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游移了几番.压在身上的男子却沒有丝毫动静.只是眸光一派幽深.仿佛有什么在静静流动.重新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柔软.
冷真微抬起头.将南泽的衣襟再拔开一些.脸贴上他的胸膛.“…嗯…为什么不将我推开.你不是很厌恶我.”白衬干燥清爽.应该是换过了.然而.他的身上仍残留着酒香.模样也有些迷醉.
南泽怔了怔.声音含了一丝愠怒.“谁说的.”身躯完全覆压而下.手抚上那张在今夜变得妩媚飞桃的脸.头低了下去.触到她的唇时整个人轻轻一颤.继而含住.辗转反复.倾刻间.两唇一片濡湿.冷真浑身如遭雷击.僵止了几秒.待反应过來后.眼中泛起亮光点点.不知是泪花还是幸福.
有一种感觉深入到骨髓和血液之中.让她痛苦又知足.只任手攀住他的肩头.紧紧按朝自己.齿关一松被抵开.她主动将他探进的舌头缠裹住.正要回转腾挪.上方的人蓦然一动不动.眼中克制的混乱被难以形容的震惊取代.
手掌之下.南泽被剥落衬里的肩头一片冰凉.他缓缓离开她的唇.神色沉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冷真疑惑地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听他低吼一声.翻身滚落榻下.随之而來的钝响似一柄利剑刺入她的心脏.
她尚不及从床上匆匆而起.白影一晃.南泽已经站在床榻前.颤抖着手.握紧放下了一半的床帷子边缘.用力一扯.蒂结于殿顶的白帷帐仿佛散了形状的梨花.覆堆到她身上.她将挡脸的一部分拔开.委屈莫名地看着他.眼眶一片湿润.
“南泽.你……你这是……”
南泽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她.“你口中.为何会有别的味道.”
他前襟敞开.长发有些凌乱.看似一个落魄的王者.
冷真大脑一轰.才想起楚赤暝吻她.吻了那么久.几乎半个时辰.那时缠绵不绝.只是谁又料得到将來.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大概是这两日太忙.沒有漱口的缘故.”并用最无辜的眼神看他.
“够了.”南泽怒斥一声.走上前去.两手抓握住她的肩膀.手指几乎穿透她的肩胛骨.不断摇晃.赤着眸子大吼.“你究竟要如何折磨我.你究竟要如何折磨我.你究竟……”
她眼眶中盈满的水泽在他的摇晃下.化作一颗颗泪珠滚落而下.“你又究竟要如何折磨我.才肯满足.”然而.细若蚊蝇的声音在他连续不断的质问中.几近不可闻.她垂下头.感到全身力气飞快被抽离.一阵眩晕感袭來.身体向后倒去.
恍惚中.那双手颓然一松.却并沒有扶住她.她直挺挺地躺在那方床榻上.轻纱帷帐笼着她的脸.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口中喃喃道.“你还不是折磨我……”
他们都不太明白彼此话中的用意.然而.他们确实一直在折磨对方.此刻已是子时四刻.引痕殿中.一人昏厥.一人近乎崩溃.
南泽脸色惨白得厉害.坐在榻缘.手执茶壶.不断朝浅绿色的杯盏中倾倒.蹙眉喝下一杯杯冷茶.活了几万年.从未有任何一个夜晚像今夜这般失态.之前他虽然气她恼她.但一直隐忍不发.然而.仿佛所有的矛盾尽在这一个晚上爆发了.
过往种种.以及七妹身死人殁.凌霄宝殿上拒婚.她毁了冰漩留下的唯一寄托之物.况且此刻亲身告诉他.她已与楚赤暝有过一番缠绵.是为了取笑和捉弄他么.
淡青色的夜明珠点缀在殿顶中央处.因为太过晃眼的缘故.在外面罩上了一圈玄紫色的灯屏.然而.寝房内仍是笼着微紫的明灿之光.平时.在子夜之前.灯屏外由墨幽软玉雕琢而成的八瓣莲花便会合拢.遮蔽住一切光亮.然.今夜龙三太子却迟迟沒有催合它的意思.
最后一次.茶壶抖了抖.不出一滴茶水.壶柄上的手一下子握紧.腕部一扬.几乎将茶壶摔到地上.然而.目光瞥到榻上依旧晕睡的人.终于只是克制着起身.将其轻放在案上.
犹豫了一会.拿起她的手.撩起蓝衫衣袖.指头在腕上一搭.眉目有两丝松动.衣袖继续向上褪去.肩臂下.那一抹朱砂也似的丰润红点分外显眼.他神色迷茫而无措.心中仍是发堵.她不知道.即便她与楚赤暝只是唇舌相交.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手轻覆在她的胸口上.四分五裂的心肺因了呼吸在微微扯动.他回忆起五百年前将她救起以來的种种.刹那间恍如隔世.那时她脸上漾着笑容.告诉他.她到海底是为了寻宝.五百年中.他一直在想她要寻的是什么宝.事到如今依旧不知道.他们之间.几乎从未好好说过话.
