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五章 鳄龟土鳖
归绥的毛泽东在大军开拔之日,恰到好处的病下了,多年不打的摆子又打了起来,三床被子卷在一起还直发抖,让人去找特效药,从中南国过来的金鸡纳霜。至于大军出征,表示一慨不知,刘少奇来看了他几次,都被贺子珍挡了驾。打摆子这种病也叫疟疾,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是极为流行的传染病,发作者,先发冷发抖,皮肤起鸡皮疙瘩,面色紫绀,体温迅速升高,头痛面红,恶心呕吐,全身酸痛,神志模糊,胡言乱语, 有些重症者还会烦躁不安,精神错乱,腹痛腹泻,抽搐昏迷,偏瘫失语。当年毛泽东在井冈山时就得过这个病,以到于在长征的前两个月还不能下地,过湘江时还让人抬着。这一次旧病复发,大家都没有太多的意外。不让老刘见面也是常理,一不小心让老刘染上那才是冤枉。
不仅是毛泽东在打摆子,作为85军军长兼政委的彭德怀,说他自己也在打摆子,只不过他说的打摆子是湖南土话,意思是无所事事,闲极无聊,消极怠工的意思。彭大将军这几天颇有点郁闷,没有人跟他打招呼,就把他的两个师直接调走,他在办公室里闷坐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忍住气没有发作。85军副政委习仲勋为了缓解他的心情,跟他大杀了两天象棋,忍受着彭德怀毫无愧色的悔棋,把习仲勋憋得肚子发痒发胀。
第三天,任弼时从榆林来到了归绥,找到刘少奇说:“下最后通谍了,我们两个,曾经在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大学学习过,有人把我们算作俄归派,本土派对我们也和很排斥,现在到了正式站队的时候了,是否要旗帜鲜明的站在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国际一方,不能再两面三刀左右逢源。”
刘少奇告诉他,虽然现在自己的位置很尴尬,作为留苏者,也就是传说中的鳄龟,不仅不赞成留苏派的主张和行为方式,甚至对共产国际一些不顾本地具体情况的瞎指挥和盲动更是极力反对,因此为众多的鳄龟人士不喜。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很难得到本地派的认可,他们往往先入为主的把自己划为俄归人士,本能的把自己排斥在群体之外。只有毛泽东一个人能了解他,对他说,公道自在人心,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什么派,学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做,只要坚持自己的道德和信念,保持一颗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奋斗之心,人民才不会理你是鳄龟法龟海龟还是土鳖。
刘少奇认为毛泽东的话有道理,告诉任弼时,不要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就束缚了自己,而是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时刻以一个中国共产党人来要求自己,并依此提高自己的修养。中国共产党是建立在中国这块土壤上的政党,是中国人民自己的政党,并不是苏联共产党的支部,更不需要不折不扣的完成苏联人交待的工作任务。虽然大家都信仰共产主义,也只是有相同的信仰而已,没有理由凡信仰相同的人就一定是一个利益集团的人。英国人信上帝,法国人也信上帝,历史上英法之战打得还少吗?苏联人想用信仰为绳索,把我们束缚起来,收为他的小弟,成为他的打手。有些人愿意这样做,但是更多的人并不愿意,不愿意的人里,有留过苏的鳄龟,也有没有去吃过黑面包的土鳖,但是,并不耽误大家成为同一个团体,同一个利益的团体。我认为,我们两个的工作就是要把那些与我们处境相同,想法相似的曾经留苏的人员集中起来,走出鳄龟的名头束缚,扎扎实实把心思放在工作中去,放在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中去。
得到了刘少奇的真实想法,任弼时提出了一个建议,去找彭德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彭德怀,只有彭德怀才能随时随地见到毛泽东,不管对方是在打摆子还是拉肚子,他要见就见,有话就说。
两人来到彭德怀的办公室,正在跟彭德怀下棋的习仲勋象看到救星一样,伸手一划拉,把已经陷入败势的棋局弄乱,说:“军长,不下了,来客人了。”
彭德怀正想发火,看到刘少奇和任弼时,头上的火烧云立即消散,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今天是怎么了,两位是不是走错了门?”
