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银针,如同有意识一般,非但没有去刺天佑帝身上的疼痛点,反而刺到了半寸开外的鸩尾穴上,顿时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刺错了!
惶恐之下,芸姑不由自主的就回头求助的望了月晗一眼。
一看到芸姑针灸错了位置,月晗也不由上前半步,制止声差点就脱口而出!
但是,芸姑那惶恐的飞快一瞥,却如同三九寒天里的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月晗瞬间打了一个寒颤,脑子竟然就清醒了下来!
面对龙床上那世间最尊贵、让清冷如芸姑都胆战心惊的天佑帝,月晗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念头:就算刺到了鸩尾穴又如何?!杨月晗,难道你也已经真的把床上那个昏迷的人当成真龙天子了吗?!
不!那不是真龙天子,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行将就木,需要医生救命的老头子!
月晗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眼神已经清凉下来:鸩尾穴不是什么生死大穴,恰恰相反,针灸鸩尾穴,可以消除疲劳、治疗呕吐、缓解焦躁性格,对于性格阴沉偏激的天佑帝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想到这里,月晗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小人,鄙夷的望着她。月晗又咬咬唇:好吧,我承认对于昏迷中的天佑帝来说,根本不需要针灸鸩尾穴去缓解什么焦躁性格,我现在萌生的想法,就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态度。不过,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我就是要不负责任的忽略这一针了,你能奈我何?
脑海里那个小人被她的厚脸皮打败,悄然消失了。月晗定定神,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芸姑,让她第二针不能再错了。
她看一眼芸姑,只见芸姑低着头背对众人,面朝龙体,鬓发间滑落一滴汗珠,一只手藏在袖子下,虽然勉力控制着情绪,但是显然心情已经受到极大影响,连给天佑帝拔出那根扎在鸩尾穴上的银针,都不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芸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侍立在月晗和芸姑身后的邱太医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嗫嚅的开口:“小神医……一炷香了,那根针似乎……该拔出来了……”
“皇上昏迷多日,要想沉疴顿愈,针灸的手法和时辰,自然都有些不同。”月晗俏脸一点也不红的回答了邱太医的问题,然后就轻声向着芸姑道:“师傅,接下来是不是该灸天应穴了?还记得您教徒儿念过歌诀:‘浑身疼痛疾非常,天应穴中细审详,有筋有骨须浅刺,分寸手法要度量’……”
“嗯。”随着月晗轻轻的口诀声,芸姑答应一声,终于定下神来,她本来性子就颇为聪慧,只不过生活在这个时代,对皇权、对皇帝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敬畏,因此一针下错,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而现在,她已经有了一炷香的缓冲时间,又听到月晗清泠悦耳的声音,神思终于彻底安定下来,手也不再颤抖,稳稳的拔下了刺在天佑帝鸩尾穴上的银针。
收回银针之后,芸姑又在心里默念一遍“浑身疼痛疾非常,天应穴中细审详,有筋有骨须浅刺,分寸手法要度量”,这其实是月晗方才在净室时跟她说的口诀,当时她觉得这几句话、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天应穴,完全打破了她对针灸的认识,但是现在受过莫大惊吓之后,再重念一遍,却觉得竟有些顿悟开来。
当下芸姑不再迟疑,又伸出手,开始沿着皇帝腹部继续上下左右试探,当她手按到天佑帝脐下一寸半的气海穴附近时,只听天佑帝又发出痛呼声。
这一次,芸姑出手如电,银针再无偏差,直刺让天佑帝痛呼出声的刺痛点!
月晗悄然吐出一口气。
而芸姑依旧紧张的注视着天佑帝的反应,只见天佑帝原本紧皱的眉头,在被银针刺入之后,反而眉头渐渐松开,似乎痛感弱了很多……
见到这个情形,芸姑顿时大受鼓励,静静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天佑帝的眉头完全松开,她就把银针拔出来,又依照这个手法,相继在天佑帝小腹处和肋部探测出三个刺痛点,然后用银针刺入针灸……
当她第五次从天佑帝身上拔出银针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一直昏迷不醒的天佑帝,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痰声,又过了片刻,他居然缓缓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虽然无力,而且睁开之后又很快闭上了,但无论是守在床边的芸姑、月晗和两位太医,还是在珠帘外挤成一团监视诊治的徐贵妃、齐国长公主和站在前排的几位皇子,都清晰的发现了这一变化,尤其是站在珠帘处的杨全杨公公,甚至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下,似乎认出了这个伺候自己多年的近侍,然后才慢慢移开。
“皇上啊!奴婢恭喜皇上否极泰来!”
杨公公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就哭出声来。
被他一带动,守在珠帘外的徐贵妃、长公主等人也都珠泪涟涟,三皇子夜鹏轩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月晗是他推荐进来的,而且和他有着奇妙的渊源,现在天佑帝有所好转,他也不用担心月晗会掉脑袋了。
随即,夜鹏轩就感觉到一道阴狠的目光在注视他,他敏感的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只见四皇子夜鹏璋正望着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嫉恨!
夜鹏轩心情大好的还给夜鹏璋一个妩媚的眼神:哈哈,老子就是又立下救驾的大功了,气死你!
面对夜鹏轩那傲娇嚣张的眼神,夜鹏璋只能狠狠的抽动一下嘴角: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当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眼神乱飞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七皇子夜鹏祯,却微微抬头,看一下两位兄长的背影,随即低下头,嘴角泛起一个笑容:看来,让人抢先一步把那个孙子羽拘押起来,这招棋还真是走对了。
“杨月晗,芸姑……”七皇子夜鹏祯微微抬头,望望珠帘内那一个清丽婀娜,一个削肩素腰的背影,心里默念一句:“虽然是三哥举荐了你们,不过目前看起来,你们还是为本皇子所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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