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妾身今天见了几个陪房家里孩子。”
析秋端了茶给萧四郎,隔着炕几坐他对面:“几个孩子大大,小小……不过金大瑞家有个九岁儿子,妾身瞧着不错,人也很机灵。”析秋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敏哥儿身边,总不能一直都由丫头们守着,妾身想他身边添个小厮,您怎么看?”
内宅里,小爷迟五岁,身边奶娘就要送出去府去,以免奶娘占着身份又和小爷有着自小奶大情分,教歪了小爷。
“我也有此意。”萧四郎点了点头:“这件事你拿决定就行。”
析秋笑着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人将那孩子领进来,四爷也看一看?”萧四郎揉了揉额头,摆手道:“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析秋办事一向稳妥,她既然提起这事,想必心里已经思量过了,萧四郎自是放心。
“妾身帮您按按吧。”析秋走过去将手放他太阳穴边:“四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心烦?”
萧四郎拧着眉头渐渐松开,觉得析秋力道轻重合适,顿时觉得舒服很多,索性动了动身子躺了下来,将头枕析秋腿上,嘴角勾出一丝舒坦笑容,他道:“雷公公明日便赴任,这两日朝中为此时闹满堂风雨,六位阁老便有三位反对,圣上一力打压,下令让都军府出兵护送雷公公赴任。”
萧四郎淡淡说着,语气中听不出剑拔弩张,但析秋心里却是一提,不过一个通州港而已,朝中便已掀起如此大风波,若是依着圣上意思,将来重开大周境内各大港口,那到时候岂不是要朝廷动乱?
她问道:“雷公公任命之事,年前便已有定义,聘书已下为何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提出异议?”
这不合常理,若是要反对,也该当初任命雷公公时反对才是,尤其是几位阁老,当初圣上议定时,六位阁老至少半数通过才能通行,如今却又跳出三位极力反对,是不是太迟了些!
难道是受命于圣上,朝上唱一出红白脸,好让那些真正反对人,没有发言机会?
她想想,又觉得不对,若真是如此一早就该有些苗头,怎么后关头才起这事。
萧四郎动了动又换了个舒服姿势,闭着眼睛道:“朝政推选,自不会一帆风顺。”
析秋听着一愣,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四爷意思是,朝中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散播谣言,而几位阁老才会如此?”
萧四郎睁开眼睛,赞赏看了眼析秋:“嗯。”他顿了一顿又道:“若只是一个通州港,自是无关紧要,可若是圣上意思根本就是要重开海禁,他们自然要跳出来阻止。”
析秋明白点了点头,道:“那四爷怎么办,难道真要军队开道,护送雷公公?”
若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也真闹僵了。
“韩承妹妹,年前定了沈季庶弟!”萧四郎挑着道。
析秋看着她,就笑了起来,打趣道:“那如今韩都督也是皇亲了!”
萧四郎也微微笑了起来……
他们房里讨论时,二房那边二夫人也正和萧延亦对面而坐,说着话:“侯爷,先生事四弟定了宋先生,说是正月十六开馆,宋先生为人如何,您可见了?”
萧延亦把玩着手里一块碧绿翡翠,拿着一柄长长金刚石磨头,细细打磨着,闻言点了点头道:“见过,确实如四弟所以,此人作风正派,言谈颇有大家之风!”
他说完,抬头略有诧异看了眼二夫人,二夫人对鑫哥儿事一向并不算关心,如今问起来他不由生出一些疑惑。
二夫人见他看来,便笑着道:“毕竟是大事,妾身知道先生重要性,正所谓”教不严,师之惰。“鑫哥儿秉性纯良,如刚长苗儿小树苗,先生怎么教他便怎么长,所以……”所以怕先生教坏了鑫哥儿。
“学堂事我会关注,你不用担心。”听他说完,萧延亦又重低头去打磨,手法很细一点一点磨着,二夫人又道:“宋先生住处,妾身下午已经让人去收拾了,学馆按照娘意思,就设了醍醐馆,妾身将房里玉石八屏玉壶春水屏风拿了过去,若是先生单独开课,也方便也一些,侯爷您说是不是?”
