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芒跳跃,极短的一瞬,又化为了一派波澜不兴。
那是暗人皆懂的沉默,柳岚雀欲扶了那何妈离开诊治,而窗棂剧烈地一晃,两股劲风扑入,烛火摇曳,噗噗作响,两名蒙面的暗人已岿然立在了眼前。
自看到那被网罗的同伴,二人几乎没作思考,便双双跃起,拔剑向那位暗人的要害刺去!
柳岚雀蓦地一惊,她的反应远超常人,飞身而过,以一敌二,将一把宝剑舞作了光阵,急封住了那直奔而过的两道剑气,只是她到底是女子,战的十分吃力,强作临危不乱,以那三成内力虚充场面,余光则时不时瞟向窗口,只盼那救兵能瞬息而至。
然,七姐姐正力斗三人,而阿庆和晏晶芙也被刺客团团围住,如今分身乏术。
今夜果真是一场恶战!
深知力敌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柳岚雀菱足点地,欲借助那剑势的力道,打开暗道的机关,收网而退。
谁知那暗人似觉出了她的意图,一剑刺来,害她急急避闪,而另外一名暗人便自这空当,朝那网中的暗人旋身刺过。
柳岚雀不想看到那活捉的暗人殒命,竟想也未想,展身而过,拼命护住了那网中的男子,任背后生生留下了一片要命的虚空。
想是她这一举动着实出人意料,那前面的暗人的剑慢了一势,而本与她对阵的暗人也看着身前被冷落的宝剑,有些怔忡,只是他们皆非寻常的暗人,眼见柳岚雀如今破了势,那二人合剑一处,同时朝她的要害刺来。
心中警音大作,柳岚雀拔地而起,一下蹿到了梁上,那两位暗人以为那梁上有机关,皆对视一眼,横剑后退了三步,而就在这时,一声森然幽厉的雕鸣划过了耳畔,青峰不知何时飞了进来,它盘旋俯冲,威猛地扑向了最近处的一位劲敌。
“啊——”的一声惨叫,转眼那暗人的眼睛已被啄了个血肉模糊,离之寸许的暗人,惊见此景,一剑削去,青峰灵气地拍翅,自那剑芒下低低掠过,一个回旋,拍动这巨大的褐翼,欲啄那暗人的脑袋。
“青峰,回来!”
这些暗人功夫了得,柳岚雀急唤,手执宝剑自梁上飞下,暴风骤雨般向那刺客杀去,青峰鸣叫了声,疾飞去了梁上,只是柳岚雀打着打着,那青峰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音,她本就外强中干,形势渐危,那青峰却好似要唱衰她一般,又吐出了不少啁鸣,后来柳岚雀方知青峰是好意,它在提醒她,百鹘姑娘来了。
而书斋中一道白绦飞入,伴着商百鹘那仙绝尘寰的身姿,带来了汩汩杀气。
“公子——”
商百鹘忧心忡忡,只看到书斋内一个飘逸背影正被一道剑气所困,她二话没说,一柄寒剑,剑势洒出,妙绝地刺向了那人的腰眼,而她自不会便宜了那刺客,一扬广袖,那暗人便当场气绝,眼见同伴被杀,那血流满面的暗卫凭耳音打出了暗器,却被商百鹘生生毖于了剑下。
柳岚雀抹汗回眸,青峰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哀鸣,商百鹘的脸上本还落着满满的关切,只是待她那一汪秋水看清了书斋中的“门主”时,商百鹘那表情僵成了一线,她冰雪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她的目光亦瞧见了一个倒地的身影。
“呀”了一声,商百鹘疾步而去,目光颤颤地打量着她奶娘胸口处的一道血痕,执手探脉,眸光一缩,小脸顿时被泪河淹没,“奶娘——”
未想到自己今日失态,惹奶娘追问,终害了奶娘,商百鹘无依无靠,眼见奶娘气若犹丝,气着自己,悲着奶娘,一时难过的哭了。
柳岚雀见状,急观何妈脉象,欲背了人去后院诊治。
“放开,把你的手拿开!”商百鹘哭泣中,怒形于色,怒推了柳岚雀一个踉跄。
“百,百鹘,那暗器是从窗外飞来的,今夜有人行刺!”柳岚雀诉说着早先发生的事,那商百鹘一下怔住,目光转而又冷冷地瞧向了那横尸在地的暗卫。
“阿庆布了天罗地网,恐已抓住了刺客,你奶娘她耽搁不得!”柳岚雀看着那人事不省的妇人,急道。
商百鹘的目光收了回来,她自袖中摸出了一堆丸药,慌乱地往她奶娘的口中送去,只是如今那何妈牙关紧闭,连药也送不进去了,商百鹘脸色惨白,手忙脚乱中,柳岚雀捉住了她的腕子,“素闻姑娘是一处变不惊的人,这要紧关头怎可失态?”
