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晗的手忽然被掐的生疼,她骇然低下头,发现宁安侯太夫人的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攥着床上的铺褥,两只苍老的手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着,显然太夫人已经给气坏了,无意识的掐住手里的东西发泄怒气!
穆曹氏则直接被谢知凤大胆的言论给惊呆了,居然忘了发脾气,而是茫茫然的回头去看跪在她身边的宁安侯,喃喃的问:“她想嫁给谁?”
宁安侯原本涨得发紫的脸,这会儿真的快变成黑色了,满脸煞气的盯着谢知凤:虽然他之前被元修一掌击晕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醒过来的时候,谢知凤和晨露都是实实在在只穿着贴身小衣躺在他怀里的!这小贱人刚从他的怀里出来,居然又想嫁给他的儿子?!
穆曹氏的提问,更是像火上浇油,宁安侯再也压制不住脾气,一声怒吼从地上爬起来,劈面“啪啪”扇了谢知凤两个耳光,然后掉头就出了瑞景堂!
屋子里一片静寂,无论是被太夫人特意留下来的月晗和曹芳雅,还是穆曹氏和二太太穆刘氏,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的:在这个讲究“以孝为天”的朝代里,宁安侯居然忘了不顾自家老娘还没审完案子,气哼哼的直接甩袖走人了!
谢知凤被宁安侯两巴掌扇的腮都肿了起来,惨叫着倒在地上,眼里终于闪出深深的恐惧:她自从见过穆家长房二公子穆文泽之后,就被穆文泽俊美的容貌给迷住了,即使在锦衣卫保卫宁安侯府的情况下,她被穆文泽的容貌震慑,也忘了提出离开侯府的要求,今天听到太夫人声音和软,她一时忘形之下,竟然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么俊美年轻的男人,又是高高在上的侯府贵公子,如果能给他做正妻,那应该比进宫服侍那个六十岁的老皇帝还要幸福吧?就算是月晗进了宫,难道还能比得上有一个穆文泽这样的夫君更风光?
可是宁安侯狠狠的两巴掌,却把她的绮梦扇的风流云散!她捂着肿痛的腮帮子,这时候才充分意识到:这里是宅院深深的宁安侯府,不是可以让她由着心意为所欲为的颜山城谢府!
惶恐之下,谢知凤哆嗦着去看月晗,眼里闪过求饶、憎恶、嫉恨,种种复杂的光芒,挣扎着开口:“月晗,你快救救我啊!我没有勾引侯爷……我想算计你,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勾引侯爷……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可能去勾引他……”
月晗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谢知凤嫌弃宁安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青春貌美,可是却下得了手害她,如果不是元修突然出现,那十有八九,她已经被宁安侯糟蹋了,这会儿跪在地上被穆曹氏厮打的,就换成她月晗了吧?
太夫人看向谢知凤的目光,却更冷了几分:这个丫头居然敢算计她看好的进宫人选?!竟然还嫌弃她儿子已经老朽?!
谢知凤被太夫人冰冷的目光看的浑身打哆嗦,膝行两步上前,嘶声道:“太夫人!我真的没有去勾引侯爷!我只想教训一下那个贱人的!可是没想到后来书房里却突然来了……”
“大姐姐!”
眼看谢知凤要把书房来了刺客的事说出去,月晗突然开口,阻断了谢知凤的话!
谢知凤一怔之下,刚要继续说话,月晗已经挣开太夫人掐着她的手,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扶她:“你昏聩了!我扶你下去吧,不要再乱说乱嚷了!太夫人自然会给你做主的。”
谢知凤只觉得腋下先是一疼,紧跟着突然一麻,她想推开月晗,却手脚无力;大怒之下想破口大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月晗咬了咬唇,她方才为了阻止谢知凤再说下去,把元修供出来,所以在搀扶谢知凤的功夫,出手如电,已经用金针刺了她腋下穴道,但是在众人看来,谢知凤却是在被她劝解之后,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众目睽睽之下,月晗使劲扶起浑身瘫软的谢知凤,向屋里几个人告罪道:“太夫人、夫人,二太太,今天变故迭起,我家大姐姐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方才胡言乱语,还请太夫人和夫人恕罪,月晗先扶大姐姐下去休息。”
方才月晗一挣脱钳制,太夫人就回过神来,这会儿她低头看看,只见月晗的两只手都藏在衣袖下面,显然是为她方才的失态遮掩,太夫人又想想齐国长公主对月晗的好感,因此压下对谢知凤的怒气,缓缓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我自会有一个说法。”
月晗不再多言,半抱半扶着谢知凤,出了瑞景堂的门。
瑞景堂正屋里,一时只剩下太夫人、穆曹氏、穆刘氏和曹芳雅四个人。
太夫人合上眼,休息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看二儿媳穆刘氏:“你去张罗一下,明天晚上在府里摆桌酒,让侯爷收了知凤丫头吧!”