单独开课,便说明萧延亦将鑫哥儿作为世子培养,若不是那便还有商量余地。
二夫人说完,便看着萧延亦,等着他说话。
萧延亦手里磨头顿了顿,目光落清透莹亮翡翠上,渐渐暗了下来。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他手下发出轻轻细细摩擦声。
过了许久,萧延亦也没有开口回话,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换了话题笑着道:“还有件事要和侯爷提一提,房里时间安排,以后月头五日侯爷歇藤姨娘处,月尾五日侯爷歇沈姨娘处,这样安排侯爷觉得可行?”
萧延亦没有意见,随意点头道:“房里事你看着办吧。”
二夫人心里便沉了沉,笑站了起来,提了茶壶给萧延亦续了茶:“侯爷这块翡翠是得吗?妾身瞧着可真漂亮,色泽清透乃是上上之品啊。”
萧延亦手下不停,随意回道:“不过普通翡翠,说不上上品。”便没了话!
“怎么会。”二夫人他身后站定,手便去按揉他肩膀,轻声细语道:“侯爷说是要去山东,可定了哪一日去?要去几日?”
“后天。”萧延亦回道:“短则七日,长则半月。”说完停了手看着二夫人问道:“你可是有事?”
二夫人摇了摇头,笑着道:“妾身能有什么事,不过担心侯爷罢了。”说着一顿又道:“娘晚上找侯爷去是为了什么事?”前面胡夫人才走,太夫人便找了萧延亦过去,胡夫人为人她也知道一二,所以她心中一直惦记着此事。
萧延亦目光动了动回道:“娘让我派人去寻通州张先生,但张先生早几年便已经离世,留了一位传人,不过那位传人行踪不定,若是寻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
二夫人听着一愣,问道:“怎么好好要去寻他。”通州张先生张神医名气颇大,她也曾有耳闻。
萧延亦便拧了眉头道:“胡家二小姐身患奇症,求到娘这里来了……”说着一顿又道:“这件事你不要和四弟和四弟妹提。”
二夫人听着点了点头,眉头却挑了起来,感叹这位胡夫人不是省油灯,恐怕她便是不说这件事四弟那边早晚也会知道。
就是不知道佟析秋若是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她叹道:“辛苦侯爷了。”说完去拉萧延亦手:“侯爷累了一天,早些歇了吧。”
萧延亦眉头几不可闻蹙了蹙,松开二夫人手,一句“我去凌波馆”话卡喉间,他想到太夫人说话,便缓缓放了手里工具,点头道:“也好!”
两人便梳洗后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二夫人送萧延亦出门,沈姨娘以及藤秋娘便前后脚进房里来请安。
二夫人房里正摆早饭,两位姨娘就各站了一边,一个用手帕包了筷箸夹菜,一个端着茶水立一旁,二夫人优雅细嚼慢咽,待她吃完漱了口,移到暖阁里喝茶,才满脸笑容道:“昨晚我与侯爷也商量了,这往后月头五日歇藤姨娘那里,月尾五日便是沈姨娘。”说着一顿,看着两人:“可有意见?”
两位姨娘垂头立房中静静听着。
藤秋娘倒还好,她身体早已不能有子嗣,哪一日侍寝与她而言并无妨碍,只要不摊小日子那几日,无论哪几天她都无所谓。
沈姨娘听着心里冷笑一声,却是袅袅婷婷蹲身行礼回道:“妾身尊听夫人安排!”
二夫人细看了两人一眼,便端了茶:“即是没有,那便下去吧。”
两人便行了礼,垂着脸慢慢退了出来。
沈姨娘一回去,便撕着手里帕子,拧了眉头道:“真是好手段,明知道我小日子月中,却将我安排月尾,哼哼,她自秉贵为郡主,不屑喂汤喂药想太夫人和侯爷面前摆出高高上大度主母样子,私底下不还是用这样手段!”
她身边跟来周妈妈便叹气安慰道:“姨娘,若真是这样,不如等到了月尾我们和侯爷提一提,把您日子换到月头去?”
