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嬷嬷一听说前面争道的两条船上,居然有一条是打着“宁安侯府”的旗号,顿时就坐不住了,起身说一声“去看看怎么回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到我们穆家头上来了!”
说着,她就快步出了舱门,那个来报信的仆妇也赶紧跟了上去。
船舱里,一时只剩下月晗和谢知凤两个人。
谢知凤看看那木樨清露,又看看月晗,摆出一副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侯嬷嬷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我怎么看我一进来,她就不大高兴呢?”
月晗笑了笑,声音清泠如山间溪水,轻轻开口:“侯嬷嬷喜欢厨艺,刚才一时兴起,说到即将去宁安侯府的几位姑娘,谁擅长做什么菜呢。”
谢知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离宁安侯府越近,她就越充满了要上战场的紧张和兴奋。要知道,宁安侯府权势再大,也不可能把亲戚家的女孩们都一股脑送到选秀大典上。
所以,如果说皇宫选秀是面向全天下五品以上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儿,发出的一场战争的话,那宁安侯府无疑就是一个小小的、预热的选秀战场,她谢知凤要想有资格踏入皇城,首先就要从宁安侯府选中的几个女孩儿里脱颖而出!
想到这里,谢知凤不由紧张的抿了抿唇,才涩声道:“她都说了什么?她最看好谁?”
月晗盈盈一笑,不急着回答谢知凤的问题,而是推开窗户,看看外面没有人。
确信外面没有人偷听了,月晗这才貌似闲适的看着窗外的江景,嘴里却轻声道:
“侯嬷嬷方才提到了四户人家,大概会有五六位姑娘。不过她先前也没见过这几位姑娘本人,只是根据每户人家出身的地方,盘算会做什么菜……”
说到这里,月晗沉思一下,又指点谢知凤道:“朱家是老太太的姓氏,那来的两位姑娘,就是宁安侯太夫人的堂侄女,和姐姐你与宁安侯太夫人的关系是差不多亲近的,算起来,到时候彼此之间见了,还要称呼一声堂姐妹;”
谢知凤郁闷的绞一下手里的绣帕:“宁安侯太夫人也太宁缺毋滥了吧!我还以为只有……只有咱们是她的娘家人呢……”
月晗失笑:宁安侯太夫人连她谢知凤和杨月晗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冒昧的只把赌注压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谢知凤抱怨完,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大现实,于是又赶紧道:“另外几户呢?她们又跟宁安侯府是什么关系?”
月晗沉吟片刻:“还有一户在苏州做官的曹家,这应该是当今宁安侯夫人娘家的亲眷,记得宁安侯太夫人选的大儿媳,是出身江南名门曹家的;至于那位从川蜀之地赶来的刘家姑娘,我没记错的话,宁安侯太夫人的二儿子、当今宁安侯的弟弟,娶妻应该是川中一带的……”
谢知凤眼光一闪:“那就是两位舅母娘家的姑娘了?”
月晗点点头,又道:“侯嬷嬷还提到东北老家赶过来的姑娘,这应该是宁安侯府的本家了,按理说,这应该是关系最近的,但偏偏侯嬷嬷放到最后来说,那十有八九,是不太看好本家的姑娘。”
谢知凤听到这里,总算呼出一口气来:“就是嘛!哪来那么多年纪适合、条件又适合的女孩儿?真当随便捡个官宦人家的姑娘,就称得上‘才貌双全’四个字了?”
说到这里,谢知凤也自觉有些失言,忍不住面上一红,忙笑着对月晗道:“晗妹妹,你抽空一定再多打听一些消息,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保证下回不会再乱插话了。”
月晗摇摇头:“马上就进京了,侯嬷嬷到时候也有自己的差事,估计和咱们不会在常见。何况,其他姑娘如何,我们进了侯府自然就见到了,相处些时日,各自性情癖好就都知晓了。”
谢知凤听了不禁有些扫兴,她进京之前,对这次选秀太过志在必得了,没想到路上才知道,竟然会有那么多和她有志一同的闺阁千金,从四方八方奔向宁安侯府,虽然她自负才华横溢,容貌美艳,但是,竞争者太多,毕竟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事儿,这让她又是斗志昂扬,又是觉得颇为郁闷。
月晗看看谢知凤坐在那里,脸上一会儿桀骜,一会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又郑重的告诫谢知凤:“大姐姐,俗话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我们从颜山城初来京都,真正的两眼一抹黑,所以一定要时时处处谨慎小心。很多东西没弄明白之前,宁可信奉不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好啦好啦,你都嘱咐了好多回了!我记住了!”谢知凤打断月晗的话,嘴上说着答应,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宁安侯府既然同时邀请了这么多女孩儿过来,那她如果不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怎么能脱颖而出?
