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送给大驸马的.”公主的婢女呈上一块白色丝帕.
应含絮点头.
“拿回去罢.”公主说.
“大驸马缺这个色儿的.”应含絮缺心眼地回.
鄂尔娜尹公主的脸色渐渐冷硬:“大驸马不缺你这份心意.”
“姑娘不是我北银国人.可能不知道……”公主身边的婆子替她发话道.“在咱们北银国.白色是神圣的颜色.女子送男子白色的.无论是帕子或是别的什么.都代表女子表白之意.所以姑娘送我们大驸马白色帕子.是不知轻重了.”
婆子的宁国话比不上她们主子.生硬得很.应含絮虽然听得懂.却装作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紧.”公主说.“你拿回去就是.”把帕子一丢.落在应含絮轮椅前.
应含絮莫名來火.抬眸道:“公主知道我腿脚不便.又不让阿喜阿敏随入.这样丢给我.要我怎样捡.”
“小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婆子替主子抱不平.作势要冲过來教训应含絮.被公主拦下.公主说:“去替她捡起來.”
那婆子尽管心里不甘.可也不敢忤逆公主.乖乖拾起帕子.还给了应含絮.
然后应含絮被送出了公主寝殿.
公主和她沒有其它多余的话要说.但是这一还帕子的举止.是个人都能领悟公主的意思.
偏偏是应含絮不想领悟.
所以当阿敏和阿喜问她进去被怎么了的时候.应含絮小心藏好袖子里的白帕子.笑着说:“沒事.公主只是问我住得习惯不习惯.还请我多去她那儿喝茶呢.”
回去之后.应含絮将鄂尔娜尹的警告抛出脑后.继续对辛容贺岚纠缠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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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吃汤圆的季节.”阿敏说.
“我知道.”应含絮一边下汤圆.一边数个头.
“我们北银国也沒有吃汤圆的习俗.”阿敏说.
“这我也知道.”应含絮卯足了劲往灶里添柴.水很快噗噜噜开始泛泡.
“姑娘上回给大驸马送去麻辣的包子.沒有如预期那般辣得他骂娘.今天这汤圆里.莫不是加了别的要人命的馅吧.”
“我哪敢要了你们大驸马的命.我只是想给他做一顿好吃.就这么纯粹、就这么简单.”应含絮说.
可是她反复强调这份汤圆就这么纯粹、就这么简单.结果却沒有人相信她.别说阿敏和阿喜觉得不靠谱.辛容贺岚是更觉得应含絮要再度“毒害”他.死死盯着满满一碗汤圆.不敢下嘴.
这已经是应含絮在他练武完毕.说不清第几次堵住他、为难他了.
“你能不能放过我.”辛容贺岚问.
“上次你打我一巴掌.我到现在还疼呢.我去公主府的时候.她问也沒问我脸为什么肿着.只是把帕子还给了我.我受伤的小心脏从那天开始淌血淌到了今天……”
“所以你想毒死我.”沒等应含絮说完.辛容贺岚就打断问.
应含絮拍大腿以示冤屈.拍得啪啪直响.反正大腿也不疼:“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这是以德报怨呐.**裸的以德报怨.把悲伤留给自己.把欢乐献给大家.”把热腾腾的汤圆递给辛容贺岚.“我包了一上午.精心调配的馅料.你好歹吃两口.”
辛容贺岚就是不接.
阿喜和阿敏眼瞅着滚烫的碗烫红了应含絮的手.想要來帮忙.也被应含絮阻止.
“你压根就不习惯吃麻辣味对不对.所以上回被我的麻辣包子吓到.所以今天不敢吃我做给你的汤圆.”应含絮开始用激将法.
“不是的.”辛容贺岚否认.
“就是这样子.所以我压根不必再试探你.你根本就是池崇.不是什么辛容氏.”应含絮激将法耍得一溜一溜.
激将法对池崇一向惯用.应含絮知道:所以辛容贺岚如果是池崇.一定扛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
果然.沒等应含絮继续说下去.他猛地抢过碗去.十几个汤圆呐.个个大比婴孩的拳头呐.他一口三四个.全部吞下.碗里一颗不剩.
“现在可以了吧.”他问.因为嘴里塞的太满.声音囫囵不清.
应含絮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目期待:“味道怎么样.”
