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吴孟明伸出大拇哥道:“就是这意思.你若是答的不合陛下心意.就会被当成离心离德之人.肯定会遭到冷落甚至贬斥的;若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予明确答复呢.更会被当成狡猾懦弱.不肯任事.下场同样凄惨.只有猜到陛下的心意.并准确表达出來.才会被陛下认为是心意相通之人.而得到嘉奖重用.你可千万要记住.”
江楚寒心说.这样选出來的官员.除了应声虫就是马屁精.还能有实心干事的吗.但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先把这一关过去再说吧.
很沒出息的说.江楚寒整整一晚上都沒合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满脑子都是第二天面圣时的情形……皇帝老儿会怎样对我.会不会不由分说.先打一百杀威棒再说.我会不会听不懂皇帝的话.而激怒了他.被拖到午门外打屁股.
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在他脑袋里反复的回响.一直到五更鼓响才稍稍有些困意.却被敲门声吵了起來.只听云不二在外面道:“江兄弟.咱们该出门了.”
听了这话.一夜沒合眼的江楚寒赶紧一咕噜爬起來.草草的洗漱一番.穿上眉儿前些天送來的夹祅.胡乱吃点东西.便出门上车.在一众锦衣卫密探的护送下.披星戴月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來到皇宫门外时.宫门还沒开呢.江楚寒只好在门外候着.春寒料峭.车上也沒有暖炉保温.冻得他直搓手跺脚.哆哆嗦嗦打着颤.好容易捱到卯时初.景阳钟响了.宫门缓缓打开……
四月中旬的夜.毕竟短了一些.
卯时左右.天已经蒙蒙亮了.皇宫到处张挂着的大红灯笼仍然点着.照亮着黑黢黢的宫殿楼宇.也照出长廊下曲曲折折的道路.
出來一位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江楚寒江大人來了吗.请跟我进來.”
待得江楚寒进入了皇宫以后.已然有些天光了.江楚寒终于可以打量一下这座神秘地皇宫了.只见四周尽是红墙黄瓦.画栋雕梁亭宇楼台.高低错落.显得金碧辉煌壮观雄伟.确实比别处的建筑尊贵太多.也让人压抑许多.
跟着小太监穿越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进入名为‘延年门’的宫门.绕过一座九条龙的琉璃照壁.便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庭院.四周种着松柏.还有仙鹤与梅花鹿在悠闲的漫步.
与别处皆用汉白玉和青砖铺地不同.这里是大片大片的花圃与药圃.精致的矮小篱笆之间.只有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不过与外面一样.这里的鹅卵石小道也是并排的三条.中间一条实际上是用白色玉石铺成的.那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
现在江楚寒就沿着边上的青石道.跟着小太监一直走到了正北方的大殿门口.小太监说明來意.门口的守卫便放行.上了汉白玉的台阶.又由两个太监把江楚寒接进去.让他在前殿里先候着.就进去通禀去了.
江楚寒闻到上好的檀香味道.便偷偷转眼打量.只见偌大的大殿.正南面挂着明太祖的尊像.下面有祭坛供奉.祭坛对面还有一尊一人多高地三足加盖青铜香炉.那檀香烟气便是从这里面出來的.
看遍整个大殿.也沒有龙椅.只是在祭坛前面.大殿正中.有一个白玉圆榻.榻下八方还镶嵌着八卦紫金砖.
但最吸引江楚寒注意力的.还是东墙中央挂的.一幅装裱的十分素雅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无比飘逸的行书大字:‘昨日到城郭.归來泪满巾.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左下方落款是‘崇祯八年朱由检录张俞诗蚕妇’.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印玺“崇祯建极大宝”.一旁还有他的朱批“御笔”二字.
全篇大气恢宏、字走如飞.作品中大约有十多处使用了枯笔.但却无一处‘贼毫’.非久研书法者难成此境.
“作为一位兼职书法家.多年來一直研究怎样抗敌御侮的崇祯皇帝难得还有这样的心志.”看着那遒劲的大字.江楚寒在心里不住地想着.
崇祯皇帝的书法功底深厚.几与风流皇帝宋徽宗赵构媲美.这样一位少见的勤政爱民、智商奇高的皇帝竟然亡国了.这让江楚寒着实有些想不通之感.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个胖胖的穿着大红蟒衣的太监出來.朝江楚寒慈眉善目的笑笑道:“江楚寒是吧.陛下要见见你.”
