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滴血:
▲该隐建造了一座城、就按著他儿子的名将那城叫作以诺▲
雷奥的车子不情不愿地停在红灯亮起的路口,车子里的摇滚乐在震天地响着,闹得维克特头疼不已。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引起自己心烦意乱的根源。
他伸手关掉车载广播里的鬼哭狼嚎:“你没必要对吸血鬼这样赶尽杀绝,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就连神圣联盟都不会再对吸血鬼、女巫什么的乱下格杀令。”
“哦。”雷奥用他一贯敷衍了事的态度回应道,接着一脚踩下了油门,比和他一同停在红灯前的另一辆车子快了一个车身地冲了出去。
维克特知道自己不可能用一两句话说服雷奥:这家伙顽固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听从别人的意见。所以他转而说到了同伴更为关心的问题上去:“你有没有注意到,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就一直在和阿萨迈特族打交道:你从他们手中救下了我,地堡里的尤金想重造的骨琴是他们的圣器,现在闯进我们家里的还是阿萨迈特……”
“那就把他们全杀掉好了。”雷奥轻描淡写地表示。
“没这么简单,”维克特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打打杀杀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他们是针对你来的?尤金说他想要你的血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阿萨迈特不是针对雷奥来的,他们是针对他来的,但他现在不能让雷奥想到这上面来。
“想死的意思。”雷奥冷冰冰地回答。
“虽然这么问你可能会不高兴,”维克特说,“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的血亲到底是谁?”
如他所料,雷奥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车厢里温度都为此瞬间降下去了很多。就在维克特觉得车子里的空气冻得快要凝结起来的时候,雷奥放在水杯槽里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是路易,”维克特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捡起手机借机转移开话题,“他说在酒店等我们……应该查出了些东西。”
路易今天穿了一身机车服,火红的妖冶长发被扎成了一个马尾。不过他的眉目颇为俊朗,所以看上去倒没有违和的女气,反而别有一番英姿。
“雷奥呢?”他自来熟地跟维克特打着招呼。
“去停车了。”维克特说。
“他从来不肯别人碰他的宝贝车,”路易撇嘴,“如果他不是开一辆毁一辆的话,我简直就要怀疑他是个恋物癖了……对了,你是叫维克特对吧?”
“对。”维克特有些警惕地回答。
“真的很巧,你和老蝙蝠的儿子同名。”路易看到了雷奥在门口出现,便从沙发座上起身跟他挥手打招呼。
维克特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心惊胆战,连路易诋毁地把自己老爹叫成“老蝙蝠”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维克特”这个名字又没有谁规定只能该隐的儿子才能用,他没必要因为这个就大惊小怪地惹人怀疑。
“谁惹雷奥了?”路易一看清雷奥的脸就小声地问维克特。
由此可见,雷奥非常擅于教会身边的人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我问了他血亲是谁。”维克特也小小声地说。
“哇哦——”路易立刻如临大敌地看向他,“雷奥没有把你从车里扔出去?”
维克特冲他耸了下肩,表示自己正好好地站在这里。
“温馨提示,”路易严肃地说,“以后不要跟雷奥提这个危险的话题了,他这次没把你扔出去是因为你们睡在一起的原因。你要是再这样恃宠而骄的话,下一次保不准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们没有睡在一起,”维克特一脸黑线地说,“而且我也没有恃宠而骄……还有,为什么不能这么问雷奥?”
“要问你自己去问,”路易说,“反正别在我在场的时候问就好。我可不是你,雷奥不会对我网开一面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上前夸张地锤了一下雷奥的肩膀:“嗨!哥们儿,你还好吗?”