商百鹘拂袖,并不领情,打量那倒地的妇人,泪水奔流不止。
灯火辉煌,外方的嘈乱渐渐平息了,阿庆跳窗而入,看到那倒地的何妈,也吓了个半死,“今日多有得罪,问天门来了刺客!”
他俯身查验了何妈的伤势,正要说话,商百鹘环顾周遭的凌乱,幽幽开了口,“不知你可抓住了刺客?”
“那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功夫远在我之上,他跑的急,我怕中计,没有追赶!”阿庆蹙眉道。
“怎么?”柳岚雀也呆住了,而他闭口不言,自有他的道理。
而这时,晏晶芙她们也押着几个刺客,也奔了进来。
“岚雀——”
她风风火火地跑来,目光触到柳岚雀安然无恙,不禁眉目一缓,“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刺客一剑戳中了心窝,去阎罗殿报到了呢!”
她爽朗而笑,只是这笑声颇不应景,内中骤静,一时惶恐难耐。
柳岚雀看着商百鹘紧盯着她奶娘心窝处的血迹,脸上现出了既仙又鬼的杀气,她张张嘴巴,商百鹘已飞身而过,一剑横在了晏晶芙的脖子上。
二人白天刚吵过一架,晏晶芙也没客气,一掌打过,却被阿庆喝斥住了,“晶芙,今日是我们问天门失礼,姑娘的奶娘被刺客所伤,快向姑娘陪个不是!”
晏晶芙闻言,眼珠转转,往对面瞧,偏偏商百鹘如座冰雕一般,而从她这里,只能看到柳岚雀那丫头,灰败的小脸。
“很,很严重么?”晏晶芙听出阿庆的语气不对,目光触及商百鹘脸上的泪痕,那声音又一下收进了红嘟嘟的小嘴里。
“百鹘的奶娘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商百鹘的水瞳溢出一段冰冷,书斋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而那青峰最会审时度势,一下就从窗户飞走了。
“可是要连姐姐我也一同杀了么?”七姐姐自门外站了好一阵儿了,越瞧越心惊胆战,当下就要将晏晶芙拉出这场风波中,谁知商百鹘却一下点了她的穴道:冰音冷道:“不错,不论老少,全部要给我奶娘陪葬。”
“我说百鹘丫头,你这是——”七姐姐动弹不得,口中劝慰的话也被商百鹘无半点人情的怒容逼退了回去。
“七姐姐,你甭理她,这商百鹘她在爷面前说什么不练邪功,只做这好端端的女儿家,你瞧,她如今原形毕露了!”晏晶芙当即气鼓了腮帮。
“哎呦,什么时候了,你可少说几句吧?”七姐姐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来。
“百鹘如此,也是被你们逼的!”商百鹘瞪视着晏晶芙,悲从心来。
“我们逼的?阿庆哥,她奶娘是我们伤的么?”晏晶芙闻言,不由要问个明白。
“晶芙,这何妈在我们问天门出了事,我们难辞其咎,而现在救人要紧,莫说废话。”阿庆递了个眼色,心想这商百鹘可是玉尺王山的一太岁,谁得罪了谁死,她连她师祖都敢杀,如今他真怕这商百鹘一剑将晏晶芙给挑了,而爷还未回殿,这大事是万不能出的!
阿庆眼见着商百鹘横眉立目,心绪难平,不由指着她奶娘道:“姑娘,你杀了这一屋子的人也无用,你奶娘若耽误了诊治,恐就回天乏术了,姑娘当知轻重缓急!”