换到月头?沈姨娘冷笑着道:“便是换到月头又如何,她还会想别法子,不如就这样也落个清静。”
周妈妈是半道才买了来随着沈姨娘,这些内宅里事情知道并不多,便疑惑问道:“姨娘生子嗣,不也是夫人子嗣,夫人何必如此呢!”
“你不懂!”沈姨娘眯着眼睛道:“前头那位二夫人可是留了位嫡子,而她嫁进来两年多,肚子又一直不争气,如今那位小爷年纪越发大了,原说活不长现瞧着身子也健康很,还听说过了正月十六就要开馆启蒙了,她心里定是着急很,若是这个时候我再先她一步怀孕生了儿子,往后她若是生了嫡子,岂不是显得不金贵了。”
索性是,藤姨娘不能再育子嗣,如此一来,她机会便又多了几成。
周妈妈听着满脸惊愕。
这边萧延亦出了正院,外院里碰到领着一个面生孩子进门刘管事,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四夫人将你交给我,这几日你就跟着我,待人接物事儿也不需要你全学会,但府里规矩你要切记住才是。”
萧延庭听着,停了脚步问道:“怎么回事?”
刘管事行了礼,回道:“回侯爷话,这孩子是四夫人陪房,说是让小人带两日,等过些日子就送到敏爷身边去做贴身小厮。”
萧延亦露出若有所思样子,看了眼那孩子。
刘管事外院里负责训导进门小厮规矩,所以察言观色是犀利,他见萧延亦这样便敛了眉眼又细细道:“四夫人陪房里有两三位,一起送进来教着说是学了规矩总不是坏事,就让小人先教着。”
萧延亦听着没有什么反应,点了点头道:“你去忙吧。”刘管事行了礼,就带着那孩子进了侧房。
待晚上胡总管进书房禀报事务,萧延亦便仿佛不经意提到:“采买那边几位管事年纪都大了,是时候添些跑腿小厮,学了几年到时候用起来也不至于慌手慌脚。”
胡总管听着一愣,没有明白萧延亦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萧延亦便起身往外走,停了停脚步又道:“刘管事手里有几位不错!”便大步出了门。
胡总管听着是愣住!
那边进来不是年纪太小,就是留有他用,侯爷也是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大夫人房里,唐妈妈站桌前研墨,大夫人手握羊毫一行行正楷小子写娟秀清逸,唐妈妈看着大夫人清冷样子,道:“侯爷和四爷给几位小爷定了先生,正月十六便要开馆了,夫人是不是要送些东西去作贺礼?”
大夫人没有答话,待一纸字写满她才停了笔,拿了桌上帕子擦了手,回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回头挑几块徽州墨和宣纸各送一些过去。”
唐妈妈点头应是,大夫人问道:“先生事,是老四定?”
“是!听说是四爷托人寻,侯爷见过也觉得人不错,便定了开馆日子。”唐妈妈说着一顿又道:“二夫人派人打扫了学馆和收拾了先生住院子,听说先生束脩也是从她房里出。”
大夫人听着眉梢一挑,看向唐妈妈,唐妈妈便垂了眉眼道:“四夫人那边什么也没有做。”大夫人对两个孩子一直喜欢紧,可毕竟不是亲生,也不是嫡母,若真是有事,她也只能一旁提一提罢了!
她现有时候很自责,那时候无论如何也该劝着大爷纳房妾室才是,如今大夫人也不至于这样冷清。
大夫人没有说话,端着茶看着唐妈妈将桌上东西收拾利落,目光又落院外透着芽树枝上,想到了萧延炙样子……
等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大家聚太夫人房里吃过饭,便移到暖阁里喝茶,几个孩子规规矩矩坐杌子上,太夫人笑着问萧延亦道:“你这一趟山东才回府,路上还算顺利吧?”
