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宁安侯夫人穆曹氏的分析,宁安侯穆世平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指斥道:“这一个姑娘也是好的,那一个姑娘也是好的,怎么听过来听过去,除了你那内侄女性子可恶,其他的都是上上等的?难不成等宫里选秀的时候,咱们家还能把她们都送进去?”
说到这里,宁安侯顿了顿,又开口道:“别的不说,秀雅那孩子我是见过的,相貌那是一等一的标致,又是个出口成章的妙人儿,纵然性子清冷一些,那也是她目下无尘,不像你们这些婆娘一样唧唧歪歪,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性子可恶不堪造就了?!”
穆曹氏被自家夫君劈头盖脸一顿抢白,脸色不由涨的通红,一来恨自家夫君当着众人的面,却这么撕自己的脸皮;二来她知道丈夫在女色上一向有些荒唐,这会儿居然对自家内侄女曹秀雅这么没口子的称赞,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起了什么龌龊心思。
这么一想,穆曹氏只觉得胸中一口浊气上涌,偏偏当着婆婆和妯娌的面,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冷笑道:“妾身一介夫人,哪里及得上侯爷眼明心亮!不过是母亲让我说说,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宁安侯太夫人瞥一眼儿子,淡淡的开口道:“朱家两个姑娘、谢家两个姑娘都是我的亲戚,穆家彩云、彩霞是咱们侯府自家的女孩儿,你媳妇这是懂事理,才会先夸她们几句,难不成让她削我的面子,只去夸那个曹秀雅?再说除了秀雅之外,其余几个姑娘你媳妇也是第一次见,这才半天的功夫,你要让她分析的怎么鞭辟入里?”
穆世平吃了母亲一顿排揎,也不敢辩驳,连忙老老实实的站起来认错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心太急了,这不是……这不是外面的风声还是不好嘛,都传说皇上借着处置了元洁生这股子东风,还要再收拾几家武官勋旧……景嫔娘娘在宫里又不甚得宠,儿子才想着这回选秀,一定要选出才貌双全的姑娘入宫侍奉……”
宁安侯太夫人看看儿子眼皮子底下的青色,果然比往日更浓重一些,也不知道是这几日酒色过度造成的,还是真的为侯府的前途担忧才睡不好觉,不过,当着儿媳妇和几个孙子的面,宁安侯太夫人还是扬眉呵斥道:“你瞎慌什么神?!给我拿出点侯爷的气势来!元洁生不过是倏忽而起、倏忽而败的将领,哪里比得上咱们家百年勋旧?何况你二弟现在还在西北带着兵,于情于理,圣上都不会动咱们家!”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二太太穆刘氏,听到宁安侯太夫人提起二老爷,当即笑着开口:“母亲说的是,老爷前几日还捎回来信,说是三皇子刚刚到了西北军营,与他相处甚得呢。”
宁安侯穆世平闻言不由低下了头,家里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二弟比照着,实在让他这个袭爵的哥哥不太光彩,有时候自己宿醉荒唐之后,从美人怀里爬起来,都有点想嘲笑自己“废物点心”的心思……
眼看自家丈夫被比了下去,宁安侯夫人穆曹氏这会儿顾不得方才和夫君的龌龊,忙笑着插话道:“母亲方才好像没提到刘家姑娘,不知道您看刘家姑娘如何?”
宁安侯太夫人闻言,看了看二儿媳穆刘氏,淡淡的开口:“皇家选秀,相貌才华还在其次,最看重的还是贤良淑德,落落大气,那个刘宛儿这才来了半天,已经把几个姑娘都得罪的差不多了吧?罢了,横竖她人已经到了,让她在这府里好好的多玩几日就是了。”
“母亲,”穆刘氏脸上的得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想到自己内侄女才刚来第一天,就被宁安侯太夫人给宣判三振出局:“母亲,宛儿已经十七岁了,她爹娘就是盼着她能参加选秀,才一直拖着没有给她定亲,要是错过了这次,从京城回到川蜀路上起码又得半年,那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哪里还能和什么好人家结亲。”
说着她又哀求道:“宛儿从小被我哥哥嫂子宠溺惯了,今天又是初来乍到,难免浮躁了一些,媳妇儿一定好好管教她,务必把她的性子管束过来,还请母亲给宛儿留点体面……”
宁安侯穆世平皱眉开口道:“弟妹着像了,咱们府里最多不过两个名额,这几个丫头,本来就大多数要黜落的,早点落选晚点落选,又有多大关系!”