“是啊,百鹘丫头,你奶娘可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你断不能意气用事!”七姐姐随了阿庆劝道。
“百鹘没有意气用事,死在我剑侠,恐怕你们一个个还能死个痛快,若死在我恩公的手里,你们连一个好死的机会都没有!”商百鹘不想吓他们,可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柳岚雀深知商百鹘说的不差,百鹘她与大皇子自幼订亲,如今这何妈掉一根头发丝,都能招来祸患!
“姑娘,念在我们爷救过姑娘的份儿上,就饶了小的们吧?”柳岚雀俯首求道。
“我饶你们,谁饶我呢?”商百鹘冷冷环顾,悬点又落下泪来。
“哼,你威胁谁呢,我们问天门可是任人宰割的么,爷要知道你这么对我们,必不饶你,而我问天门要杀一个人,那死法足够你瞧上半辈子的了!”晏晶芙实在忍不住了,当即唾了回去。
“好,你们问天门本事,那么告诉我,公子呢,我要见公子!”商百鹘审视着众人道。
“自你来,爷都不爱在门子里待了,连我们都见不到爷呢!”晏晶芙不悦地嚷道。
“来人,给我杀,杀完了这些刺客,让他们先长长眼!”商百鹘随手朝窗外打出了一枚信符,而三名暗卫飞入窗口,随着商百鹘的目光游走,之前被押入的暗人,皆在瞬间毙命。
当那些暗卫扑向那巨网时,柳岚雀纵身而过,“放肆,此乃我问天门捕获的刺客,自当由我问天门处置!”
“哼,一个鬼女也能处置刺客,这问天门的规矩里,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商百鹘冷笑,放开了晏晶芙,目光飘过,“柳岚雀,这屋子里最该死的就是你!”
“百鹘,岚雀是奉命行事,此时不是伤心论错的时候,救你奶娘要紧。”柳岚雀说着,暗中握紧了一枚红豆。
“回我的话,我奶娘将你当成了公子,对吗?”商百鹘圆睁着美目问道。
“是,可岚雀无心欺瞒,自白日起这边便做了防备,一切皆是万不得已,谁成想姑娘的奶娘竟来了。”
“这么说,我奶娘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那是商百鹘最担心的事。
“她只是责问我如何送了那侮辱人的大宴,可我已解释了误会。”柳岚雀隐去了那些她也理不出头绪的事。
“空说无凭,不管如何,你听了我奶娘的话,你就该死!”明眸闪出一道杀气,商百鹘说着就朝柳岚雀杀去。
幸亏做了备!
三十六计走为上,“阿庆,速速抬了何妈去诊治,我,我先走一步。”
弹指,书斋内的地砖轰轰一晃,柳岚雀和那网中的暗人,一同坠了下去,商百鹘的剑刺了空。
“柳岚雀,你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晏晶芙真是个爱笑的姑娘,她眼瞧着柳岚雀逃了个利索,而商百鹘勃然大怒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而她这一笑,阿庆只觉大事不妙,脑袋“嗡”的一响。
而果如阿庆所料,商百鹘那气全撒在了晏晶芙身上,回身便是一剑狠招。
“商百鹘,就算以命抵命,也轮不到柳岚雀她这做鬼女的,你要杀就来杀我吧,我奉饿陪!”晏晶芙飞身一闪,也亮出了宝剑。
“好,本姑娘我就成全你!
商百鹘与晏晶芙顿时杀作了一处,阿庆自知这晏晶芙不是对手,“住手,都给我住手!”他欲打出这判官笔止了这纷争,熟料那三名暗卫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商百鹘杀招出手,绝不含糊,晏晶芙被逼地连连后退,“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服了你,转世投胎,我还是晏晶芙!”
这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呢!
“商姑娘,剑下留人!”噗通,阿庆跪了下去。
“阿庆哥——”晏晶芙骇然地看着,一下便收了宝剑,而那商百鹘的剑却没收住。
剑花闪烁,晏晶芙没有躲,她看着她的阿庆哥,心中落了许多的心酸。
阿庆以判官笔打倒一位暗人,起身欲救晏晶芙,一道黑影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如鬼般穿过了那寒光一瞬,谁也没看清那人的面孔,而商百鹘只觉什么在眼前晃了下,一股巨大的内力便将她震出了三尺开外,天旋地转中,她一下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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