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196出生
虽然这九个多月来，每个人心里都做了准备，可是真等着这一天到来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直发慌，就觉得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岑妈妈毕竟是有经验，一阵呼喝一众人好歹稳了稳。
本来是准备了耳房，古代人觉得生产是件污秽事情，许多讲究有条件人家，便会单独准备一间产室，析秋却觉得耳房院子里头来来去去搬东西格外麻烦，便让岑妈妈将稍间收拾了出来，里头装饰准备了一番，这会儿正好用上。
“稳婆来了。”岑妈妈扶住析秋往房里走：“这头一胎时间长，大家都不要着急。”
阮静柳脸沉如水，当初江氏生产她也经历过，便是那几年她游医也曾帮人接生过孩子，可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她扶着析秋手忍不住就抖了起来，回头对绾儿说：“将我药箱拿来，先前煮好剪刀，棉布，烧酒通通搬进来！”
走了几步，头一阵收缩已经过去了，析秋缓了口气床前停了下来，这会儿就感受到阮静柳不停颤抖手，不由笑了起来：“静柳姐，岑妈妈说恐怕还早很，您不要紧张。”
阮静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去躺着。”
析秋虽不算是产科护士，可当年她实习时也是每个科都待过，比起生孩子来析秋或许比阮静柳还有经验一些，她点了头回头对白着脸春柳和碧槐吩咐道：“让厨房给我准备点吃，还有去备了糖和参片来。”
春柳立刻点头应是，和碧槐两人小跑出了门。
岑妈妈扶着析秋躺下来，这边两个稳婆掀了帘子进来，岑妈妈帮析秋将裙子脱了，两个稳婆一个瘦瘦高高姓蔡，低头去检查羊水和落红，一个略胖些姓王，就左右去摸析秋肚子，阮静柳则搭了析秋脉。
“落红了。”蔡稳婆擦了手，抬头看向析秋道：“恐怕还早很，这会儿不过才落红而已。”另外一个王稳婆也是点了头道：“胎下去了，夫人先趁这时间好好歇一歇，养好了精神，以我经验恐怕要到夜里才能生出来。”
析秋点着头这会儿没有阵痛，她靠迎枕上吩咐道：“去将先前准备好东西都搬来，免得一会儿手忙脚乱……”岑妈妈应是，析秋便闭上眼睛靠哪里养神，刚闭上眼睛，第二波宫缩又来了，析秋紧紧蹙了眉头抓住了身下床单。
这一次，比上次要疼上许多。
她睁开眼睛抓住阮静柳手，拧了眉头道：“静柳姐，一会儿你不要出去，这里陪着我。”
阮静柳怔了一怔，点头回道：“知道了。”说完，拿了帕子给析秋擦额头上汗。
析秋松了手闭上眼睛，这边春柳提了食盒进来：“容妈妈说别也别吃，就吃鸡蛋好。”说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一个青花大瓷碗，顿时满室里香味弥漫：“是用鸡汤煮三个荷包蛋，又泡了点油饼里头。”
析秋点了头，靠坐了起来等着这阵痛过去，她就着大海碗西里呼噜将一碗东西吃干干净净，阮静柳看着暗暗咋舌，便是两个稳婆也是心中惊了一惊，春柳见析秋全部不由问道：“你……还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她是怕待会儿没力气生，说要到晚上，这会儿宫缩间隔时间长，待会儿紧密了她恐怕连说话都没力气，哪里有力气吃东西，又看向房里几个人：“你们也轮流着去吃些东西吧，不用都这里守着。”
两个稳婆朝析秋看来，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帮人接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四夫人这样镇定产妇，心里头暗暗赞叹，点头道：“那我们轮流去吃饭，夫人先休息一会儿。”
析秋点头，阮静柳拧了眉头道：“你睡会儿，我这里陪着你。”析秋应了又闭上了眼睛。
岑妈妈站院子门口，见徐天青还没离开，不由问道：“徐大爷，您还有什么事吗？”徐天青有些不安看了眼正房，小心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还没正式发作。”岑妈妈笑着道：“您不用担心。”