萧延亦脸上还留着赶路疲惫,回太夫人话道:“还算顺利,不过一路回来见了许多灾民,所幸这些日子未曾下雪,天气也不似年前那也冷!”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每一年都要冻死许多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着,面露哀色。
二夫人看着太夫人脸色不对,就笑着道:“这是怎么了,今儿可是上元节,我们一家人该说些高兴话才是。”
太夫人就点头笑道:“承宁说对,这些事不提也罢!”说完,便问二夫人道:“宋先生那边可送了席面过去?”
宋先生正月十二便进了府,家眷并为带进府,依旧留了常州。
二夫人点头应是:“下午便差了人送去,宋先生才到府里,家眷又不,儿媳便让宋总管提了酒去陪陪宋先生,晚上再去城隍庙去看灯,以免他出门外思乡落寞。”
“还是承宁想细致。”太夫人笑着点头,又转头看着三个孩子:“等喝了茶便各自早些去歇着,养养精神,明儿可就要开馆了。”
三个人脸上既有期待又有担忧,听太夫人说着就各自点头应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太夫人满脸笑容,宠爱看着三个孩子,笑眯眯指着吴妈妈道:“把我准备东西拿出来。”
吴妈妈笑着进去里间,托了托盘出来,盘子上呈着三样东西,太夫人笑着道:“转眼你们都要启蒙开馆了,祖母便送你们每人一件礼物,希望你们能和先生好好学,我们家虽不需科举文考可也要好好做了学文,将来待人接物,处事立身也有助益,可明白!”
三个孩子虽然听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点头应是。
太夫人就从托盘拿了一只紫玉镌刻四方笔筒,上面雕刻翠鸟踏枝,晨露沾沾图画,翠鸟展开翅膀上落着红黄颜色,色彩艳丽,鸟儿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一看便不是凡品。
二夫人掩袖而笑道:“娘这里东西,个个包含着一个厚厚故事,都是价值不菲呢。”
太夫人就笑呵呵道:“放心,这些好东西到后可不还是落你们口袋里!”
二夫人就咯咯笑了起来:“那是我们福气呢。”
太夫人就笑着转头对鑫哥儿道:“你母亲送了一方端砚。”一顿又道:“祖母便送鑫哥儿一只笔筒,希望我们鑫哥儿能一生平安,四方通达。”
鑫哥儿一见笔筒便顿时眼睛一亮,满脸笑接过来,拿手里上下翻着看,笑眯眯回太夫人道:“谢谢祖母!”
萧延亦看着鑫哥儿沉不住气样子,就蹙了蹙眉头。
太夫人又拿了一方笔洗出来给敏哥儿:“希望敏哥儿字,能越写越好!”
“谢谢祖母!”敏哥儿看着白瓷落着青竹笔洗,清清爽爽很和他心意,他笑着道:“敏哥儿谨遵祖母教诲!”
太夫人又拿了一块和田白玉雕着仙猴托桃图样笔架给晟哥儿……三个孩子抱着各自得东西,嬉笑着凑一起小声说着话。
析秋静静瞧着,也是满脸笑意。
大夫人也淡淡开了口,让唐妈妈将自己准备惠州墨和宣纸拿过来各送了三个孩子,二夫人则补了敏哥儿和晟哥儿各人一块镇纸。
便只剩下析秋和萧延亦还有萧四郎没有,萧延亦和萧四郎自是没有准备,二夫人便拿眼去看析秋。
她想到萧延亦四处找张医女事,看着析秋目光就含着一丝复杂。
析秋露出一丝羞涩,笑着道:“看娘和大嫂,二嫂送,我倒有些拿不出手了。”太夫人笑着道:“一份心意,哪里有什么贵重不贵重。”
春柳便拿了包袱进来,析秋便打开包袱,拿出她前几日做成三个单肩小书包,鑫哥儿是绛红色,包面上绣着一只小小卷毛小狗,欢跑田园山间,天圆地方风景秀丽……
吴妈妈看着啧啧叹了,拿手里道:“还是四夫人心思巧,这画面绣和真一般无二。”
太夫人暗暗点头,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敏哥儿则是雅青色,上面绣是一只哈士奇,追着团团白云,风吹着长长毛很有童趣动感,晟哥儿是靛蓝色,上面是一只胖胖圆圆憨憨小猪青草丛里打滚儿,很有童趣。
鑫哥儿和敏哥儿皆是属狗,晟哥儿则是属猪。
鑫哥儿和晟哥儿赶忙扔了手里东西跑过来抱着书包,迫不及待背身上,笑弯了眼睛喜欢不得了,鑫哥儿是跑到析秋面前,小脸红扑扑撒着娇,蹭着析秋:“谢谢四婶婶。”
一副很亲昵样子,和上面小狗颇有几分神似。
满屋子人跟着笑了起来,就连萧四郎眼底也含了一丝笑意。
二夫人看着目光就闪了闪。
敏哥儿落后面,抱着书包脸上表情就有些怪异,二夫人就笑着去问敏哥儿:“敏哥儿还不谢谢母亲,难道不喜欢?”