穆刘氏心里生气,也不去理穆世平,只是苦苦哀求宁安侯太夫人:“母亲,求您看在二老爷常年西北军营风里来雨里去的份上,给宛儿留点体面吧……”
宁安侯太夫人听穆刘氏又提起那戎马生涯的二儿子,也只能叹口气:“你先不用着急,这刘宛儿我们且再看看就是了,你放心,即使她最后落选,只要咱们府上还平安,我这老婆子也会出面,给她在京城寻一门亲事,到时候也好让你在京城多一门亲戚走动。”
穆刘氏忙拜谢道:“儿媳多谢母亲恩典。”
宁安侯太夫人点点头,又转向方才煽风点火的大儿媳穆曹氏,敲打道:“还有那个曹秀雅,甭管侯爷把她夸成了一朵花,依我这老婆子看着,那曹秀雅的性子还是太过孤傲了一些,也容易吃亏,你是她姑姑,也多多指点一下她。”
穆曹氏忙福身行礼道:“母亲说的是,儿媳记住了。”
宁安侯太夫人看看大儿子,又接着训诫穆曹氏道:“你和侯爷也是多年的夫妻了,两个儿子也都这么大了,他有荒唐的地方,你还不敢说他几句?屋里的丫鬟敢撵出去的就撵出去,凡事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转眼也是望五十的人了,保养身子最重要。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关头,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侯爷有个山高水低的,你指望皇上能让咱们家顺顺利的袭爵?”
这话说的重了,穆曹氏虽然心里腹诽婆婆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都不给自己留面子,但还是忙低下头请罪,宁安侯穆世平则一脸尴尬:“娘啊,儿子还指望多孝顺您几年呢,您就这么咒儿子啊?”
“我呸,”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宁安侯太夫人还是笑着啐了一口:“也不见你平日里多么孝顺我!”
宁安侯摸着脑袋嘿嘿一笑,看一眼坐在身后的几个子侄,只见穆文泽、穆文翔和穆文康都已经闷笑不已,他冲着穆文泽狠狠一个眼神撂过去:臭小子!看着你老爹吃排揎,也不赶紧来救驾!
世子穆文泽性子本来就有事要禀报,这会儿又接收到老爹的眼神,当即轻咳一声,开口道:”祖母,今天七皇子悄悄来过咱们府里一趟,他也让咱们不用担心,说是因为我爹素来……咳咳……素来信奉黄老之术,清静无为,皇上平日里说起来,倒是颇为放心咱们家的。”
“七皇子来过?”
宁安侯太夫人、宁安侯、穆曹氏、穆刘氏听了这话都是大惊,顾不得方才彼此间的勾心斗角,齐齐看向穆文泽:“你这孩子好不懂事!怎么不早说一声?”
穆文泽双手一摊,苦笑道:“七皇子本来就是白龙鱼服,悄悄来给咱们传话安心的,他不让孙儿通禀,孙儿一直和他在一起,哪里还有机会禀告祖母和父母亲、婶婶?”
穆世平瞪他一眼:“你走不开,难道身边下人也走不开吗?!真是猪脑子!”
宁安侯太夫人却开口道:“你别骂泽儿,我倒是觉得,就是因为泽儿性情方正,是个端方君子,七皇子才喜欢和泽儿亲近。要不然,当年那么一大帮伴读,你怎么不见七皇子特意去照拂别人家?”
说着,宁安侯太夫人又看看另外两个孙子穆文翔和穆文康,温颜道:“你们也都大了,所以现在府里有什么事商议,都不避讳你们。现在朝廷里风雨如晦,咱们这样的世家勋旧,虽然不怕什么风浪,但是能审时度势还是重要的。你们看,现在七皇子和文泽交好,遇到事情了就想着来安抚咱们几句。那你们素日里如果有关系亲近的皇子,也不妨多刻意结交一下。但是,切记不要太过张扬,再就是遇到大事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记得要时时禀报长辈。”
穆文翔、穆文康忙起身道:“祖母放心,孙儿都记下了。”
宁安侯太夫人这才舒口气,笑着让几个孙子坐下,又看看那一脸尴尬的大儿子宁安侯,想想七皇子传的话,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感情咱们家还得谢谢你这花天酒地胡闹!”
穆世平想想那所谓的“信奉黄老之术,清静无为”,不过是说他没什么掌权的能力和心思,不足为患,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只能摸摸头,嘿嘿干笑起来,心里却暗暗闪过一个念头:看来屋里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大丫鬟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