徐天青听着就松了口气，指了指外头道：“我……这里等会儿，你去忙着吧。”他知道生孩凶险，萧四郎又不家，他想守外面，便是有个什么事说不定也能帮一帮。
岑妈妈听着就顿了顿，颇有深意看了眼满脸不安又显得有些期待徐天青，想了想道：“那大爷不如到后面院子歇会儿吧，这边有什么情况您那边也能知道，可好？”
徐天青听着，知道他毕竟是外男，想了想道：“那有劳妈妈了。”岑妈妈笑着指了个小丫头带着徐天青去后面院子里等着。
岑妈妈见徐天青离开，又让人将天诚找来，看着他吩咐道：“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你找人赶紧去侯府回一声，再去城北跑一趟告诉佟家大奶奶……”天诚听着就是腿脚一抖，有些站不稳就问道：“那……那四爷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四爷回来也没用。”岑妈妈眼睛一瞪天诚，愠怒道：“难道四爷还能帮夫人生孩子？还不去！”
天诚忙点着头，飞跑去了外院。
岑妈妈又指了个小丫头：“你去外院，告诉宋先生一声，今儿两位小爷就留他那边吃午饭吧！”两个孩子小，瞧见夫人这样还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临近中午时候，太夫人由紫薇和碧莲扶着进来了，大夫人因为是孀居只派了身边唐妈妈随着来了。岑妈妈迎过去，太夫人就焦急问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见了红，可还没动静。”岑妈妈就将前头事情和太夫人说了一遍：“夫人吃了东西，这会儿正躺着休息，张医女里头。”
“我去瞧瞧。”太夫人手中紧紧捻着佛珠抬脚就进了院子门，一路过了穿堂，岑妈妈一边道：“肚子是坠了，可还没有动静可能要等到晚上了。”
太夫人紧紧拧了眉头，她知道头胎时间都不会短，边走边问道：“老四呢，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呢。听说今天到城外，后日进城！”岑妈妈扶着太夫人上了台阶，太夫人听着就停了脚步，她昨日到现一直养病，这会儿也才吃了药出来，朝中事也不清楚，不由不悦道：“去，让人通知老四，让他回来，这头一胎析秋心里头定是没底，他也能稳一稳她心。”
岑妈妈有些犹豫，就将圣上圣旨事儿说了一遍，有些不安道：“奴婢仔细想过，不如偷偷让人带口信出去，不知道四爷有没有办法回来。”
太夫人略作沉吟，点了头道：“让天诚跑一趟衙门，让侯爷递了折子去宫里！”
岑妈妈听着就笑了起来，点头应了。
太夫人跨进门里，就瞧见析秋闭着眼睛躺哪里，阮静柳坐一边守着，碧槐和碧梧两个小丫头轻手轻脚收拾一会儿生产要用东西，很安静……有条不紊样子，太夫人点了点头，赞赏看了眼析秋。
阮静柳见到太夫人就站了起来，太夫人摆着手道：“你坐吧，一会儿还要劳累你呢。”
阮静柳点了点头，依旧床前坐了下来，太夫人就坐床边看着析秋，瘦瘦脸上皱了一起，仿佛听到了动静大大杏眼睁开，立刻露出一丝笑容来：“娘，您怎么来了，您身子好了？”
“吃了药来，你生孩子我哪里能家里呆着住。”说着给析秋掖了掖被子，笑着道：“这会儿生刚刚好，天气逐渐暖和又不怎么热，来年孩子穿着单衣学走路也轻便很……”
析秋听着点头，太夫人就握着析秋手宽慰道：“一会儿发作起来，你也不要慌，按照稳婆说去做，一步一步来……我就外面！”
“知道了，娘。”析秋点着头：“您去隔壁坐着吧，千万别累着您了。”
太夫人点了头，唐妈妈也笑着过来，看着析秋道：“我们夫人不能过来……”
“我知道。”析秋笑着点头，领会大夫人意思：“唐妈妈陪着娘去隔壁歇着吧，还不知什么时候生，总不能一家人都熬着等吧。”
碧槐和碧梧扶着太夫人，和唐妈妈一起，几个人出了稍间去了次间里歇着等。
两个稳婆吃了饭过来，又摸了摸析秋肚子，蔡婆子摇着头道：“恐怕还要再等等！”析秋拧了眉头看向阮静柳：“不然我房里走动走动吧，也有益于助产。”
阮静柳觉得有道理，便点头上来扶析秋，两个稳婆却是吓不轻：“夫人，这可使不得，你这都生了，孩子可卡肚子上不不下，若是走动伤着孩子怎么办。”
她们大概意思，是说孩子这会儿已经掉下来了，盆腔盆骨那边卡着，一走路两腿动就容易挫伤孩子，析秋也不去反驳她们，摆了摆手道：“我心中有数。”便由阮静柳扶着房里来回慢步走着。
两个稳婆瞧着额头汗密密渗出来。