大家都看向唯一没有表情敏哥儿。
敏哥儿看了眼析秋,又看向二夫人,垂着眉眼沉吟了片刻回道:“没有,敏哥儿很喜欢。”又看向析秋:“谢谢母亲!”
析秋就笑着摸了摸他头,看着敏哥儿样子越发觉得可爱,这孩子很早熟,看到这种童趣很浓物事,便不如鑫哥儿和晟哥儿那样反应直接,反而有些抵触别人将他当做孩子来看!
大家又围着说了会儿话。
第二日一早上,太夫人左叮咛右嘱咐,让吴妈妈亲自送着几个孩子去了外院。
析秋坐房里陪太夫人说话,太夫人便满脸焦急不停让紫薇去外院看看:“去瞧瞧,三个人没闹起来吧?也不知能不能坐住!”
紫薇就求救去看析秋,太夫人这一个时辰都让她去看了四次了。
析秋就笑着道:“娘,紫薇不是说了宋先生正带着三个人做风筝嘛,有玩他们又怎么会闹呢。”她说着一顿又道:“况且,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回来吃饭了,等他们回来,您再仔细问问。”
“也是!”太夫人听着笑道:“等他们回来再仔细问了。”
析秋看太夫人样子,就掩袖轻笑起来:“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太夫人听着眉头一挑,点头道:“嗯。什么事?”
析秋就将二铨事和太夫人说了一遍:“让刘管事教了十来天,我也仔细瞧了,那孩子话不多,但做事却还很稳妥学东西也,我想将他放敏哥儿身边,年纪差不多,他既能陪着玩儿,也能照顾他,您觉得行不行?”
敏哥儿虽她身边,可析秋毕竟是嫡母,况且,析秋能为敏哥儿想这么细,太夫人又怎么会不高兴,遂笑着点头道:“这件事你拿主意就行。”
析秋就笑着点头:“那下午便让人领进来给娘瞧瞧。”
太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
又到了中午,三个孩子背着书包,由丫头奶娘护送着跟着跑了回来,鑫哥儿一进门太夫人就立刻抱着起来,拍着后背顺着气:“我小祖宗你可不能这样跑,怎么不让奶娘抱着。”
鑫哥儿跑小脸红发紫,呼呼喘着气偎太夫人怀里,就笑着道:“祖母,宋先生说我们都长大了,自己事情应该自己做。”
太夫人听着脸色一变,鑫哥儿不过才三岁多,身体情况一早便告诉他了,这位宋先生才进门竟就说这样话!
析秋却是眼睛一亮,觉得这位宋先生不似别先生一板一眼教学,反倒很开放,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就问鑫哥儿道:“鑫哥儿这么听宋先生话,那宋先生上午还说了什么,你可记得?”析秋说完,就低头将敏哥儿身上小书包摘下来,又让奶娘帮着晟哥儿去洗脏兮兮小手。
鑫哥儿就点着头道:“宋先生还说舜顺适不失子道,兄弟孝慈。”又道:“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太夫人听着眼睛一亮,看向析秋,析秋也是高兴点头问道:“那鑫哥儿可知道这两句意思?”
