的鬼火.影影绰绰地向着熊琱游荡而來.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來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是谁.”
一愣神之间.熊琱便被鬼火给团团围住了.
一团团的鬼火之后.依稀粘着一条条黑色的人影.
“掌灯.”
随着一声冷森森的号令.义庄内亮起了更多清白色的光团.
熊琱这才看清了.那一拥而上的团团鬼火原來一盏盏灯笼.被提在一个个全身皂衣的汉子手中.
眼见这群人有把自己押进义庄的意思.他沒有做无谓的反抗.
冷冷冰冰的白色铺盖出一个个凸出的人形.
上了灯火的义庄依旧比外面还要阴寒.
义庄的正中.一个鬼里鬼气的枯瘦男人正抛洒着纸钱.那些纸钱一落地.就向着他围了过去.
那男人居然在这里穿了一身血红的褂子.红的若血.若血的红.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由的心中猛的一抽.
似乎感受到熊琱惊奇的视线.这高瘦的男人缓缓转过头來.似乎长叹了一声.弯着嘴角.沙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未磨的刀.
“县令大人.这个时候來的人.就一定是凶手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矮胖男人立即迎了过來.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多谢大师.若非大师指点.小的们怕是沒法破了这桩悬案……”
什么.凶手.
被人按着的熊琱一阵阵发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当地县官.古怪男人.尸体.义庄……
这些东西之间恐怕有什么可怕的关联.而这一切居然还指向了他.
“你胡说.我只是刚來这里.怎么会是凶手.青天大老爷.你要调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纵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不意味着熊琱会坐以待毙.他急着看向那个县官大人.大声喊道.
他刚说完.就看到一只蝙蝠啪嗒啪嗒.忽闪着翅膀从古怪男人的衣袖里钻了出來.身体一绕.栖在了他的肩头.咧出森森的细牙.居然是个和他的面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熊琱看着蝙蝠细亮如两粒黑豆的双眼.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古怪男人正在透过蝙蝠的眼睛在看着她.
他轻微移动了一下|身子.果然看到那只蝙蝠的头颅在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地移动了.
小蝙蝠在片刻不停地拿眼睛扎着他.
他轻|颤了一下.被看得寒意顿生.
县太爷看了看熊琱.不禁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怪事
时间倒退到昨天早上.
“大人.”
仵作擦了擦手.招呼手下给死者盖上白布.起身朝县太爷拱了拱手.脸上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大人.小人验过不下百余具尸体.可这回……”
他蜡黄的脸上肌肉有些抽|动.细长的眼睛向周围瞄了瞄.
太爷明白他的顾忌.挥了挥手.周围的几个下属连忙躬身退下.
“说.”
仵作沉吟了一下.“恕小人放肆.大人.这……这……不是人干的.”
县太爷大怒.腮上的肌肉直哆嗦.猛地一拍长案.再也压不下怒意.“混账.不是人干的.难道是牲畜不成.”
义庄之内本就空旷.他这一吼.回声荡漾.老旧的墙上竟簌簌落下灰尘來.那逼仄的楼梯也跟着“嘎吱嘎吱”作响.听着叫人牙齿都酸了.
那仵作头上见汗.忙上前安抚.小声提示着.“大、大人.死者脸上那森森的白骨.连小人看了都遍体生寒.那尸体的血洞.像是利爪生生抓出來的.还有那黏糊糊的液体……”
县太爷闻言.咽下一口恶气.抬眼看看四周阴冷的环境.也说不出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