走了一会儿，阵痛再次开始，析秋有些受不住便又上了床躺着，如此周而复始，一直到傍晚还依旧是没有动静。
析秋房里听到敏哥儿和鑫哥儿说话声音，她朝外面看了看，没见到敏哥儿冲进来，阮静柳帮她擦着汗宽解道：“太夫人，会照顾她们。”
析秋应是，这边江氏和佟析砚来了，江氏掀了帘子风风火火进来，留了佟析砚外面等着，江氏一进来就问道：“听说只见了红，还没什么动静是吧。”
“嗯，早上见了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生出来。”有人见红三五天也不见有生产迹象，有人前头见红后面就开始有动静……不一相同。
江氏安慰析秋：“你要多吃些东西，我上次就是这样，生时间长了又紧张又痛，我哪里有心思吃，可是真倒生时候，却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知道多难受。”江氏说完，春柳就笑着接了话：“夫人可是吃了三五次东西，每次吃都是平时吃两三倍呢。”
江氏听着就笑了起来，将析秋额头上碎发捋去耳后：“还是你聪明！”析秋也笑了起来，问道：“四姐姐外头？”
“嗯，我让她不要进来。”江氏说着目光闪了闪，佟析砚身份还是有些……析秋目光也动了动，看向江氏道：“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你让她外面，这会儿还不知着急成什么样儿了。”
析秋话落，门帘子被人掀开，佟析砚果然大步跨了进来，目光紧盯着析秋问道：“你还好吧，这会儿有什么反应？”
几个人陪着析秋笑闹了一阵，紧绷气氛总算好了一些，江氏和佟析砚听说太夫人这里，便起身去给太夫人打招呼。
房里剩下析秋和阮静柳两人，阮静柳拧了眉头道：“大督都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析秋摇了摇头回道：“说是城外扎营等候圣上召见，许是三天后吧。”
阮静柳目光动了动，又给析秋搭脉，边道：“让人去城外告诉他，若不然递了牌子去宫里，请圣意召他回来也成，那么多将士怎么就少了他不行！”
现不同以前，圣上到底什么心思他们都没有弄清楚，萧四郎朝中还是谨慎些好。
阮静柳见析秋没有说话，不由瞪了眼她，没再说什么……
两个孩子哄睡着了，太夫人转头和唐妈妈说话：“趁着还没有宵禁，你回去一趟吧，让玉真也宽宽心，免得她家里头担心。”
唐妈妈应是，提着灯笼出了门。
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忽然，就听到稍间里听着一声尖叫，太夫人一个激灵从玫瑰床上站了起来，对紫薇道：“你去瞧瞧，可是有动静了。”
“是！”紫薇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回道：“说是羊水破了，已经发作了？”
太夫人有经验，听着就便皱了皱眉头和江氏互看了眼……
佟析砚不明白，不由问道：“怎么了？”
析秋这边一波一波阵痛袭来，她抓着阮静柳手看向稳婆道：“确认是羊水破了？”
“是！”稳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析秋对他们专业性质疑，只觉得奇怪夫人明明是头胎，却是什么都懂样子。
析秋能感受到身下湿漉漉感觉，不断有东西流床单上，她变了脸色沉了脸问道：“那宫口呢，宫口开了没有？”
“宫口……”稳婆额头上汗簌簌流，忐忑回道：“宫……宫口还没有开。”
析秋心已经沉了下来，阮静柳也变了脸色，羊水是胎儿子宫中不可缺少东西，一般羊水破裂宫口也就开了，孩子也会短时间内生出来，可析秋羊水破了，可宫口却没有半点反应。
能有什么办法？析秋紧紧蹙了眉头，一边忍着痛一边回忆着妇产时知识，可这个时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阮静柳紧紧蹙了眉头，安慰她：“别着急，还有时间。”
“别急，都别急，生了！王婆子目光闪烁，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析秋心凉如水，没有人比她清楚这样下去后果，即便是到后孩子生出来，也会因为没有羊水导致缺氧因次而衍生其它任何可能性并发症，例如脑瘫……她不敢想象这样局面……
她抬手摸着自己肚子，泪如雨下，脑中不断回放着上一世点点滴滴……