鑫哥儿就很认真点了点头道:“第一句是说要孝顺父母长辈。第二句则是说君子以学习来积累知识,以多问来……来……”鑫哥儿说着停住,抓耳挠腮想着后面话,这时候敏哥儿就绷着小脸接着道:“来明辨是非,以宽容待人,以仁心行事!”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鑫哥儿点头抢白道。
析秋就笑着蹲下摸着敏哥儿头,笑着道:“敏哥儿真聪明。”又看着鑫哥儿:“鑫哥儿也很聪明,我们要用知识判断是非曲直,用宽容心对待别人,以善良仁义心做事情,是不是?”
鑫哥儿点头不迭!
敏哥儿就有些诧异看了眼析秋,随即又垂下脸去。
太夫人脸上冷意渐渐变暖,鑫哥儿平日里背诵这些句子,一整日里也背诵不出半句,如今宋先生随便说了几句,他便记住了,看来这位宋先生到真有些法子。
刚刚对宋先生不满也消散了一些。
她正想着,晟哥儿洗了手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生怕旁人忘了他,献宝似道:“先生还说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
太夫人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中午太夫人这边吃了饭,待敏哥儿几人歇了午觉,析秋便回了房里吩咐春柳道:“下午将二铨领来,我带去给太夫人看看。”
春柳应是,随即压着声音回道:“夫人,一铨让人带了话进来,说是初八时候胡总管去侧房里看了一遍,问了里面各人情况,当时他没有多意,这几天发现胡总管每日都去,还常常和他说话,今天是提出让刘管事带着他学着打算盘,他心里觉得奇怪,就带话来问问您,是不是和胡总管打过招呼特意关照……”春柳说着拧了眉头也满脸诧异:“奴婢听着也觉得奇怪,您看这事是不是四爷意思?”
析秋听着一愣,问道:“胡总管特意关照刘管事教一铨打算盘?”
春柳点点头:“是,很是关注。”
析秋便拧了眉头,若是萧四郎有意要用一铨,一定会和她提起此事,既然他没有提想必是没有想到这点,那么会是谁和胡总管说过此事?
她暗暗奇怪。
“让一铨放机灵些,既然胡总管露出这意思,便让他仔细去学!”析秋缓缓说着,等晚上萧四郎回来,她便试探问道:“二铨我今儿下午领去给娘看过了,娘见着也说孩子机灵,放敏哥儿身边不错。”
萧四郎满脸淡然点点头,毫不奇怪。
析秋就歪着头越发奇怪胡总管突然而来举动!
又过了几日,一早上敏哥儿来给析秋请安,两人刚刚吃了早饭,析秋就发现敏哥儿满脸焦急要去学堂,析秋很少看敏哥儿露出急切样子,便问道:“这两日先生教了什么?”
敏哥儿就一字一句回道:“先生上午讲解千字文,下午便教我们做风筝,说是今天下午就带着我们就放风筝。”
原来下午要去放风筝,难怪这么着急。
析秋笑着道:“是外院放吗?”应该不会将孩子带出去,只能外院里放。
敏哥儿就点着回道:“是!外院里放。”析秋点点头,转头嘱咐现跟着敏哥儿二铨道:“你仔细跟着,不要磕着碰着了。”
二铨个子不高,但长很结实,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机灵回道:“夫人,小一定紧跟着敏爷!”
析秋便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辛苦你了。”二铨早上进府,晚上出府,来回跑确实挺累。
二铨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摸着后脑勺笑着道:“我娘说能跟着敏爷是我福气,这点苦和家里种地比起来,轻松多了。”
析秋就抿唇笑着点头,让春雁抓了蜜饯干果塞他口袋里,又包了两块山药糕给他带着。
敏哥儿并不排斥二铨,看着他这样,站一边脸上虽没有露出笑容,但也没有催着要走。
待两人离开,析秋便去了后院,天益已经将棚子搭好了,析秋已经下了三七籽,便日日要去看一遍,到了下午她刚歇了午觉起来,这边二铨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夫……夫人,不……不好了。”黑黑小脸急满脸通红,析秋看着一惊便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二铨就结结巴巴道:“敏爷……敏爷摔了一跤,撞……撞破了头!”
