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滴血:
▲对于男人来说,老婆和车概不外借▲
这一夜维克特睡得不是很安稳,虽然没有做梦但是中间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雷奥维持着他入睡前的姿势把自己陷在沙发里,怀里还抱着那把十字长剑。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觉得他有些寂寞?
但这个念头在维克特脑海里只闪了半秒钟,就迅速地被席卷而来的困意赶走了。
而且雷奥这种人,也会有寂寞这种情绪吗?
等到维克特醒来之后,窗外已经大亮了。窗帘半开着,雷奥坐的那个沙发恰巧隐藏在窗帘遮挡出来的阴影里,不仔细看的话都不知道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老天……”维克特一边撑起自己的身体一边揉眼睛,完全把自己睡成了一个七晕八素的团子,“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他穿着酒店附送的白色睡袍,平日里柔顺的金发现在乱糟糟地在他脑袋上厮打成一团,再配上一个睡眼惺忪的哈欠,软萌无害到和吸血鬼这个种族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
雷奥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简单地说:“等下出门。”
维克特嘟嘟囔囔、磕磕绊绊地往浴室走,睡袍有一半被卷到腰带上都不自知。
雷奥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回到了虚空中某个未知的点。
浴室里水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等到水声终止之后,从里面走出来的维克特就又变成了那个一脸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看上去就是个浪荡二世祖的纨绔少爷。
他拨了下还有些湿的头发,骚包地对着落地镜照了照自己非常对得起观众的侧颜:“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
于是雷奥还是觉得刚刚的那个维克特比较顺眼。
等吃过早饭后,雷奥和维克特便一起离开了酒店。
“不先回去收拾屋子吗?”维克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们可以请个家政小队来做清洁,然后再去卖场挑一些新家具。”
有卡在身的亲王殿下腰杆挺直、财大气粗,之前都是自己事必躬亲地做家务,现在已经计划雇佣整整一队的家政人员扬眉吐气了。
“先不用,这些都是小事。”雷奥说。在这位大爷的观念里,除了杀吸血鬼之外,其它的都可以算作小事。
“现在是上午。”维克特看了一眼太阳,“等下阳光会越来越强的,你……没事吧?”
作为一个混血,即便有人类的一半血脉,根植在他另一半血族血脉里的天性也注定终生无法享受到阳光的温暖。只是不知道对于雷奥来说,这种伤害会到哪种地步,毕竟他来自血族的那部分力量甚至比大部分血族都要强大。
“习惯就好。”雷奥冷淡地说,他一上车就带上了墨镜,车窗也经过特殊处理,最大限度地隔绝阳光带来的伤害。
既然搭档愿意自虐,维克特也就不打算多管闲事地对他指手画脚,便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昨天不是说自己买了一辆新车吗?怎么今天不开那个?”
他们乘坐的还是那辆改装后的路虎,虽然也是辆里程数都超不过四个位数的新车,但在新超跑的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对于车子,男人们都是喜新厌旧、多多益善的。
“还没改装好。”雷奥说。
“那等它改装好了你可以把这辆车给我开吗?”维克特充满希望地问,爱怜地抚摸了一下车子前面的工作台。
“不。”雷奥语气坚决地说。
……我可以自己买,维克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卡,心中大定地想。
大概是觉得刚刚的拒绝太过强硬,雷奥又加了一句:“你得和我一辆车。”言下之意是:别想一个人开车。
维克特看了一眼被雷奥掌控在手里的方向盘,悲哀地发现如果自己和他抢方向盘所有权的话,多半会得到和昨天晚上争夺财政权一样的后果。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到快到目的地。
“我们来这里干嘛?”维克特关上车门跟紧了雷奥,向旁边那栋墙漆已经变得灰蒙蒙、墙体上布满斑驳污渍的米分红色小楼里走去,“又不用买什么新武器。”
这是雷奥第三次带他来艾薇塔这里,周围的环境一如既往地极具贫民窟特色。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比上回更破败了,让维克特每次踏足于此都痛苦万分。