难产，这个词她怀孕之时就想过许多次，古代女人生产便如鬼门关前走一遭，风险之大就像她曾经戏言，如独自一人高速公路上溜达一样，危险无时无刻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不管前面十几年佟家过好不好，可是她还活着，从异世转生而来带着前一世记忆，她觉得她非常幸运，她做了许多准备后，总觉得这样情况不会发生，存着侥幸心理，可是现却实实发生她和孩子身上。
难道她和她孩子要死这里？
不，她不甘心。
上一世她努力拼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苦甘来，可是生命却止步与恶症，将她所有努力化作焚烧炉内那一缕灰尘，一丝青烟……这一世呢，她想努力活着，她不甘心和上一世一样，什么都没有，眼见着她想要幸福就眼前，触手可及之时一切化作如梦泡影。
她是被命运捉弄了吗。
析秋眼泪忍不住便落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肚子：”宝宝……你要妈妈一起努力啊。“
两个稳婆轮番着检查宫口，每一次检查脸色就会变加惶恐不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个人都仿佛火上煎着。
连初宫缩反应都渐渐没有了……”有没有别办法。“阮静柳拉住其中一个稳婆：”总不能这样一直等着吧？若是到明天早上还没有开宫口呢。“说着她不等稳婆说话，她自己却先想起来：”对，对，催产汤……“没了平时冷漠镇定，她说着，速走到桌前从箱子里拿了一包药出来掀了帘子出去，找到匆匆忙忙回来岑妈妈道：”去煎了药来。“
岑妈妈脸色一变，看向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阮静柳紧紧拧了眉头，道：”可能会难产，先煎了喝了再说。“岑妈妈听着几乎一个没站稳从台阶上栽了下去，她扶住了墙壁脸色苍白点着头道：”这……就去。“
春柳和碧槐进来，看到两个稳婆脸色，两个人顿时就吓只知道哭，一个守着一边握着析秋手。
阮静柳站门口，对着院子里喝道：”去，把四爷请回来。“
太夫人和江氏以及佟析砚从隔壁出来，太夫人就回头对紫薇道：”你带着人去找侯爷，看看那边什么情况！“紫薇应是，飞出了门。
徐天青站院子门口，听着里头动静，心惊砰砰跳，见门里有小丫头飞奔出来，他心便是一提……
六妹妹难产？
徐天青紧紧攥住了拳头，她这个时候一定很脆弱无助吧！
想了想，他转身就朝外院而去直接去了马房，也不打招呼马房里牵了马翻身就上去朝院外飞奔而去。
府里人都认识他，也就没有拦着他牵马，这会儿他骑着马黑灯瞎火一路飞奔出去，众人皆是惊慌跳开，徐天青便走便喊道：”开门！“
慌乱之间有人开了门。
这时候已经宵禁了，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路朝城门飞奔而去，巡逻侍卫瞧见夜半有人纵马街市狂奔，顿时就拥了过来拦住了他。
徐天青看着近咫尺城门，满脸焦急：”放我出城，我有重要事要禀报萧大督都。“
侍卫们满面狐疑，将他围紧。
城外三十里军帐中，萧四郎手下不停将明日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副将进来帮他换了茶，小声道：”督都夜深了，您休息会儿吧。“这一路赶着，原本要一个月脚程，他们硬生生缩短了一半，这会儿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大家一个个都恨不得枕头长脑袋上，大督都却连夜熬着处理军务！
他仔细算过，大督都这已经是三夜没有合眼了。
萧四郎头也不抬，回道：”我没事，你去忙吧。“手下却是不停，心里忍不住便一阵阵莫名发慌，他抬头问道：”城中可有什么事传出来，或是有人来找我？“”没有！“副将回道。
萧四郎蹙了眉头，挥了挥手，却怎么也坐不住，只觉得心里仿佛着了火一样难受，他腾一下站起来大步就朝外走去，副将守门口见萧四郎出来，轻声问道：”督都，您有事吩咐？“”我进城一趟。“他说完，负手就朝马房走去，副将听着就是一惊，连忙压着声音道：”圣旨让我们三日后进京，督都，您现进城就是违抗圣命啊。“
萧延诚转过头来，面露戾气冷冷看了他一眼。