析秋听着一惊,问道:“怎么好好摔着了?摔重不重?”二铨答道:“小人去给敏爷端茶,回来就见他倒地上,流,流了血……宋先生请胡总管去请太医,将敏爷和鑫爷抱去房里躺着了。”说着一顿又道:“鑫……鑫爷也摔了。”
鑫哥儿也摔了?这一次析秋站了起来,鑫哥儿身份这里,若是因为敏哥儿原因磕着碰着,加上他身体又不好,若是出了事还不知会引出什么乱子来。
她胡乱换了衣裳:“我们一起去看看。”人已经往外走,边问二铨:“可禀了太夫人和二夫人?”
二铨点头应是:“胡总管派人去禀了。”
析秋不再说什么,也来不及坐滑竿带着丫头婆子一路去了外院。
敏哥儿正躺醍醐馆侧院里,宋先生避了出去,析秋一路进门,就看到敏哥儿小小人躺床上,满脸惨白,额头被人用帕子包扎起来,渗出一大块血迹,奶娘站床边上哭上气不接下气,六神无主样子。
一进析秋进去,奶娘便跪了地上,析秋也没有心思管她,三两步走过去抱着敏哥儿,这才发现他外面夹袄许是弄了血迹脏了已经脱了,里面穿着薄薄中衣,她用床上毯子裹住敏哥儿,又解他开头上包帕子,果然见里面有一块指甲盖大小伤口,落发际线下面一些,出了许多血……
她回头对二铨吩咐道:“去打些温开水来,再去拿点盐来。”二铨匆匆出去,析秋吩咐春柳和碧槐道:“碧槐回去给敏哥儿拿了夹袄来,春柳去隔壁看看鑫哥儿怎么样了。”
一屋子人各自领了差事出去,析秋又吩咐地上跪着哭着奶娘道:“找了干净帕子出来,用开水烫几遍拿来。”
奶娘慌慌张张跑出去。
析秋熟练帮敏哥儿处理包扎了伤口,又喂了些水给敏哥儿。
敏哥儿醒来一瞬,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他正躺嫡母怀里,馨香温暖柔软怀抱,他四处去看发现她身上穿着鹅黄色褙子上,沾了许多血迹,头发发髻也有一丝凌乱,有一两丝头发垂下来……
他又去看嫡母脸,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给自己穿着衣裳,眉头紧紧拧着,满脸紧张心疼。
他偷偷打量着嫡母,目光微闪。
忽然,嫡母仿佛发现了他异样,停了手里动作喊道:“敏哥儿。”
敏哥儿便迅速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样子。
嫡母没有再喊他,而是亲手将他衣裳穿好,又将他抱怀里。
他再次偷偷睁开眼睛去看,可当他一睁开眼睛,视线便撞到嫡母眼睛里,双双视线一碰,敏哥儿就尴尬别开眼,嫡母却是紧张喊道:“敏哥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敏哥儿一愣,嫡母没有怪他故意装睡。
他暗暗松了口气,又抬眼看向她回道:“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他很痛,可是不敢哭,萍姑姑说他和鑫哥儿不一样,他没有资格哭!
下一刻,他便真实感觉到,嫡母长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暗暗纳闷,就仔细去看她表情,她脸上去寻真情或是假意,他很想按照平时那样离她远一点,可是这一刻他就是不想动,想赖一会儿……
析秋看着敏哥儿,看着他小脸上表情飞变着,就露出诧异样子,又摸摸他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才放心,低声问道:“太医一会儿要来,你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和太医说。”
敏哥儿乖巧点点头。
正说着,春柳走了进来,回道:“夫人,鑫爷没事,就是手臂上磨了一点皮,太医正那边检查,一会儿便过来!”
鑫哥儿没事,析秋也松了口气,她低头问敏哥儿道:“怎么好好摔着了?你和鑫哥儿都受伤了,晟哥儿呢?”
敏哥儿一下子沉了脸,脸上有惊慌又仿佛极力压抑着情绪,他一字一句回道:“是……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然后连累了鑫哥儿。”说着顿了顿又道:“晟哥儿离远,没有事!”