“不是走错了门,是专门来的。想喝酒,又想找一个不喝酒的人显摆显摆,想来想去,合符条件的还就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才从榆林赶过来。”任弼时笑着说。
彭德怀不抽烟不喝酒,但是不反对别人喝酒,不仅不反对,还很爱看别人喝醉的样子,任弼时好酒,胃不好,一喝就醉,经常沦为彭德怀看笑话的对象。
“任政委怎么有时间来归绥,左军长去了张垣,你不在榆林看着,来归绥可有脱岗之嫌。”习仲勋打趣道。第十八集团军三个军,朱德军驻蒙古,彭德怀军驻绥远,左权军驻陕北。
“守在榆林做什么?和尚守庙还有几尊菩萨要守,我们连自己的部队都守不住。”彭德怀没好气的说:“人家要调就调,下属喊走就走,不知道还需不需要组织纪律。狗日的,我们这些军长政委,已经全部成摆设了。”
习仲勋见彭德怀毫无顾忌的把话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进来的两位,一脸的抱歉,正想解释什么,刘少奇摇摇手,阻止了他,说:“这次弼时来归绥,就是想跟我交流这个问题,我们两个商量了很久,不得要领,才专门来找你们两个,想就这个问题交换一下意见。”
“现在是他们的天下,要调就调,说走就走,还有什么意见?谁敢有意见,我没有意见。”说起这个问题,彭德怀就上火:“你们两个也是留苏派,你们留苏派难道就不知道,挑起内战,就是人民的公敌。”
“打住打住,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什么我们两个也是留苏派,这话有点不对,我们两个是在苏联学习过,那时候列宁还活着,我们去苏联是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而不是学习怎么肃托什么肃反怎么清党。别把我们混为一谈。”刘少奇说。
彭德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知道你们两个不一样,所以你们才进得这个门来,不然的话,就凭你们两个打断了我的棋兴,我就不会给你们好看。”
“棋局打乱了,再下就是,把人推走了,再叫回来就难。”任弼时跟彭德怀关系很近,说话就不那么客气:“老彭,我跟少奇商量,留苏回来的人,有王明,有李立三,有张国焘这些把中国共产党当成苏联共产党支部的人,也有我和少奇这种认为中国共产党就是独立的中国人民政党的人,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完成苏联共产党交给的任务,而是要为民族的解放文明的振兴而奋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留苏回来的人进行区别,一条路走到黑的让他们走去,把愿意与我们共同发展的人团结起来,与他们进行斗争。”
彭德怀的笑容终于回到了脸上,对习仲勋说:“习政委,还是你看得中,这些鳄龟里也不全是只会咬人的鳄鱼。”
“别说得那么难听,鳄龟就已经够恶心的了,还鳄鱼,你干脆毒蛇好不好!”任弼时骂道:“在我们86军,第一个反对这样做的不是我,是陈赓,也是你们说的鳄龟之一。他可是我党第一个派去苏联学习间谍工作的,他对于这次南征傅作义,一直持反对态度,并拒不执行中央的调令。同样拒绝的还有直属装甲旅旅长鳄龟许光达,许光达明确表示,他的枪口,不会再对准中国人,如果要他的坦克辗向中国人,他宁愿去开拖拉机。”
“是的,在中央也一样,叶剑英同志就极力反对进攻傅作义,朱德同志更是从库伦三番两次发回电报,阻止开战。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打消他们进攻傅作义的决心,为了增加军事力量,李立三不惜把在苏联学习到一半的刘亚楼李天佑也提前召回,大有不战不休的壮志雄心。”刘少奇说:“我个人认为,这种胡作非为不能允许继续下去,在井冈山,只是在党内在根据地内作乱,现在,把这种作乱扩大到外部,社会影响极大。东归大军一事,已经让我们倍受孤立,再打晋北,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我们还想不想在中国立足。”
“对!这就是这些人的底线,他们认为,不能立足大不了退向蒙古,有苏联为依靠,后顾无忧。”习仲勋很激动的大声说:“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苏联人这个干爹,我们决不能放弃中国的阵地,离开了中国,我们就是逃亡的政党,我们就是无根之漂萍,是秋风下的落叶。就如同当年撤往伯力的东北抗日盟军一样,沦为苏联人的打手、家丁,最后扔到新疆,自生自灭。离开了中国人民,我们就只能仰人鼻息生活,我们就再也挺不直腰杆,只能过奴颜婢膝的日子。最重要的是,离开了这块土地,就再难回来”
“所以,我们希望老彭你去找一下老毛,把我们的想法跟他交流一下,大家定一定,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任弼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马上就去。”彭德怀抬腿就往外走。
习仲勋追上去说:“我让警卫员去附近的牧民家弄一头羊回来,今天,留两位贵客在我们这里吃个饭,军长你看看,如果毛主席有空,让他也一起来,喝点羊汤,发发汗,难说打摆子的毛病就好了。”
“打个毛的摆子!”彭德怀一边走一边说:“老毛的摆子病早就好了,中南国弄来的奎宁他没少吃,只怕三辈子的摆子都治好了,这是脑壳里头打摆子。你只管弄羊,我一定把他弄来。可惜这里没有猪杀,不然,弄一碗肥腾腾的红烧肉,只怕他当真打摆子也会跑过来。”
彭德怀的话让刘少奇任弼时习仲勋三人都笑了起来,任弼时就陕北的一些问题跟习仲勋交换了意见,习仲勋是陕西富平人,对陕北的情况十分了解,民众要求、社会需求、文化习俗有极深的研究,对任弼时提出的一些问题,可以从当地的实际情况出发进行透彻的分析并提出解决意见。以二十七岁的年纪,能够出任85军的副政委,思维成熟,条理清晰,确有其优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