皇城中，萧延亦焦急等外头，常公公小心关了门出来，问道：”侯爷，这么晚了您可是有事？“”常公公，下午我递折子圣上可看过了？“萧延亦小声问道，语气有难掩焦急。
常公公小心回头看了眼凤梧宫里，回萧延亦话：”圣上一晚看江南和卫辉折子，侯爷折子这会儿还放龙案上呢。“说着一顿走进一步：”您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若没有紧要事，也不可能大半夜到宫里来。
萧延亦紧紧拧了眉头，一向温润脸上满是焦躁情绪：”是我四弟……四弟妹今日生产，望圣上传四弟先进城来……“”四夫人生产？“常公公听着一愣，萧延亦便点头有些语调不稳：”母子凶险！“”您稍等等！“常公公听着就转身去推门，宫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隙，可还不等他进去，里头就传来圣上怒喝声：”滚出去！“
常公公一愣，圣上今晚看了江南折子，闵家抓了许多百姓拴城楼之上，若是黄达攻城这些百姓就是箭靶，还扬言要引运河水淹城。黄达此刻正城楼下双方对峙，圣上为此事大怒，便是连萧大督都回京喜讯都冲淡了不少。”是！“常公公门口便是一抖，哪里还敢进去，迅速退了出来，面露歉意看向萧延亦：”侯爷……您看……“
萧延亦紧紧蹙了眉头，看了眼已经熄了灯大殿，眉头一横朝常公公去看一眼，沉声道：”本侯就此等圣上吧。“说着一顿又道：”有些口渴，能否劳烦公公寻杯茶水来？“
常公公深看了眼萧延亦，面色一正，点了头道：”侯爷稍等！“说着手中佛尘一挥，将门口两个小内侍也一并带走了。
萧延亦目光一动，露出破釜沉舟样子，想也不想就去推殿门：”圣上，微臣宣宁侯萧延亦，有事求见！“
江氏铁青了脸，她自己难产她太知道其中凶险，佟析砚则是经历过江氏生产经过，闻言脸色就白了起来：”怎……怎么会这样。“说着看向太夫人：”上……上次给大……大嫂接生文太夫呢，把他请过来啊。“
太夫人面沉如水，摇了头道：”荣郡王出事之时，文大夫就已经郡王府中自缢了。“实际上，郡王府中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六妹妹。“佟析砚听着掀了帘子就跑了进去，眼泪落了下来，见析秋躺床上闭着眼睛拧着眉头：”没事，一定没事，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析秋胡乱点了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和她说话，正好岑妈妈煎好了药进来，析秋半躺着一言而。
时间仿佛慢慢挪过去，大家都等待催产汤药能起作用，析秋睁开眼睛问向春柳道：”现什么时候了？“
春柳看了眼怀表：”戍时三刻。“
宫缩彻底消失了。
析秋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她拧了眉头看向稳婆，声音沉沉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两个稳婆几乎有些站不稳了，自羊水破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夫人宫口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若是再过一会儿没有动静，里头孩子只怕也难保了，胎儿一旦保不住想要再生出来就要用虎狼之药，女人用了虎狼之药往后夫人再生，恐怕就难了。
两个稳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里是大都督府，若是今晚夫人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与其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蔡婆子稳了心神，就朝析秋看去。
正好太夫人由江氏扶着进来，大家也顾不得避忌，这个时候人多仿佛也能互相稳住心神。
太夫人站门口，众人也朝稳婆看去。