说完,拿眼睛去看析秋,仿佛怕她不信,又怕她相信急着道:“是……是真。”
他知道鑫哥儿身份,所以事情说不定很严重。
是不是真析秋能问到,况且,宋先生带他们去放风筝,想必其中细节宋先生也该知道,想着她便看了春柳一眼,春柳不动声色出了门。
没有预料中质问,析秋摸着他头道:“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们没事就行了。”
敏哥儿松了口气,正好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析秋避到了屏风后面,春柳走了进来回道:“宋先生说是晟哥儿和敏哥儿风筝线缠了一起,晟哥儿推了敏哥儿一下……”
析秋目光动了动,隔着屏风看着躺床上,咬牙上药敏哥儿,心里就有些发酸!
他是知道晟哥儿母亲,如今不被太夫人喜欢,所以才故意瞒了晟哥儿推他事,可事情牵扯到鑫哥儿,他自己又害怕,才露出那样忐忑表情吧。
不过才四岁孩子,竟然想了这么多。
析秋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太医上过药,隔着屏风和析秋道:“夫人,少爷伤没有大碍,平日里忌着嘴,不要碰水,每隔一日换一次药就可以了。”说着停了停又道:“过七日我再来复诊。”
析秋谢过,问道:“鑫哥儿那边怎么样?”
太医回道:“鑫少爷那边无事,擦了药护理着就行。”
析秋便点了点头,让春柳领太医到一边休息,过一会儿想必太夫人要细问。
果然,院子里就听着太夫人焦急说话声,和二夫人边走边劝着声音,两人去了隔壁。
析秋就抱着敏哥儿笑着道:“既然敏哥儿没事,我们去看看鑫哥儿好不好?”
敏哥儿看着析秋,就点头道:“好!”
析秋就抱着他去了隔壁房间。
太夫人正心疼抬着鑫哥儿胳膊仔细看,心疼道:“幸好伤不重,可若要出事可怎么是好……这风筝往后再不许放了。”
析秋进去,依旧没见到晟哥儿。
她正纳闷,敏哥儿就她耳边小声道:“晟哥儿宋先生房里。”
想必宋先生训斥过,故意将晟哥儿留了房里。
“娘。”析秋走进去,又朝二夫人道:“二嫂!”
二夫人微微点头,坐一边去看躺着睡着了鑫哥儿,太夫人转头过来,就看到析秋抱着敏哥儿,敏哥儿乖巧偎析秋怀里,他头上正缠着布,小脸白让人心疼,太夫人瞧着就红了眼睛,心疼伸出手来道:“敏哥儿来让祖母看看。”
析秋就抱着敏哥儿走过去,太夫人仔细看过敏哥儿伤口,析秋怕她着急,安慰道:“太医瞧过,说是伤口不深仔细养着就行,待结疤后再涂一些祛疤药就无碍了。”
太夫人微微点头,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这边二夫人安慰道:“小孩子磕着碰着常有事,娘您别担心了。”又看着敏哥儿问道:“敏哥儿还疼不疼?”
敏哥儿乖巧摇了摇头。
太夫人又仔细问了太医,又问宋先生当时情况,就让人抬了滑竿将几个孩子带了回去。
晟哥儿有些心虚,比平日里安静许多跟着众人后面走着,太夫人时不时回头去看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析秋不想责怪晟哥儿,他知道错了便罢了,毕竟他也不过才五岁!
一行人刚刚回到太夫人房里,紫薇便进来回道:“太夫人,五夫人求见。”
太夫人冷笑:“她来倒!”说着一顿又道:“告诉她,她儿子没事,让她回去!”
丝毫不留情面!
紫薇应是而去,析秋抱着敏哥儿进房,亲自给他洗了澡穿了衣服,哄着他睡着了才回去。
太夫人瞧着析秋忙忙碌碌身影,眼底是满意。
等析秋晚上离开,她便和吴妈妈道:“我这里孩子留多了,一整日也吵我头疼,不如就把敏哥儿送回去吧。”
吴妈妈听着一愣,问道:“您是要将敏哥儿给四夫人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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