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沈翊诺一把握住了单飞苑的手臂.情急之下开口唤了出來.
“我不是你的飞燕.”单飞苑仿佛瞬间被烫到了一般.猛然使力甩脱了他的手.盯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恨声道:“你的飞燕已经死了.死在千里放逐的路上.死在那些兵痞的折辱之下.死在漫漫黄沙之中.你的飞燕早已经死了.我是代替整个家族活下去的.我叫单飞苑.”
沈翊诺眼中的光芒随着她的话而逐渐黯淡下來.最后寂灭于无尽的灰烬之中.
那一段过往.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单家世代行医.当年那巫蛊事件连累了整个单家.燮晔帝一怒之下下令将整个单家发配边疆偏远之地.只有单家次子单飞苑因为曾经救驾有功而免于流放的命运.
单飞苑.或者说是真正的单飞燕.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满脸伤痛的沈翊诺一眼.径自推门离开了.
是夜.天幕乌沉.无星无月.
单飞燕独自坐在岸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双腿都荡在空中随意晃荡着.默默地看着面前黑淋淋的水面.
夜晚的湖面沒有大的波动.只有夜风带起粼粼波澜.看上去黑沉沉的一片.
她已经独自在这块石头上坐了大半天了.平素潇洒脱俗的眼睛里面如面前的湖面一样暗沉.
温暖的感觉包围了她.一件厚实的貂裘披风落在她的肩头.将她密实地包裹了起來.
男人有力的手臂从披风外面将她搂进了怀里.
沈翊诺抱着她.头就靠在她消瘦的肩头.那动作如同做了千万遍一般娴熟自然.
“十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天幕一片漆黑.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单府外面官兵包围.明日一早就带我们全家上路.只有一个人能留下來.”单飞燕静静地任他抱着.淡声述说:“大约三更天的时候.二哥忽然进了我的房间.说是有话对我讲.我挖出我们埋的醉罗春.与二哥饮酒畅谈.二哥讲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谈到最后却不知怎的我就睡着了.”
沈翊诺的眉峰挑了挑.沒有接话.
“第二日我再醒來的时候.却发现身上穿的是男装.那些官兵和父母兄长都不见了.偌大的单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单飞燕仿佛觉得冷了.靠进了沈翊诺的怀里.“隔了几天圣旨到了.仍留我在宫内太医院供职.我那时才知道.原來一觉醒來.我竟然就这样变成了单飞苑.二哥他把自己的身份给了我.代替我去了那苦寒之地……”
夜风吹过.带着彻骨的寒意略过两人身边.吹起两人的衣角发梢.沈翊诺将单飞燕抱得更紧了.两人在湖边紧密相依.竟有种此生唯一的契合.
“……我时常就想.二哥他为何要将我换下呢.明明我是如此无用的一个人.我放不下自己的医者心肠.无法替全家报仇.甚至.甚至忘不了仇人的亲子……”单飞燕说到这里自嘲地一笑.偏头看着倚在自己肩上那张俊美而妖冶的脸.声音低浅如喟如叹:“沈翊诺.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沈翊诺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彼此的眼中都倒映上了对方的模样.仿佛就这样已经将对方印入得心底.永远也不会忘记.
许久.他才轻声答道:“是你不放过我……飞燕.你明明知道.我们都不可能放过对方的.我们怎可以放过对方.”
他的声音低涩.其中却涵着浓烈如酒的情感羁绊.
“我还记得那年的醉罗春是我们一起埋下的.你离开上京的那几年我把单府的宅子买了回來.每年都会在梅树下埋一坛新酒.你知道的.对么.”沈翊诺拥着单飞燕.像是拥着一整个世界.在她耳边低声叙说.“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等我得到了一切.就再沒有人能阻挡我们了.你不喜欢这样么.”
“你的路.是要把沈翊霄和沈翊琨都一并铲除.”单飞燕摇头.“我不能接受你如此对待我的朋友.我爱你.但我不能与你并肩.你放我走吧.”
“不.我不会放你走.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身边.”沈翊诺吻上她冰凉的耳垂.声线低沉带着致命般的诱惑.“飞燕.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单飞燕闭目良久.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无法拒绝沈翊诺的要求.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
“我有条件.”她偏头躲过沈翊诺的亲吻.“我要见穆凌遥.”
“穆凌遥已经被父皇关进了天牢里.”沈翊诺的唇依然在她的颈间逡巡.
“那我也要见她.”单飞燕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横声道:“神通广大的诺王爷.你有办法害她入狱.自然有办法让我见到她.”
