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东去,渐渐的官道两边的树木从青葱一片到微微泛黄,当月晗从车窗里伸出手,接住一片飘飘落下的黄叶时,他们已经离开湿热的西南大营四天,进入七省通衢的竟陵一带了……
柳娟儿嘴角噙着冷笑,看着车窗边神情悠远的月晗,心里蓦然泛起一丝酸意:这丫头凭什么眉宇间那么沉静温婉?她想起和元修在一起的快乐日子了?还是她忘了元修这会儿正在盘元寨的深山老林里和闷热潮湿的环境、和神出鬼没的夷人在以命相搏?!
“关上车窗!不许看外面的景色!”
柳娟儿恶狠狠的下令!
月晗闻言也不生气,依言关了车窗,听到柳娟儿又开始冷言冷语的讽刺她,她也充耳不闻,只是垂首看着手里的黄叶,似乎那黄叶上藏着什么有趣的密码一样。
“把那叶子扔了!不许弄脏本县主的马车!”
柳娟儿的嗓门突然又高了起来!
月晗抬起头,目光清冷的和柳娟儿对视片刻,终于还是转过头去,推开车窗一条缝,将黄叶扔了出去:这四天来,柳娟儿虽然不敢动手打她,但是在她这边稍有不顺意,就会出手责打青袖。青袖毕竟只是一个丫鬟,即使柳娟儿将她打的皮开肉绽,锦衣卫都不多话,因此这几天来,青袖脸上、身上的肿都没有消下去,为了这个可怜的丫鬟,月晗除了及时给她涂药,剩下的也只能压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和柳娟儿对抗。
柳娟儿解气的看着月晗扔出黄叶,重新关上车窗,重新静静的坐下。她不由露出快意的笑容:得罪了本县主,本县主就要让你什么都没得玩!
她却不知道,月晗看似合上双眸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其实却并不是百无聊赖或者满腹委屈,而是开始在心里静静的默念自己以前读过的医术:近十年浸淫医道之中,让那些书本上的字已经深深刻在月晗心里,她一个人在心底默念医书,把这些医书和她印象中后来的药学知识相对照,勘定谬误,反倒不知不觉中,自身医术又有了一些进益。
如果柳娟儿知道自己的逼迫,反而让月晗医术更加精进,只怕会气得吐血吧?
只不过,柳娟儿暂时不会知道这一点了,因为看着安静坐在车厢一角的月晗,柳娟儿的手已经紧紧攥了起来:这天来,他们一路疾行,凭着锦衣卫的腰牌,沿途的驿站都有最好的马送上供他们换乘,因此已经足足离开西南大营九百多里路了。
柳娟儿默默的盘算着:离开元修这么远的距离,自己现在就是把杨月晗这个丫头摆布成十八般模样,她也没法去找元修哭诉了吧?
想到这里,柳娟儿瞥一眼她这边的窗帘:锦衣卫统领徐百户正纵马护在她们马车外。柳娟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锦衣卫也不过是些奴才,只要把这些碍眼的奴才迷晕掉,那就能随心所欲的摆布杨月晗了。他们要是不识趣,还敢碍手碍脚,那就直接处理掉,反正有宁国长公主这个养母在,想来皇上也不会为了几个小小的锦衣卫难为她!
“常姑姑!”
柳娟儿心里拿定了主意,看看依旧老僧入定一般的月晗,她就掀起帘子向外娇唤一声。
“奴婢在,县主有何吩咐?”
因为柳娟儿执意要自己和月晗坐一辆马车,害的常姑姑也不敢真的在第二辆马车上休息,只能也要了两匹马,带着一个丫鬟一路风餐露宿,跟在她的马车外,随时准备听候差遣。常姑姑虽然身怀武艺,但毕竟年近五旬,连续四天骑马赶路,也已经颇为疲惫,但是一听到柳娟儿招呼,还是赶紧打起精神答应。
“大伙儿一路走的辛苦了,”柳娟儿收敛了这几日喜怒无常的神情,有意看一眼几个锦衣卫,然后娇声道:“你先赶到下一个驿站,拿三十两银子出来,让驿卒准备竟陵最好的二十年女儿红酒,还有地道的竟陵黄牛肉和鹿尾,再搭配别的菜蔬,今晚让大伙儿喝酒吃肉,消消乏,明日好继续赶路。”
马车外几个年轻的锦衣卫听了,不由都面露喜色,他们谁也没注意到,紧靠马车的常姑姑,听完这个吩咐,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只是在柳娟儿严厉的瞪视下没敢反驳,嗫嚅着答应了。
“卑职等谢县主赏,”徐百户还算老成持重,插口道:“不过常姑姑这几日也辛苦了,不如让卑职排个机灵的锦衣卫去办吧?”
柳娟儿闻言粉面一寒,但随即就换了一副笑脸:“常姑姑最是细心,除了给你们备酒肉,也能给我和杨姑娘准备一些吃换的东西,还是让她去吧。”
马车厢角落里,一直抱膝默诵医术的月晗,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静静看着出其和颜悦色的柳娟儿,清丽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思……
夜幕降临时分,月晗和柳娟儿、锦衣卫一行人马,终于赶到了竟陵北驿,常姑姑已经带着驿卒准备了两桌热气腾腾的酒菜,等着她们到来。
柳娟儿扶着月晗的手下了马车,看看几个垂涎欲滴的年轻锦衣卫,善解人意的冲徐百户笑笑:“本县主和杨姑娘是女儿家,先去屋里洗洗换身衣服,徐百户先带着你的人痛痛快快喝酒去吧。”
徐百户这一路走来,也看出柳娟儿对月晗颇有敌意,但月晗却一直忍耐,他心里嘀咕着:杨医女毕竟是元修明媒正娶的夫人,看来县主今天是想明白了,要想嫁给元修,就得先和杨医女搞好关系,这是想借机修复关系啊。
想到这里,徐百户稍稍谦虚几句,看柳娟儿还坚持,他就连连道谢,然后带着一干手下先围桌坐下了。
眼见柳娟儿带着月晗进了驿站最好的客房,徐百户想了想,还是取出银针,试了一下酒肉,看到银针都没有变色,这才放心的招呼手下这一帮子年轻兄弟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