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颖淡淡“哦”了一声。
“小姐，我看见风夕公子了。”也许是华颖的态度过于冷淡，无双又强调了一次。
“不就是风夕公子么，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无双挠了挠头，不敢再出声。
车子一路行驶到德龙馆门口缓缓停了下来，华颖下了车往里面走，里头用餐的人很多，楼下的大厅几乎已经没什么空位。
专门迎客的小二满脸带笑地迎上来。
“小二哥，可还有雅座？”
“哎呀呀，不好意思，今日的雅座都已经订满了，大厅倒是还有个位置，不知道贵客是否愿意迁就？”
华颖从进门开始，就已经招来了不少眼光，想象一下如果坐在大厅用餐的话，一堆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吃东西，到时候想不倒胃口都不行。
心里颇有些失望：“那便算了吧……”
正欲转身，却见小二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脸上笑得好像开了花：“哎哟呦——公子您来啦——”
她转过身，竟不期然地撞上一对满带惊讶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意外，风夕竟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双唇张合了几下，才吐出两个字：“颖儿——”
尽管刚才无双已经提过这个名字，但华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冲他淡淡地笑了笑：“是我，好久不见。”
他咬了咬唇，低下头去，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呈现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只是神情有些不自然，依稀还能看到眼圈带着一点点的红色，眼睛的表面也似乎蒙了一层氤氲的水雾，不似以前那般清澈明净。
他瘦了很多，原本就白净的皮肤也显得更加苍白，唇色淡淡，眼眶下面带着一抹浅青的暗影，神情也略微觉得疲倦，给人一种他似乎好久都没睡好觉的感觉。
这时候门口有人要进来，华颖便让到了一边。他几乎同步地挡到她的身前，似乎害怕她随时会就从他身边溜走似的。
他好看的唇角噙了一丝浅笑：“是过来用餐吗？”
华颖点点头。
“没位置了？”
她“嗯”了一声：“是，我正要回去。”
他连忙道：“我定了间雅座，要不要一起？”
他既然是定了雅间，自然不会是他自己一个人过来，便推辞道：“还是不……”话未出口，便听见他对小二道：“一会儿李公子和范公子若是过来，你便告诉他今天我有贵客，改天再找他们喝酒。”
她蹙眉：“风夕……”
“颖儿，一起吧……”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哀求。
华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样的风夕，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心念间，抬脚往楼梯口走去。
进了雅间，对桌而坐，看得出风夕显得很高兴，眼底都布满了浅浅的笑，却比阳春三月还要令人温暖。
“颖儿，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她笑笑，随口说道：“原本是带老夜和无双来吃的。”
他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睛道：“哦，我也不会介意他们……”
“算了，可能他们会不太习惯，不用勉强。”夜息寒原本就没有跟上来，他一向是有眼力劲儿的人，无双陪侍在一旁，风夕的随侍则守在门外。
华颖让风夕做主点了一些菜，要了一壶酒。菜上来后，两人对酌，边喝边聊。风夕一下子便喝了几杯酒，但桌上的菜却一筷都没有动过，看华颖吃得很香，倒是笑得眼睛弯弯，一副很心满意足的样子。
华颖跟他说起自己在草原上的经历，只不过都捡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并没将自己九死一生的事情跟他提起。
他很专心地听她说，她讲到开心的时候他也跟着笑，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特意附和她，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样子让华颖看在眼中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以至于后来，华颖不想讲了，只是默默地喝酒，吃菜。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这么冷了下来。
他喝空了一杯酒，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捻着白瓷的小酒杯，轻轻转动着，须臾，开口轻轻说道：“颖儿……其实你在草原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替他受的苦我也知道。”他似乎很用力的抿了抿嘴，声音中带了一丝轻颤：“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他……可我也知道，这辈子我们都不太可能了，希望能有下辈子。”
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举起杯子要跟她碰杯：“颖儿……来，愿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
华颖笑了笑，端起杯子跟他碰了碰：“愿下辈子还能跟风夕坐在一起喝酒。”
“干杯——”
“干杯！”-
从头到尾，风夕都没有提起自己和华若芸订婚的事，他没说，华颖也没问。风夕显然是喝多了，脸上已经有了醉意，而且刚走出酒楼便吐了。
华颖叹了口气，看着他的随侍替他拍背，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却什么也没说。等他吐地差不多了，又看着人将他架上了马车。
全程风夕都很配合，就好像一个乖乖的小孩一样，只是从他那双眸子深处才能看到那种扎心的疼痛。
“颖儿——下辈子我们再坐一起喝酒。”被人推入车厢前，他挣扎地回过头对华颖喊了一句。
华颖朝着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小姐，为何我觉得风夕公子好可怜。”无双撇了撇嘴。
华颖慢慢闭起眼睛，语气淡淡道：“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小姐……”
“无双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爱你，但你要自己爱自己，谁都可以抛弃你，但你却不可以抛弃自己……至于风夕，希望他有一天能明白这个道理。”
无双想了想，昏暗的光线下清亮的双眸闪过一丝光亮。
“小姐，你懂的道理真多。”
她笑了笑：“道理是活出来的，活着活着就活明白了。”
无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小姐今年可不就十七岁么，怎么能说出活明白了这样的话——
夜，深沉
月亮高悬在空中，银色的月光带着淡淡的冷意如水般倾泻而下照着万物。有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地啼叫着，带着阴森诡异，时断时续，听得人毛骨悚然-
樱宫中，穿着一身明黄色锦缎华服的马太后双眼微眯倚靠在贵妃椅上，墙角的铜熏炉正袅袅地冒着青烟，屋中的香味浓烈地有些呛人。
这时候有宫人低着头匆匆进来。
“禀太后娘娘，太师大人来了。”
马太后蓦地睁开眼睛，眼底赫然闪过一丝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