“来找人聊天。”雷奥轻松地说。
维克特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这句鬼话,而且雷奥每次用这种腔调说话就意味着又有人要倒霉了。
……只要不是自己,爱谁谁呢。
门口照例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黑人壮汉,一看到雷奥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破扑克牌。
但还没等维克特看清楚扑克牌的花色,雷奥一拳就把这个比他还高了一个脑袋黑鬼揍翻在了地上。
他出拳既快又猛,打完收手后是一脸平静的无动于衷。
“早就该这样了。”维克特缺乏正义感地夸赞道,他看这家伙不爽很久了。
那个黑人壮汉比雷奥大了整整一圈,平时往门口一守就跟座铁塔一样,在治安糟糕到当街杀人都时常成为街头一景的棚户区,也能算是足以震慑一方的存在。然而被雷奥一拳撂倒在地之后,疼得整个人蜷成了一坨特大号的虾米,悄然无声地默默挣扎了好一会儿,半天后才长长地抽了一口气,让人十分担心这口气他之后还能不能吐得出来。
看起来脑震荡这家伙估计是跑不了了,维克特幸灾乐祸地想。
雷奥揍完人连解释都不屑于给,抬脚就往前走。维克特跟着他往小楼里走,还顺脚用那个壮汉的脸蹭了下鞋底。
艾薇塔的房间离大门口不远,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得到的消息,还没等雷奥他们走进来,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
“原来是圣迪塔斯少爷大驾光临,”她的脸上堆满了假笑,就跟没看到自己手下被胖揍了一顿似的,“快进来坐嘛。”
雷奥在混血恶魔面前站定,气定神闲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能从地上爬起身来的黑佬,意有所指地说:“你搞的这些把戏,我愿意,才陪你玩;不愿意,就是今天这样。”
“那是那是,”艾薇塔笑得满面和气,“您愿意按我的规矩来是给我面子,那我肯定也得给您面子。以后您过来我这边儿,直接进门就好,不用做什么身份验证。”
雷奥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维克特觉得只能用“翘”不能用“笑”来描述他这个表情,然后突然从背后拔出那把长剑,压在商人颈间,逼着她不得不后退到门内。
“先让她打开仓库再说!”维克特唯恐天下不乱地出着馊主意,念念不忘在艾薇塔的仓库里看到的那些好东西。
“昨天有人闯进了我的家,”雷奥说,“是个吸血鬼,但却瞒过了我……请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开始说礼貌用语了。
艾薇塔跌坐在床上,那把剑始终平稳地横在她的颈间,即便没有出鞘仍然让她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森然的冷意,仿佛和死亡在贴面呼吸。
“我……”半魅魔商人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她知道雷奥从来不在乎什么法则约束,他威胁人向来都是实打实的,对他说谎或者拒不承认就等同于邀请他来收割自己的性命,“……你不能这么逼我,这坏了规矩。”
她坦白了自己和雷奥找上门这件事有关。
“我就是规矩。”雷奥冷漠地说。
艾薇塔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但那把剑附骨之疽地跟着她,连半分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留下。她试图向雷奥解释:“我是个商人,你可以从我这里买对付吸血鬼的东西,别人也可以从我这里买遮掩吸血鬼气息的东西。”
“是谁?”雷奥不为她的语言所动,手中的剑往下又压了一分。
“……我不会泄露客人信息的,”艾薇塔坚持地说,虽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语气却很坚决,“我也从来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你们两个人的情况。”
她在说“你们”这个词语的时候突然看向了维克特,后来才又重新看向雷奥。
雷奥打了个响指,握在他手中的剑柄上羞涩地跳起了一朵微弱的银色小火苗,颤颤巍巍地在金属剑身上无风而动,仿佛稍稍吹一口气就能让它泯灭。
但艾薇塔看向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一个中立的商人,有神圣联盟和黑暗议会的双重许可……我不能按你说的做!”
雷奥理解地冲他点了下头,态度诚恳地轻声说:“我很抱歉。”
他看向混血恶魔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等等!”就在那朵银色的火苗准备好张牙舞爪时,维克特喊了停,“雷奥,先别急着杀她!”
雷奥手上的动作为之一停:“理由?”