两个稳婆就跪了地上，满脸惶恐不安结结巴巴回道：”以……以前也见过这样情况，羊水破了却没有生出来……“说着顿了顿不安看了眼太夫人：”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还不待析秋和太夫人说话，佟析砚腾一下站起来，指着稳婆骂道：”什么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要你们何用！“说完红了眼睛：”便是如此，也该是保大人才是。“
江氏拧了眉头：”四妹！“一顿：”让她把话说完。“
这里还有太夫人呢，六姑爷不，六妹已经是萧家人，能发言做决定人就只有太夫人。
阮静柳静静拧了眉头。
太夫人闻言身子便是一抖，闭了眼睛又缓缓睁开露出是上位者威慑：”你说说，保大人如何，保孩子又如何？“
两个稳婆跪地上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回道：”若是保……保孩子，就……“她看向析秋：”就用剪刀将夫人肚子剪开……“太夫人即便是听说过，可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眼前黑了黑，勉强撑着，耳边又听稳婆道：”若是保……大人，就用剪刀……将孩子剪碎了，拿出来。“”住口！“阮静柳先是出声喝住稳婆，佟析砚跳起来怒道：”合着你们除了用剪刀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这果然是只能保一个法子，保大人孩子必死，保孩子大人也是必死无疑。
江氏和碧莲扶住了太夫人，太夫人沉吟闭上了眼睛，满脸颓然……为什么萧家子嗣就这样艰难。
太夫人布满沧桑眼中，眼泪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两个稳婆被佟析砚和阮静柳前后一喝，吓瘫坐了地上。
析秋面沉如水，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她摸着没有动静肚子，心已经彻底凉了，她怀了近十月孩子……她不能和上一世一样，连走时便如风中落叶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任何东西牵挂……
她看向太夫人，问道：”四爷呢，四爷回来了没有！“
江氏松了太夫人，眼泪已经簌簌流个不停，她速抹了眼泪，回道：”我去，我去外面看看四姑爷回来了没有！“
说完，飞掀了帘子出去。
佟析砚和春柳碧梧几个趴床前哭上气不接下气。”娘！“析秋开口看向太夫人，缓缓吐出几个字：”保孩子！“这是她生命延续，如果真没有选择，如果真无能为力，她可以死但是孩子不可以，
所有人身子便是一怔，佟析砚摇着头：”不行，不行！“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哽咽着半天又道：”一定还有办法。“说完，满脸期望朝阮静柳看去，期待她能有什么好法子，可术业有专攻，便是医术高超阮静柳也不可能所有都有把握，也是满脸灰败站哪里。
佟析砚哭声大。
太夫人拧了眉头，脚仿佛灌了铅一样走到床前，握住析秋手老泪纵横：”傻孩子，孩子还可以再有，我们把身子养好，再加再生好不好！“说完不待析秋说话，就看向稳婆斩钉截铁道：”保大人！“”不要！“析秋紧紧攥住太夫人手：”娘，他是我孩子，我每日和他说话，他那么懒有时候听见我说话还能还里面动一下来回应我，他有生命，我们不能这样剥夺他生存权利。“
太夫人摸着析秋脸，心疼无以复加：”不要再说了，娘明白你意思，孩子虽好可总比不上你啊。“
析秋眼泪也落了下来，只觉得满心悲凉，摇着头道：”娘，您就听我……娘，我只想拜托您一件事，这个孩子以后还劳烦您照养，将他养您膝下，行不行？“将来若是萧四郎再娶，她孩子有太夫人护着，也不至于无人看顾，说着一顿又道：”若是将来您身子不行，就……就将他……“说着语不成声：”将他过继给大嫂，四爷将来还能……还能再有嫡子，把他给大嫂也能和她做个伴。“
太夫人摇着头，眼泪再也止不住。
阮静柳握着拳头，指甲掐进手心中，她看着析秋和太夫人说着话，忽然开口道：”析秋，还有一个办法！“
大家闻言一怔，朝阮静柳看去。
阮静柳便静静道：”剖腹取出胎儿，你……还有一线生机。“仿佛用了所有力气，她每字每句都是从齿间说出来。
剖腹？
析秋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现医疗水平，没有麻醉没有消毒什么都没有……
阮静柳所说一线生机又有多少呢。
