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滴血：
▲时间越进步,社会越发展，融合越集中▲
夜晚降临后，维克特在洗手间里抓了半天头发，最后还是视死如归地拉开了门。
雷奥等他等得早就不耐烦了，一见他出来就抓起大衣外套向外走去：“快点，我们先去吃饭。”
“我有点不太想去,”维克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虚弱一些，“你自己就能搞定这些的,不如我留在房间里看看电视,或者去看看家里装修成什么样子了。”
雷奥没有说话,沉静地注视着他。
他们站得距离有些近,近得维克特可以从雷奥那双黑色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让他觉得再找推脱不去的借口变得有些费劲：“……路易不是很想和你去吗？现在打电话给他应该还来得及。”
路易极力推荐自己和他们同行,但是几个小时前雷奥就不由分说地把他赶了出去。
雷奥回视着维克特的眼睛：那抹蓝色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被染上了一圈苍茫的边缘,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能望进它们多深的地方。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猎人轻柔地说。
维克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雷奥拿起同伴的新大衣扔到他身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件大衣还是昨天维克特拽着雷奥一起买的，虽然后者全程臭脸，但最后还是给出了挑选哪件的宝贵意见。顺便一提，这家伙的眼光还算不错。
维克特抱着大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跟上了雷奥的脚步。
——如果真的被认出来了，也只有抵死不认账这条路可走了。反正自己现在怎么看、怎么闻都和吸血鬼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赌雷奥更愿意相信自己而不是布鲁斯或者别的吸血鬼。
尽管抱定了死不承认的打算，但这个想法还是不能给维克特带来丝毫安慰，这让他整个晚饭都吃得食不知味。
布鲁斯开的酒吧座落在繁华的十一街区，隔着两条街都能看到它那个流光溢彩的大招牌。
“极光……”维克特关上车门，无语地看着酒吧的名字。血族的都城在极夜之地，布鲁斯给自家新开的酒吧起名叫“极光”，要说这只是个巧合他可不信。
和他并肩站在车前的雷奥点起了一支烟，目光冰冷地打量着簇新的酒吧大门和来来往往的人流。
“我从来没想到，”维克特张嘴哈出了一口薄薄的白气，“吸血鬼都可以在闹市区开酒吧了。”
在他以往的观念里，血族都必须恪守着六大戒律遵从避世原则的。但随着时代的变迁，种族间的融合似乎成了不可避免的趋势。
雷奥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点头赞同道：“他们只要乖乖等着被杀掉就好了。”
“路易说这里有神圣联盟的经营许可，”维克特提醒他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大开杀戒的。”
雷奥这次没有用“我能”这个台词，他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我们会知道能不能的。”
因为要抽完手中的烟，雷奥慢了一步跟在维克特的身后。
维克特一走到门口，就被大门前站着的两个门侍彬彬有礼地拦下了：“先生，这里不是普通的酒吧，请问您是……”
他看到雷奥后便认出了对方半血族的身份，立刻改口并躬身道：“欢迎您的到来，大人，祝您度过一个开心的夜晚。”
“我会很开心的。”雷奥的唇角弧度危险地上扬了一点点，由衷地、意有所指地回答。
“请问这位人类是您的？”门侍非常知礼节地向维克特再次微微躬身。
雷奥抓住维克特的肩膀，不怎么温柔地把他拖到自己怀里，以行动表明这是自己的所有物。
“需要告知您的是，”门侍让开了身后的通道，“在踏入极光之后，这位人类的安危将由您全权负责。愿您今夜如星光般美妙。”
刚走进大门，雷奥就松开了维克特的肩膀。
“我发现他刚刚给你行的是半礼，因为你是个半血族？”维克特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重重帷幕之后的大门，“看起来这里很讲究等级分明。”
酒吧里的各色声音汇成了一股嘈杂斑驳的音浪，见缝插针地和斑斓多变的灯光充斥着这个封闭空间的每一寸角落，这让维克特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往雷奥那边再贴近一点。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暧昧地冲维克特舔了舔下唇，舌尖旁侧的细锐齿尖若隐若现，然后她恶意地向雷奥投去了挑衅的眼神。
“我要这个人类，开个价。”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客气。
维克特以为雷奥会立刻翻脸，但猎人却和他一贯的表现不同，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女吸血鬼一眼：“他很贵。”
吸血鬼嘲讽地“哈”了一声：“没什么我拿不出来的价格，开价吧，混血。”