维克特走到半魅魔商人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艾薇塔的眼睛已经被激得完全变成了竖瞳,从瞳孔最中央泛出一抹邪恶的暗红色。
“你刚刚说的是:你‘不能’?”他问她。
艾薇塔受限于颈间的长剑,只能幅度颇小地点了点头。
“不是你不愿意,而是你不能。”维克特肯定地说。
艾薇塔又点了点头。
“那你能说些什么?”维克特步步紧逼,盯死了她的竖线双瞳。
艾薇塔刹那间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巨大的阴影,但存神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就好像刚刚的被压迫感只是个荒谬的错觉,眼前不过是一个不能再人类的人类。
她收敛住自己的心神,觉得因为惹怒雷奥而丢掉小命非常不值,但碍于誓言和约法规则,无法明确地给出雷奥想要的答案。
可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我们是两个好朋友,”艾薇塔突兀地向维克特说,“下周在伦敦博物馆会有一个艺术展……如果你买够50万美元的东西,我可以送你们两张票。”
说完这段前后逻辑不通的话后,她就求救般地看着维克特,眼神里的乞求呼之欲出,生怕对方听不懂自己已经是竭尽可能的暗示。
“我们不需要票,”维克特思考了好一阵后才慢慢地说,“我们需要破魔银子弹。”
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艾薇塔才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从刚才准备赴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甚至敢于伸手推开雷奥的凶剑,毫不顾忌剑上汹涌澎湃的力量在她的掌心中留下了一大道漆黑的焦印。
雷奥看了维克特一眼,在看到后者一个微微的点头后,干脆地收回长剑插到背后。
艾薇塔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包装潦草的纸盒子,拿给维克特,然后向雷奥伸出右手,那手心上还带着烧焦的痕迹:“20万美元,谢谢惠顾。”
“上次那把枪你才卖了20万美元好吗?”维克特难以置信地说,“现在一盒子弹你就好意思要20万美元?!”
“当然,”艾薇塔翻了个白眼,刚摆脱了死亡的威胁,就迫不及待地表露自己的奸商本质,“刚刚我受了多大的惊吓,要你们20万美元,还是看在雷奥的面子上打过折扣了。”
她这会儿也不喊什么圣迪塔斯先生了。
雷奥倒也不拖拉,拿起床头的矮桌上的一支笔,从维克特手里的子弹盒上撕下半个盒盖,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出“给她20万美元,雷奥”这行字样,递给艾薇塔:“去找老家伙或者路易要。”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做起来驾轻就熟,俨然不是第一次干得出赊账这种行径了,把一旁的维克特看得是心有所感、叹服不已。
但他还是撺掇雷奥说:“你给她钱的话,还不如给她一剑。”
雷奥耸了下肩:“她按我的规矩办事,我就按她的规矩来。”
“但你从来都不跟我玩儿这一套,”维克特指控他说,“都是我按你的规矩办事,你还是按你自己的规矩来。”
“对。”雷奥大方地承认道,觉得十分理所当然,一点都不为之心生愧意。
艾薇塔快手快脚地把那张破纸壳在身上收好——难为她今天穿得也很清凉,身上就没几个布片,然后把他们往外面哄:“我每次只接受一单欠账,你们要是没钱的话就别在我这儿磨蹭了……我又不打算开茶话会。”
雷奥带着维克特往外走,快出门时转身对艾薇塔说:“今天是你运气好,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他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平静和缓,但听得艾薇塔生生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回到车上以后,维克特才说起了刚刚的事情:“虽然我很想你捅她一剑,但其实你不能杀了她。她有神圣同盟和黑暗议会的双重许可,这本身就代表着魔法效力。”
“我能。”雷奥说。
……这家伙一定觉得没有他不能做的事情,维克特默默地想,但还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劝了他一句:“可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他们都会找你的麻烦。”
“让他们来找我。”雷奥不在意地说,压根没把神圣同盟和黑暗议会这两个庞然大物放在眼里。
维克特不再开口说话。他见识过雷奥的实力,虽然的确非常惊人,但是好像并没有达到能以一己之力撼动两方巨头的地步。
——不对!
维克特突然想起了一件差点儿被自己忽视的事:自从他和雷奥住在一起后,从未见他饮用过人类血液:搞不好他这辈子都还没有喝过人类的血,更不用说血族的血了。而且即便是他平时摄取牲畜的血,也是限于烹饪为成品后的微不足道;哪怕为了即将面临的棘手战斗,也不过在红酒里掺了点儿牲畜血。
他是如何抑制住对鲜血的渴求的?就算把半血族的因素考虑进去,克服“渴血症”也不是仅仅有绝大意志力就能办到的事情。
血族最基本的力量来源于鲜血。想想看,如果他饱饮了人类的鲜血甚至是血族的鲜血……又该会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
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让维克特思考太多,因为还没等他去想得深入,雷奥就打断了他的沉思。
“所以,昨天晚上是谁欠了我们一个约会?”他温柔地问,对昨天没能当场逮到敢闯进自己家里的吸血鬼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大姨妈到访,整个人被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