雷奥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
“你还缺钱吗?”路易关切地问,碍于雷奥不怎么好的脸色决定用一个见效快的开场白,“我今天来之前特意多取了些现钞。”
雷奥冲维克特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表示有维克特在不用他瞎操心。
“我查到了你让我找的人,是……”路易接着说。
“是吸血鬼。”雷奥截断了他的话。
路易愣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雷奥又冲维克特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一副“你如果没有别的能说的就滚蛋吧”的样子。
对比了一下路易,维克特突然发现在和雷奥相处的人中,自己算不上最惨的那个。如果这个比较群体是血族的话,搞不好自己还是待遇最好的那个。
作为康斯坦丁家的杰出一员,路易当然不会只查出了个人名。他跟着雷奥和维克特回到了他们房间,仔细检查过没什么窃听设备和偷录摄像头后,才说:“十三黑暗圣器丢了好几百年了这个大家都知道,根据吸血鬼的内部传言,黑暗圣器被拿去给该隐的继承人疗伤用了。不过,我可不这么认为。”
“想想看,”他继续说道,“一个吸血鬼受了伤,只用吸吸血就能好上大半,再不行就去睡睡棺材,或者和他睡的棺材一起埋到地下……我想不出有什么伤会严重到一个血族亲王需要借助十三黑暗圣器来疗伤的。”
维克特闻言一怔:三百多年前他确实伤得很重,重到快要直接去见上帝了。他只记得自己没可能被一条地狱火龙伤成那样,用阴沟里翻船来形容那次受伤都不为过,接着就被老爹千钧一发地救了出来,直接被摁在祭坛上封进去了十三圣器。就连十三圣器是用来给自己疗伤,还有要封印六百年才能伤势痊愈这些信息都是他陷入沉睡之前被老爹硬灌输进来的意识。
他从未怀疑过父亲,尽管现在按照路易的话回想和推论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疑点,也不愿意对此心生怀疑。
所以,维克特说:“也许他只是爱子心切呢?”
“那如果教廷的三大圣物也不见了又该怎么说?”路易问,“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三大圣物?”维克特难以置信地问,“圣杯、圣枪和荆棘王冠?”
“回答正确,”路易冲他打了个响指,“虽然教廷没有漏一点儿风声,但想瞒过我还是太不够看了,要知道我可是姓康斯坦丁的男人……”
他这番自我吹嘘的话还没有说完,雷奥就把脚直接翘到三人围坐着的矮脚茶几上了,毫不含蓄地表达出了对他们聊天跑题的不满。
“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维克特立刻这样教育他说。但他嘴上一边这么说,一边起身把半开着的窗帘又拉严实了一些,遮挡住了原本从雷奥脚踝处分界开的阳光。
“我能。”雷奥抖了抖脚,没有把它们拿下来的打算。
“你们两个……”路易呆呆地看着他们,半天后捂住眼睛惨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突然这么不舒服!”
“说正事。”雷奥不耐烦地说。他一直觉得路易虽然很好用但太聒噪了,从前是,现在更是。
“我们说到哪儿了?”路易把自己的沙发挪得离两位友人远了一点,这样万一再有什么突发闪光弹多少也能提前避一下,“还说回十三黑暗圣器上去,维克特你上次跟我说的圣器可以重新生成是正确的。”
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杯子:“玻璃杯,成分是二氧化硅,它之所以是一个杯子而不是花瓶,是由制造的模具决定的。圣器或者圣物也是一样的,它们的本质都是力量:黑暗力量啦神圣力量啦地水风火啦什么的,决定它们是骨琴还是圣枪的是规则的力量。只要规则还在,圣器即便被毁坏了也会有重现于世的那天。”
“比起你家被毁了这种小事,”路易把玻璃杯重新放回到茶几上去,“雷奥你应该更关注一下黑暗圣器和基督圣物同时消失不见这件大事——我才不信十三黑暗圣器被封印到了该隐之子身上。现在那十三个破盆烂罐都开始重新汇集力量了,没听说过封印还能有毁掉封印物这种副作用的。”
维克特沉默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它们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呈现出健康的色泽,细微的毛细血管中虽然没有流动血液但仍然清晰可见……他清楚地记得十三圣器融入自己体内时因其巨大力量产生的战栗颤抖,也记得十三层封印每一层落下时愈发被强化终至无可动摇的禁锢之力,还有父亲点在他额心上的冰凉指尖和母亲拉住他的手时的哀哀而泣。
但现在,路易说没有什么封印?