不过,这点小心思,她是不准备跟月晗交流的,因为……
谢知凤抬眼看看面前的人儿,只见月晗不过十四五岁的年华,却眉若远黛,目如秋水,长而弯曲的睫毛若蝶翼一般动人,再加上秀发如云,虽不像她谢知凤那样姿容俏丽神采飞扬,却自有一份清丽不俗的娇艳……
说起来,这位晗妹妹生的太美丽了,又心眼儿很多,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谢知凤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就快速掩盖下去,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咱们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大姐姐,”月晗刚想阻止谢知凤出去瞎掺合,却见谢知凤仿佛生怕她阻拦似的,快走几步,就抢先出门去了船头。
月晗无奈,想去拿遮面的帷帽,又想起侯嬷嬷说过,京城风气开放,贵女们出行也不会戴什么憋得人透不过起来的帷帽,因此只能放下帷帽,快步跟了出去。
一出船舱,月晗就看到离她们的船不过两丈来远的河道里,两艘绣船卡在了一块儿,其中一艘绣船上,赫然挂着“宁安侯穆”的灯笼。
这会儿,那绣船上一马当先,站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身后则跟了几个仆妇,看打扮,就和去颜山城接她们的仆妇一般无二。
月晗不由和谢知凤对视一眼,齐齐把目光落在了那红衣女孩的身上:显然,这也是一位刚刚被宁安侯府接来的小姐了,只是不知道姓甚名谁。
月晗仔细打量那女孩子几眼,就忍不住暗赞一声“尤物啊!”,只见那女孩年龄比她和谢知凤都要大一些,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材却已经发育的纤浓有度,前凸后翘,足以让很多男人咽口水了。
再加上这女孩柳眉杏眼,皮肤滑腻,十足十肉弹小美人一枚,这会儿她叉着腰怒瞪着对面的船,气怒之下,胸脯颤巍巍的,一看就是个性子颇为泼辣的妹子。
月晗和谢知凤打量那女孩的功夫,那女孩儿也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的船,扫了一眼她们船上那同样的“宁安侯穆”的灯笼,随即一双杏眼就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月晗和谢知凤身上。
月晗面对那女孩儿的目光,浅浅一笑,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谢知凤则站在那里,冷冷哼了一声,她平素最喜欢穿大红色,在谢府的时候,月晗和谢知兰都有意无意的回避了耀眼的红色衣裳,让她一人专美。没想到如今刚进京城,眼前的肉弹美女就也是一身红衣,大喇喇的和她撞了色,顿时让她心情不爽起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
或许是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或许同样感受到来自竞争对手的比较,那女孩突然开口大骂一句,让月晗和谢知凤不由愕然一下,才反应过来,肉弹小美女这是又去骂那艘挡着她路的绣船了:“跟你白活了这么多句,你们还不赶紧让路!上上下下都是聋子不成?!耽误了姑娘的时间,你们赔得起吗!?”
可是任她怎么骂,对面船上还是没人出来迎战,那两个站在船头的船工没得到绣船主人的指令,所以也不敢动手,干脆就站在船头,色眯眯的欣赏起对面肉弹小美女来。
那小美女被气坏了,回头去看跟在她身后的仆妇:“刘嬷嬷!他们这分明是瞧不起咱们宁安侯府!”
被她唤作刘嬷嬷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和侯嬷嬷打扮相似的管事娘子,这会儿揉了揉额头,无奈的开口:“姑娘,您还是先回船舱吧,有什么事儿,奴婢们来解决。”
“不行!”肉弹小美女一脸的决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宁安侯府的招牌被人砸了!”
那刘嬷嬷又无奈的叹气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对面绣船上,终于传出一个清冷又极为动人的声音:“真是不知羞!口口声声咱们宁安侯府,我怎么不记得,宁安侯府有你这么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