“老太太!”穆曹氏惊怒之下,顾不上再喊什么母亲,脱口而出:“我不能让这个先惦记侯爷、又惦记文泽的狐狸精进门!”
太夫人眼锋如刀,冷冷的看着她:“要不让侯爷收了她,那我就让文泽娶她!”
穆曹氏知道太夫人说一不二惯了,自己再敢忤逆的话,她真可能说到做到,想到这里,她不由浑身一哆嗦,心里又是怕又是怨,却不敢再分辨,只能伏在地上哀哀哭泣起来。
曹芳雅忙扶着穆曹氏,小声劝解着。
太夫人被穆曹氏哭的心烦,又看看曹芳雅,这同样是她准备送到宫里的女孩子,也要留几分面子,因此,她勉强压下心里怒火,语气放缓了几分:“别哭了!要是放她在外面,只怕她还会生事,败坏了侯府的名声不说,万一真的勾引上文泽,那你这当娘的后悔莫及!”
穆曹氏听到这里,哭泣声总算小了几分,但还是不甘心,嗫嚅道:“可是侯爷那边……”
太夫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侯爷在外面偷鸡摸狗,你管不了;难道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姨娘,你还管不了?!那你这二十年的当家主母,真真都浪费到狗身上了!”
穆曹氏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刚要说话,太夫人就又冷冷的斩断她:“不过你怎么折腾她我不管!但是不许给我折腾出人命来!”
穆曹氏眼中的喜色顿时打了折扣,但转瞬一想,就算不能弄死谢知凤,要折腾她也有的是办法,横竖不越过太夫人的底线就好,因此也就乖乖道:“儿媳记住了。”
太夫人这才疲倦的摆摆手:“刘氏,你把曹氏送回去歇歇,再张罗摆酒的事吧。芳雅留下给我老婆子捶捶腿。”
曹芳雅有些惊讶的看看太夫人,只见太夫人已经合眼躺在床上,她不再迟疑,对着二太太穆刘氏歉意的一笑,就把穆曹氏交给她,然后脚步轻盈的到了床边,捏着美人拳开始给太夫人捶起腿来。
等穆曹氏妯娌俩退了出去,太夫人又躺了好一会儿,就在曹芳雅几乎已经太夫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到床头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好孩子,有没有怨老祖宗没让你回避这些腌事儿,反倒非要留下你一个清贵的千金小姐看这出闹剧?”
曹芳雅心里一凛,心思转了几转,忙恭声道:“太夫人言重了,芳雅还没有那么糊涂,知道这是太夫人好心提点芳雅,以后怎么去处理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儿。”
太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心里不由感叹,她这次留下的月晗和曹芳雅两个女孩儿,果然都是七窍玲珑、不可多得的宝贝。
“你那姑姑,要是有你一半明白就好了。”太夫人大病一场后,又这么大大发作一场,精神早就有些透支,这会儿看到曹芳雅聪慧懂事,她心思一松,沉沉的睡意就涌上头脑,咕哝一句:“将来你和月晗进了宫,要相互扶持……”,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曹芳雅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给太夫人捶腿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又不紧不慢的继续捶起来,眼中却滑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也好,既然太夫人还会想尽办法把她送入皇家,她也没必要非得和月晗过不去,毕竟,那个女孩子还算知道进退不是?
等听到床上的太夫人鼻息平稳而舒缓,显然是睡熟了之后,曹芳雅才轻巧的起身,开门让大丫鬟清芷进来,继续守着太夫人,她则把一对赤金耳坠子塞给清芷,歉意的笑着轻声道:“姑姑那边我不放心,过去看看,一会儿就会回来。万一太夫人醒了,还请姐姐帮我遮掩一下。”
清芷手里一捻那对分量不轻的耳坠,脸上笑意不禁浓了几分:“曹姑娘快去吧,太夫人一般午睡都要一个时辰才醒,今天又病了这一场,只怕要睡的时间更长的。”
曹芳雅点点头:这种非常时刻,她自然希望能守在太夫人身边多献献殷勤,但是她那姑妈穆曹氏实在让人不省心,她还得去劝解几句,让穆曹氏乖乖听太夫人的安排,别拖了她进宫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