太夫人看向阮静柳：”张医女，你……“阮静柳拧了眉头，声音沉沉道：”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
她了解析秋个性，也能感同身受，若是她，她也会选择保住孩子吧，若是真将怀胎十月孩子从自己体内绞血肉模糊取出来，她就是活着，这一辈也会活愧疚和自责之中。
所以，析秋选择，她尊重也能理解。
太夫人摆着手：”都不要说了，听我，保大人！“不容置疑。”娘！“析秋哽咽看着太夫人：”让静柳姐试一试吧，您知道她医术，她不会胡乱说话。“
太夫人身体震住，喃喃看着已然下了决心析秋，又去看同样宛如赴死一样却沉静异常阮静柳……”真有把握？“佟析砚期待看向阮静柳，仿佛她是有仙术神仙，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阮静柳拧了眉头，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回道：”试一试。“说着一顿：”春柳绾儿留下，你们都出去吧。“”析秋！“太夫人满脸不舍：”你真要这么做？“
析秋闻言沉沉点了点头，肚子里反应她体会直接，宫口不开羊水已破，若是再拖孩子存活几率就会越小：”四姐，麻烦你扶娘出去！“
佟析砚抹着眼泪点了头，去挽住太夫人劝着道：”太夫人，我们去外面等吧，张医女医术了得，一定能想到办法。“
太夫人被佟析砚扶着出去，又站门口看向躺床上析秋，沉吟了一字一句道：”秋丫头，我便是拼了老命，也会将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这是她保证和承诺。
析秋点了点头，眼泪落了下来！
两个稳婆面如死灰，她们不敢想象剖腹取出孩子，大人还有活机会，仿佛看异类一样看着阮静柳，失魂落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阮静柳和析秋，春柳和绾儿守一边抹着眼泪。
阮静柳析秋床边坐了下来，握着她手：”……你怕不怕？“
析秋凄然一笑，点了头道：”只是再死一次而已。“
阮静柳看着她，紧紧攥着她手，笑凄凉道：”那好，我们便豁出命博一次。“说着一顿：”别怕，便是死……我也陪你一起去。“”你可不能死。“析秋笑着道：”将来还要靠你照拂他呢。“
阮静柳没有说话，点了头道：”那我们开始吧。“说完深看了析秋一眼，转头对绾儿和春柳吩咐道：”热水，烧酒，炉子，麻醉……“
话落，三个人忙活起来。
析秋闭着眼睛，眼角泪流了下来，不期然眼眸就落门口帘子上。
萧四郎，萧四郎……
你回来了吗，还能再见你一面？若是我走了你能善待我们孩子吧。
萧四郎，萧四郎……
若是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就当没有遇见我，娶妻生子安稳过着属于你日子，我们相遇虽是短暂，我不确定能你心里留下多少痕迹，希望没有一点也不要有，这样，至少能我走后，你没有那么伤心……
我不算白来一趟，我们不算白做了夫妻，留了孩子也是我存过证明，给你留个念想吧！
她睁开眼睛，看向站床前脸色沉沉阮静柳，两人对视一眼，阮静柳沉沉道：”我要开始了……“
析秋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知道，这样做结果是什么。
仿佛生离，仿佛死别，却没有告别。”夫人！“春柳捂住嘴低声哭了起来不敢看。
阮静柳慢慢解开析秋衣裳，露出她圆圆高高隆起肚子。
绾儿拿了沾了阮静柳自己配置麻醉剂，又拿了针灸过来：”四夫人，奴婢要给您施针。“
析秋点了头。
绾儿拿了针头要去针灸……阮静柳弯腰抱住析秋，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析秋眉头一拧惊讶看向她，阮静柳轻笑了笑，第一次露出俏皮样子，晃了晃手中刀片，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落针可闻。
院子里也是一片死寂，仿佛大家每一次呼吸，都如放大了数倍。
阮静柳洗手消毒，绾儿拿针欲刺。
就这时，院子里响起一声惊呼声：”四爷，四爷回来！“紧接着响起一阵阵纷乱脚步声。
绾儿手一顿朝析秋看去，析秋眼眸中露出一丝欣喜。