这是池崇最爱的口味.带一点甜味的红烧肉.这是红烧肉馅料的汤圆.应含絮第一次尝试.知道池崇好这口.也是上一世积攒的经验.
但是辛容贺岚直到把所有的汤圆咀嚼干净吞下肚去.眼底也沒有丝毫惊喜之色.
“太甜了.”他只回了这短短三个字.然后走开.
应含絮端着他留下來的空碗.惆怅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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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呀想不通.我真是想不通……”应含絮坐在轮椅上.轮椅放在山坡顶.山坡是北银国皇宫后花园最高的地方.应含絮是起一大早自个儿滚着轮椅摇摇晃晃颠到山顶的.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整座北银国皇城.
“姑娘.你在干什么.”阿喜狂奔而來.应含絮把手放在轮子上.淡淡然警告说:“阿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推动它一寸.”
轮子半个都在边缘.要是再往前滚一寸.应含絮整个就下去了.连人带椅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残.若已残.那必死.
吓得阿喜愣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姑娘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呀.”很快阿敏也赶了过來.急得满头大汗.“姑娘.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们说说便可.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我沒有在做傻事.我只是在等一个人.”应含絮说.
她在等池崇.
“姑娘在等谁.”阿喜问.
“大驸马他不会來的.”还是阿敏深谙应含絮心思.可是她说.“我半个时辰前看到大驸马陪公主游湖去了.这会子不在宫里.姑娘这样做.指望谁來救.”
应含絮唇角轻扯.弯起苦涩的弧度:“你们的大驸马当然不会來.但我的池崇他一定会來.”
什么时候池崇成了自己的呢.从前世的恩怨纠缠到今生的藕断丝连.池崇此人.什么时候才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是她应含絮一个人的.
“池崇”应含絮忽然对着山坡下大喊.“我知道你在附近.我知道是你.”惹來下头各种人物驻足抬头.奴仆、贵胄.在这样的场面里.不分高低贵贱.都是清一色的好奇表情.
“池崇.我知道你在……”应含絮声音嘶哑.鼻子酸涩.可是紧紧憋着控制住眼泪不让它流.“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诉你.我怕触怒天机、我怕遭遇惩罚.可是老天已经给了我这样的下场.我焉怕那更不堪的未來.两年前.我溺死在你们池府的湖里.我看见是你亲手结果的我.可是我放弃了投胎.选择了重生.我想报复你.或者逃离你.无奈你未曾放过我.而我也叛逆了初衷……池崇.假如你相信.那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爱你.”
第一次直面这样卑贱的自己、受虐的自己.原來并不觉得可耻.
应含絮说完.仰天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出來了.
“你这个宁国來的疯女人.在我北银国皇城瞎闹腾什么.”一个分明是怒斥却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在应含絮身后.应含絮回眸.是鄂尔苏嬴皇子.
他举步逼近.应含絮手握轮椅:“你别过來.”
他停步.
“你是想跳下去吗.”他问.
应含絮紧绷着脸.不发话.
“沒人会替你哭丧.”他说.“在这个对你來说举目无亲的地方.你死在这里.无论平凡还是壮烈.都不会有人为你落一滴泪.”
“我不信.所以我想试试.”应含絮说.
“听说是为了大驸马.”鄂尔苏嬴带着抹意味深长的喟叹.顿了顿.然后很无情地戳穿了她.“我过去曾养过一对鹦鹉.有一天那只公的死了.那只母的便开始抑郁、粒米不进.我悉心照料了许久才让它重新振作.后來.我又偶得一只公的鹦鹉.便将它们放在一处.不料那母的竟将它误以为是曾经的配偶.天天黏着缠着还要与他共舞.处了几天发现不是.愈发伤心.从此一病不起.过了沒几日也死了;
“你瞧.连畜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连畜生的坎坷也能被时间治愈.连畜生也会因为过去的伤疤被揭开而无法愈合甚至死去.何况是人.可是人.相对于畜生而言.多了一种叫做理智的东西.你若还尚存一丝理智.就乖乖退回來.不要再感情用事.”
“我有今天.全是因为感情用事所致.可是如果我当初不感情用事.淡泊一切宠辱安心离开人世.那便不是我了……”应含絮说.然后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将轮椅往前一推.“若说理智.唯有现在我自己亲手解决这一切.”
一念之差促就了这一世的悲凉.只有亲手结束了它.才算彻底结束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