冷真睁开眼睛时.仍旧是半夜.淡青夜明珠外的墨幽软玉八瓣莲花尚未合拢.垂落的帷帐已经重新挂好.然而.寝房中却不见了南泽的影子.她心一空.惶然四顾.目光蓦的定格在榻里.原來.南泽是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衣襟已经拉拢.玄发却依然有些凌乱.脸稍微朝向她.眉还皱着.呼吸缓沉.她怔了怔.看了一眼更漏.子时八刻.真正的半夜时分.肩头的疼痛告诉她.之前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一个激灵.楚赤暝的穴道还未解开.难不成.要让他在清凉的夜间待一个晚上么.她对他承诺过会尽快赶回去.一阵愧疚.急忙下了床.动作很轻.正要离开.下意识地看向沉睡中的人.心情一时复杂莫名.她俯下身体.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随即身形掠起.悄无声息地从窗口飞了出去.同时两指对着殿顶弹去.八瓣莲花合拢.寝房一片漆黑.
一路清风拂耳.她神志却不怎么清醒.脸上火辣辣地冷.肩胛骨一阵阵剧痛.尽是南泽赐予给她的.然而.仔细一想.确实是她咎由自取.心中不由得暗暗后悔.
一些事情.在当时顺其自然的.正确的.不以为意的.后到的事实却证明是一个错误.谁也不知道将來会发生什么.那么.世事若浮云变化多端.人又该如何抉择.
除了仙台和各院中星星点点的微亮.整座瑾莱仙山大憩于月色浸透的黑夜中.冷真直接落到澜雪阁后院.然而.一幕情景让她瞬间变了脸色.在半里之外就凝聚于指尖的解穴真气倏而散尽.
简直可说是惊心动魄.
只见仙池东侧.两棵凤凰木竟通了灵那般.相互绞合在一起.将楚赤暝死死缠在中间.散乱的长发间.隐约可见他惨白如纸的脸.汗珠大颗大颗地滴下.在月光下闪着冷涔无比.
“冷真.你回來了.”垂下的头抬起.艰涩地吐出一句话.楚赤暝嘴角扬起一抹笑.任凤凰木在他身上如巨蟒般移动.将他禁锢得越來越紧.唇上的鲜血与笑容一道绽放.衬着一袭红衣.妖魅无比.
冷真眸中寒光一闪.手腕一扬.掌中已多了钰歌剑.剑影霍然腾起.向八方吞吐出百丈开外.主剑未至.扩延而出的虚剑之身已朝根部削去.凤凰木急急松开缠绕的躯干.拔地而起.然而.冷真的剑速度更甚一筹.齐齐的惨叫之后.两截长须遍布的根部无力地摔落到地上.枝繁叶茂的上部倒向仙池.水花四溅.
冷真及时将楚赤暝抱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手上差点冒了一层寒气.“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向仙池中沒有生机的凤凰木断体.“又是两棵树精.”
在她走之后.由于被制住了穴道.楚赤暝动弹不得.然而仙池并不寥落冷清.忽然间他又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议论.肆无忌惮.不怕他听到.
“嘿嘿……”一阵枝叶窸窣响动.左边那棵凤凰木晃了晃.躯干中央赫然显出一张嘴.嘲讽道.“这家伙自以为今晚会得逞.不料事到中途.冷真仙子却赶去投别的男人怀里了.”
右边那棵凤凰木故作一声叹息.“你说他和龙三太子.究竟是谁戴绿帽子呢.”
左边那棵道.“咳咳.方才.方才是龙三太子戴绿帽子.待会是这家伙戴.或许冷真仙子会将沒有完成的事完成呢.”
右边那颗道.“这家伙.前几日害得我俩差点沒有机会再看冷真仙子洗澡.现在好了.任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真是赏心悦目呵.”
“……”
“……”
对话无休无止.楚赤暝沉定淡漠地听着.终于.绯光腾然而起.他凝聚所有散于全身的仙法.冲破穴道.迫不及待地去收拾那两棵凤凰木时.才发现精疲力竭之下.已经无力对付.任他一道道微弱的掌光打在粗糙的躯干上.两棵凤凰木摇摆着狂笑.无比亢奋.“挠痒痒吗.用力一点.哈哈哈哈……”
冷真叹息一声.“然后你就被缠住了么.”楚赤暝仙元尽散.竟连两棵树精也对付不了.不免令人唏嘘.原先即便带伤战妙郁仙子.那样的游刃有余.应付自如.足以令众仙失色.苍生黯然.可如今.竟落到这般境地.
楚赤暝躺在她怀中.淡淡道.“我便去寻了一柄锯子.打算从根部将它们锯断.树精意识到危机.便将我缠住了.我拼力相抗.幸好沒有被绞碎.”目光移到她脸上.“错了.幸好你及时來到.”
冷真抱着他走向云佚殿.“早知这样.当初我不该让你与我一道对付妙郁.”肩膀顶开殿门.走进寝房.将他放到床上.渡了一股仙气与他.见他眸子逐渐阖上.轻声道.“睡罢.不然到晚上.你哪來的精力绘屏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