平时维克特一提起“混血”或者“半血族”，雷奥就会变得很不耐烦，可这次猎人却处之泰然，不仅没有拿剑去指住敢于寻衅自己的猎物，反而上前了一步，俯身在女人耳边轻声说：“太贵了，恐怕你承受不起。”
雷奥的长相很具侵略性，以至于任谁看见他的第一眼，总会被他五官的锋锐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而忽视了这种锋锐其实是他面部线条的精致带来的。如今在昏暗的光线下，女吸血鬼也终于发现了男人的致命吸引力。
她“咯咯”地娇笑着，伸出双手想要环住雷奥的脖子，却被对方技巧性地躲了过去。可她并不以为意，而是把这当成了男人欲擒故纵的小情-趣：“说说看？说不定我会愿意付出这个代价的。”
在极光的大门和正厅之间是一条曲折幽深的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烛火摇曳暗淡，营造出一处处迷靡的半私人空间。雷奥一把把女人摁在走廊的一个弯折处，掌心紧紧摁住她的喉头，接着慢慢地覆身上去。
他这几个动作虽然很强势，但却又很温柔，所以做惯了狩猎者的吸血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被钳制的猎物。
然后，她就听见这个混血在自己耳旁冷酷地说：“你的命都不够。”
女人察觉到了大事不好，但她连尖叫都未能发出，就感觉到从自己喉间传来了一股无可抵御的灼烧热意，直直地冲进了她的头脑中，猛烈地爆裂开来。
剩下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维克特还没有从雷奥调-情般地把吸血鬼摁在墙上这个颠覆他认知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吸血鬼惊愕地长大了嘴，一抹微弱的白光从她的七窍中一闪而现，接着一席长裙失去支撑地掉落到地面上，和地面上属于同一个主人的高跟鞋一起，被一蓬迅速燃烧殆尽的黑烬扬洒覆盖上去。
——他直接烧了她！
而第一个反应在维克特脑海里的念头是：雷奥对神圣力量的控制度已经可以精准到如此地步了吗？
雷奥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身冲维克特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小但发自内心的微笑：“耐心一些，乐子才会更大。”
维克特不知道他说的“耐心”是指刚刚和那个吸血鬼的虚与委蛇，还是指用一种不惊动他人的办法杀了她以谋求更多的杀戮。但无论是哪种，他后面说的“乐子”都有且只有一个含义。
“我以为，”维克特的声音被大分贝的背景音干扰得断断续续，“我们是来找布鲁斯的。”
不过雷奥却听清楚了他说的话，并且纠正他道：“我们是来找乐子，顺便找布鲁斯的。”
“因为有人闯进了我们的家？”维克特大声问他，“你是因为这个过来砸场子的？“
“对。”雷奥大步地走过走廊，在酒吧正厅前停下，这里被镭射光线隔出了一道虚无的门。他把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的维克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从他腰间拔出那把艾薇塔卖给他们的高价枪，对准舞池上方的镭射灯就是一枪。
这一枪看起来没经过什么瞄准，但一枪就把那个旋转着闪光的球形灯打了个米分碎，四下崩开散落的碎片轻松地砸出了个满室静默。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人类的酒吧中，接下来的应该是各色尖叫和蜂拥逃窜，说不定还会发生严重的拥挤踩踏事故。但在极光这个装满了吸血鬼的酒吧里，只收获了难以置信的短暂静默，连癫狂的重摇滚乐都戛然而止地被关掉了。
不管在舞池还是在吧台、散台、卡座等的吸血鬼们都目光一致地盯向了正厅门口的肇事者，黑暗中点点猩红的瞳孔毫不掩饰地表现着凶恶和残忍……维克特发誓，这是他醒来之后，所见到同类最多的一次。
雷奥把枪拍在维克特手里，低声对他说：“跟紧我。”
然后，猎人慢慢地拔出了自己的十字长剑，友好地跟猎物宣布：“狂欢开始了。”
没有镭射球形灯这个最大的光源后，缺乏光线的极光里变得灰暗阴郁起来，但这影响不了有着卓越夜视能力的吸血鬼们。
有人认出了雷奥那把标志性的长剑，下意识地喊叫出声：“是猎杀者！”
这个名号在所有的吸血鬼中引发了一阵带着惊惶的骚动，看来雷奥已经是凶名在外了。
一个看上去像是值班经理的男人站了出来，大声地对雷奥说：“这里是极光！接受着阿萨迈特家族布鲁斯侯爵的庇护！我们有神圣联盟的许可！你不能在这里猎杀血族！”
雷奥用手指弹了一下长剑剑身，轻描淡写地说：“神圣联盟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用剑慢慢指过所有看向他的吸血鬼：“如果有谁没有为了吸血杀过人类，没有为了吸血强迫过人类，也没有初拥过不愿转化的人类，就可以从我身后的门走出去。”
这句话说出口后，又在吸血鬼中引起了一波更大的骚动。
“你也是个半血族，”一个藏在角落处的声音壮着胆子喊道，“难道你就没有吸过人类的血？吸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全是自愿？！”
“我没有。”雷奥冷淡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周末还要加班……不开森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