他不会相信路易这个毛头小子的话的。
“我还是更关心是谁闯进了我的家,”雷奥非常没有大局观地说,“搞定这个之前别想让我做别的。”
“我已经把十三黑暗圣器的事情上报给联盟了,”路易一边说一边掏出来自己的手机,点开上面一个十字架的应用图标后拿给雷奥看,“看,联盟已经发了高亮粗体任务,如果情况危急的话还会组织专门人手解决。你们上周去的那个地堡,已经被亚瑟接手调查了,我讨厌那家伙,为什么不是我们三个组队调查,你们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我们一定是黄金组合……”
如果说从事八卦小道消息的人士都有话唠潜质,那路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说起来事情来就滔滔不绝,坐在他对面的雷奥已经一副神游物外的走神状态,显然在他这里练习了不少无视人的天赋。
“那个地堡没什么好调查的,”维克特说,“连蛇女在的空间都崩坍了。”
“不见得吧?”路易有着怀疑一切的精神,“那可是道米勒斯家的地堡,里面肯定藏了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维克特默默地想:那不过是个度假用的别居,能出现一只蛇女已经是因为有人在捣鬼了。
“说起来道米勒斯,”路易说话爱跑题的习惯是改不掉了,“血族建在极夜之地的都城不是叫‘以诺城’吗?传说这是以该隐之子的名字命名的双子城,那为什么没有吸血鬼称呼黑暗之子这个名字?难道说……”
这个问题维克特倒是能回答:他出生之时,父亲为他赐名“以诺”,母亲为他选择了“维克特”。“以诺”这个名字作为他的真名而存在,因为有着血族始祖赋予的黑暗祝福,除了他的血脉直亲还没有谁能用希伯来语读出它。连阿穆兰塔这样与他有着血缘的近亲都不能,路易刚刚用的也是英语。
“……难道说叫‘以诺’的黑暗之子另有其人?该隐那个老蝙蝠还有个私生子?”维克特只是没有马上说话,路易就为他猜测出来了一位私生兄弟。
今天第二次地,维克特头疼地摁住了额头。
“闭嘴,路易。”雷奥喝止住了路易的满脑袋跑火车,“我不会再跟你做搭档的。”
“为什么?”路易眼神里的受到伤害跟真的似的,“我们上次不是合作的很好?我又没让你在维克特和我之间二选一。我知道你们俩好得都住在一起了,我一点儿都不嫉妒真的,我由衷地为你们感到开心,是你们让我重新相信了……”
“我让你闭嘴!”雷奥用脚后跟敲了敲茶几,“你废话太多。”
“维克特的话和我一样多。”路易马上祸水东引。
实事求是地说,维克特虽然话也不少,但无论在八卦精神、言语密度还是跑题能力上,都无法与路易相比。
但他这句话提醒了雷奥,后者立刻看向了维克特:“你今天话很少。”
……平时不都是你吼我“闭嘴”的吗?因为话题走向愈发感到心虚的维克特可没什么胆子把这句话说出来,所以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含糊地说:“我在想,布鲁斯会在哪儿。”
他这个说辞毫无疑问地取悦了雷奥,把被连续跑题的谈话拽回了正规上来。路易显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并且颇感兴趣地说:“阿萨迈特族的那个侯爵?他在第十一街区新开了一家酒吧,资格审查的许可证还是我给他们发的。”
维克特闻言又纠结了起来:因为被封印的原因,他还敢赌一下没有见过自己本人的血族认不出他来,但布鲁斯?他一定会认得他的。
“我们晚上去看看。”雷奥终于舍得把脚从茶几上收了回来,一锤定音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上班都被吹了个透心凉,连穿两件羽绒服都觉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