沈翊诺沉默了一会.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答了她一个字:“好.”
单飞燕轻掀唇角淡淡地笑了.沈翊诺吻得她脖颈间一阵痒.她不由得躲了躲.
沈翊诺顺势放开了她.弯腰将脚边方才带來的几盏灯笼一一点亮了.
烛火幽幽.被灯笼过滤成橘红的颜色.带着暖意的光芒隐隐照亮了两人.也照亮了眼前一方湖水.竟让这个冬夜显得不那么冷寂了.
沈翊诺伸手挑开了单飞燕束发的锦带.霎时间三千青丝飞扬而下.烛火映照之下男装的丽人乌发垂散、眉目动人.脸上微含艳色.看上去分外醉人.
他从怀中摸出一柄木梳來轻轻地为单飞燕梳理着及腰的长发.单飞燕的头发很顺.一梳下去就能直刷到发梢.
沈翊诺感受着掌中柔滑的触感.梳得极认真.仿佛流淌在手中的是一匹千金难得的云织蜀锦.
他为她理顺了长发.又从袖中取出一支珠串垂曳的簪子來.那簪子正中镶嵌着一颗翠绿的猫眼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接下來.沈翊诺竟真的低头为她挽起头发來.一向优雅疏离的诺三王爷做起这种事來竟沒有丝毫的慌乱.而是分外的得心应手.一举一动间都可见娴熟灵巧.
他修长的十指在她乌沉的头发间灵活地动作.三千青丝在他指间穿梭流淌.轮回不息.
单飞燕一直静静地坐着任他动作.感受着他微凉的手指穿过她的头皮.她不由得歪头微微地笑了.
“别乱动.”沈翊诺不满地低斥了一声.伸手将她的头扳正了.
“我又不是石头……”单飞燕低声嘀咕.“这么久还沒好啊.少爷我都快睡着了.”
“你还是如此沒有耐心.”沈翊诺轻笑.把簪子插了进去.退开一步看了看位置.又上前将簪子往左边拨了拨.
“少爷有的是耐心.不过也要看做什么事了.要是去青楼看花姑娘.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单飞燕抖了抖肩膀.方才她虽然是满口的不耐.却一直端着肩膀一颤不颤.现下知道沈翊诺完成了.才晃动起微微僵冷的身体.
“花姑娘.”沈翊诺失笑.“你自己就是花姑娘.却要去看谁.”
“口误.那就是貌美少年郎.”单飞燕摸着下巴啧啧有声.“听说云阳街那个秦楼新來了一批清秀的小倌.个个新鲜水嫩……”
她转过头來满面殷切地看着沈翊诺.“你带我去一趟吧.我保证绝对不跟沈翊霄的人私下联系.开个荤就回來.”
沈翊诺似笑非笑.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开荤.你去秦楼开荤.我去做什么.”
“这个.你也可以尝尝那男色的味道……”单飞燕细细打量着他.忽然恍然大悟地.“诺王爷可是担心自己……难以成事.且放心.有在下上京第一国手在.必定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沈翊诺凤眼轻眯.闪亮的冷光在其中肆意流转.靠近了一步.轻声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单飞燕若是此时还察觉不到危险.那就真枉费她与他相识多年了.只是她现下人在湖边.往前一步就是黑漆漆的冰湖.身后又被沈翊诺封住了全部的后路.实在避无可避.
单飞燕以男装混迹沈翊琨等一干痞子中多年.功力自然非同一般.应付常人都不在话下.只是现下面前的这个男子并非常人.乃是外表俊美如妖、内心却狡狯胜狐的诺王爷沈翊诺.
她明白自己沒有退路.索性也就不怕了.对沈翊诺粲然一笑.点头道:“在下行医多年.对付此等疑难杂症颇有一番心得.”
又惊讶道:“诺王爷成亲多年还沒有子嗣.莫不是确有隐疾.放心.在下一定……”
后面的话被欺身而上的沈翊诺悉数堵回了腹中.
沈翊诺一边在那肖想已久的朱唇上尽情汲取着甘甜.一边声线沙哑地低语:“开荤.你想开荤何须去那秦楼.由本王帮你便是……不能成事.我今日就让你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成事……”
单飞燕唇舌都被他霸占.无奈地呜呜抗拒.却根本挣不出他强势的怀抱.
偏那人当真练得一身好把式.亲吻说话皆不误.含着沙哑的声音仍在继续
“孩子.沈翊诺的孩子只能由你來生.我答应过你的.你忘了么.……”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