“有劳公公了.”江楚寒拱拱手.跟着那太监从外间的大厅穿过回廊.到了一道厚厚的纱幔前.那太监便跪下了.江楚寒虽然极度反感给人下跪.但若是不给皇帝下跪.后果还沒人设想过呢.江楚寒不敢为天下先.还是痛痛快快跪下吧.
只听那太监细声细气道:“万岁.那个江楚寒來了.”说完却沒人应声.就在江楚寒以为皇帝是不是睡着了时.就一记清脆悦耳的玉声从里面传出來.
太监见他还在神游.赶紧小声道:“陛下答应见你了.还不请安.”
“臣江南侍御史江楚寒.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楚寒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三叩九拜.
陛下说要见.沒说让他见.所以江楚寒只能隔着厚厚的纱幔.根本见不到皇帝长什么样.也许因为吴孟明告诉他不少内幕.其实更是因为心里有了底.跪在那里便显得端正而肃定.江楚寒很清楚.此番召见.定然不会只是述职这样简单的.
便听到里面若远若近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江楚寒.”
“正是微臣.”江楚寒赶紧答.
“江楚寒.”那个声音幽幽道:“江楚寒.无表字.栖霞籍.万历三十五年生.也就是说已满二十二岁.”虽然说话鬼里鬼气.但那种万人之上的气势.却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敢怠慢.
“果然不是一般皇帝啊.”江楚寒在心里叹气.看來这个亡国后自己吊死于煤山的皇帝并不昏庸.还知道谈话前先了解对方的背景资料.
尽管如同所有人第一次面圣一样的激动.江楚寒却依然尽力平静回答道:“臣是栖霞人.还差三个月便要到二十三岁了.”
“嗯.”崇祯皇帝缓缓道:“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话诚不欺人.你当时不过是一介草民.朕破格超擢.让你当上了御史.翻看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二十名巡按御史.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不是久经历练.只有你江楚寒.同时赐予了你尚方宝剑.允许你代天巡狩.以钦差之名代朕考核江南官员.不过担任御史刚满半年.便以双十年华再次封官.当上了正五品的中散大夫.此等殊荣.翻看太祖登极以后.可曾有过一例.”
“不曾有过.”江楚寒摇头道.
“那你竟然还砍了一品大员洪承畴.”皇帝的怒气上來了.声音也变得冷硬起來:“你太让朕失望了.太对不起朕的栽培了.”
“洪承畴造反.”江楚寒默默地说着.“我只知道.微臣替陛下代天巡狩.江南不能乱.”
“胡扯.”皇帝的火气不消.说出的话也越來越难听:“那是朕亲自提拔起來的五省提督.你这样一來.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亲手提拔的人.要造反”
江楚寒沒法答话.因为皇帝不问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这点规矩他还懂.
“你这样一來.让朕的脸面何存”崇祯皇帝阴冷不带一丝感情的问话.仿佛毒蛇般缠绕着江楚寒.只要稍不中意.便将他勒死.
“微臣绝沒有这样想过.”江楚寒的声音越來越沉稳.到后面几乎是一字一句:“微臣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徇私枉法.微臣只忠诚于陛下.”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道:“江南那些官员的奏折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你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臣沒有可狡辩的.”江楚寒却不为所动道:“臣一颗丹心.可鉴日月.不需要狡辩.”
“呵呵.理直气壮啊.”崇祯皇帝被他气笑了.“温首辅说你公正廉洁.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呢.”
听见温首辅竟然在皇帝面前如此之说.听出了崇祯话里的一丝不快.江楚寒心头一阵.急忙道:“不是.”江楚寒摇头:“沒有人教我说这话.是我自己要说的.”
“还是狡辩.”崇祯皇帝淡淡道:“看來这里面的水很深啊.让你见了朕都不说实话.朕问你最后一次.你倒底是谁的人呢.”
这话一出.江楚寒立马道:“回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官员都是朝廷的人.都是陛下的人.”
“幼稚.”崇祯地声音有些缓道:“大明朝这么大.官员那么多.朕一个人是管不过來的.还是得分锅吃饭.分家过日子的.说说吧.你江楚寒到底是在姓温的锅里捞食呢.还是姓杨的碗里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