听到稳婆声音：”四爷……四爷，产房污秽之地，您不能进去啊。“”滚开！“萧四郎沉沉声音，话落，他人已经掀了帘子进来，步子之大仿佛一步就欲到析秋身边，平日从容不迫威慑沉冷步伐，此一刻却显得凌乱漂浮：”丫头！“迫不及待声音，萧四郎已经走到床前。
析秋憋了许久眼泪落了下来：”四爷！“
萧四郎看着析秋，她调皮时沉稳时哭泣时彷徨时每一种情绪和表情他都见过，却从没有见过这样析秋，那样绝望，仿佛临死前告别。
他心中剧痛，粗大手掌一把握住析秋手，转头看向阮静柳：”到底怎么回事？“
阮静柳就飞将情况说了一遍，萧四郎越听脸色越沉，析秋紧接着道：”四爷，您不要说话，就听妾身这一次！“”不行！“想也不想，萧四郎站了起来，看向阮静柳：”没有别办法了？“
阮静柳看着萧四郎就点了点头。
萧四郎身体几不可闻就晃了晃，紧紧拧了眉头，低头看着析秋握着她手依旧没有放开，他重蹲床前，不容旁人半分质疑便道：”保大人！“说完，看向阮静柳：”你若没有办法，就请太医来！“
萧四郎对阮静柳一向礼遇尊敬，这是第一次和她这样说话。
阮静柳却没有生气，她和萧四郎一样当然希望母子平安，可是这样情况，太医来了也不会有办法。
门口，太夫人听见里面争执，带着稳婆又走了进来。
稳婆又走到析秋下身去看，用手轻轻去析秋肚子上打着圈按摩着……
场面又再次凝滞下来。”四爷……“析秋想要去劝萧四郎，萧四郎却是半分不听她解释，半抱着她，将脸贴她脸上，轻轻道：”丫头，听我，不要怕……有我！“说着，有什么冰凉凉东西落析秋面颊上，和她眼泪溶为了一体：”我……不能没有你！“
析秋只觉得心中一阵剧痛，她瞪着屋顶忽然就觉得上天怎么就这样不公平。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给了她重生，却又这样无情将一切又都收回去。
若是她不曾拥有，便没有如今割舍分离，这样撕心裂肺。
稳婆手她肚子上揉着，阮静柳看着稳婆动作，便也拧了眉头，扔了手中刀也开始和婆子一起揉着，忽然间，析秋就觉得这个法子可能有效，按摩子宫法子只要手法不重，能有助宫颈收缩，也能去刺激胎儿。
她看向阮静柳声音嘶哑道：”静柳，再用点力！“
阮静柳仿佛也想到了这层，和她对视一眼双双没有说话，只点了头。
旁边稳婆看着，也撸了袖子道：”让奴婢来！“说着也上去，三个人拿捏着力道去按摩析秋肚子。
萧四郎抱着析秋半跪床前，所有人屏息静气等着析秋反应。
析秋瞪着眼睛，自己试着去缩肛缩宫……
就这时，腹部再一次宫缩传来，剧烈痛仿佛撕裂身体一样……
但是她却是笑了起来，看着众人就努力露出一个别扭笑容来：”动……动了。“又看向萧四郎：”四……四爷，宝宝动了！“
有人咚一声晕了过去，析秋只听到江氏一声惊呼：”太夫人！“她便被剧烈痛淹没了所有感官。
萧四郎握着她手，抱着她怀里：”别怕，别怕！“他自己手臂却是剧烈颤抖着，恨不得自己能代替析秋受这样痛。”宫口开了！“一声惊呼，蔡稳婆高呼一声：”宫口开了，夫人，了，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王稳婆就走过来，抓住析秋胳膊：”夫人，吸气……呼吸……“教析秋如何去配合胎儿。
析秋咬着牙齿，额头上已经汗湿了一片，阮静柳帮着稳婆，这个时候萧四郎就显得有些多余，便退另一边，江氏也走了进来扶住析秋，抽着空隙往析秋嘴里塞软软酥糖：”吃一些，吃一些有力气！“嘴上是笑着说，眼泪却是啪啪落手背上。
析秋张着嘴，干干酥糖粉末黏干裂唇瓣上，她努力咽下去，江氏又用勺子喂了她参汤……
萧四郎站产室门口，负手立着仿若定格住一幅画，满身灰尘没有洗净，眼中却又落了雾霭。
天际一抹红光升起，将正个院子里照亮。
也将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仿佛石雕一样不知站了多久两个人影照很清晰……”哇！“就这时，一声宛若天籁，宛若救赎哭声自产房里传了了出来。
所有人停住动作，呆呆朝产房看去。
紧接着蔡婆子掀了帘子扶住门框就大声喊道：”生了，夫人生了！“
萧四郎直觉眼前一瞬间黑了一黑，看向稳婆就问道：”夫人怎么样。“
稳婆愣了一愣，没有想到大督都先问是夫人，想了想回道：”夫人平安！“说着一顿讨赏一样道：”恭喜督都，是位小公子，哭声洪亮，好很！
她没说完，萧四郎已经和她擦身而过，进了房里。
唉，终于生出来了，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