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心情不好,春柳和春雁连走路都放低了声音,她们昨晚听清清楚楚,小姐房里有人说话,还听到小姐哭声,可她们瞧了门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小姐满脸冷然坐椅子上发呆,看到她们进来什么也没有说,脱了衣裳就上了床,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怕钱妈妈和来妈妈和各个管事等太久,她们还不忍心喊醒小姐。\[*天阅文学城tyx\]
小姐起床后,依然是笑面如昨,清淡然若往常无异,可是她们总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可是她们房里讨论了许久,后却是没有得出结论。
那人是谁,小姐为什么哭?!
春雁忐忑看着析秋,问道:“小姐,端午节节礼单子钱妈妈刚刚让人送来了,往年来往几个府里也都这里。”析秋笑着接过单子点头道:“那就按照往年办,让来妈妈去准备。”春雁点点头转身要出去,析秋又喊了她道:“送去江府礼加了双份去,顺便给江小姐送两匹素白,两匹正红杭绸去!”
如今大家都穿孝服,夏天也到了世面上杭绸价格翻了几番,甚至有钱都难寻得到。
春雁接了单子转身出了门,这边来妈妈来了,析秋又和来妈妈把端午节钱发下去,又收拾收拾去了夏姨娘那边。
这边,夏姨娘正低声哭着,靠大老爷怀里说不出委屈。
大老爷也拧着眉头,轻轻抚着她背安慰道:“不成便不成吧,我原也心存疑虑,如今即是退了就当析秋和他没有缘分。”婚事便是要讲缘分,若是阴错阳差就这样错过了,也强求不得!
夏姨娘拿帕子捂住眼角,哽咽着道:“我本也不愿萧四郎,他虽是浪子回头,可依妾身说便是再回头,他也不会变成如老爷这般稳重顾家,六小姐若是嫁给她,虽活锦绣堆里了,可过日子若是没有男人护着,便给了一座金山那也没有用!”
大老爷听着不敢苟同,他认为男人犯点小错,有一两个妾室子女那都是很正常事,只有没有犯原则性错误,那都是不足一提……这是观点和立场,考虑问题角度不同,他不想为此和夏姨娘辩论,遂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姨娘见大老爷没有说话,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六小姐婚事这么多波折,她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孝期一过她就要及笄了,这亲事可怎么办是好!”大老爷也皱了皱眉,夏姨娘又道:“老爷,不如趁着您京中,托了人打听打听可有合适人家,哪怕家境一般只要男子可靠老实就行。”
大老爷眉头皱紧,他按着夏姨娘道:“佩蓉,你也不要着急,析秋婚事我心中自有计较,明日我便托了人去打听,行不行?!”夏姨娘破涕而笑。
“我去看看老二,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大老爷说着松开夏姨娘,夏姨娘就点头道:“老爷去吧,稍后等六小姐过来,我和她去送柳姐姐。”
大老爷出了门,一路到二老爷院子里,二房格局虽然没有大房宽敞,但内饰摆设上却要比大房精致华丽许多,大老爷直接到二老爷卧室,二太太正坐床边给二老爷喂药,见大老爷进来立刻起身屈膝行了礼:“大哥来了!”
大老爷朝她点点头,已经有妈妈搬了椅子放大老爷身后,大老爷坐下目光就放二老爷脸上,笑着道:“可好些了?”二老爷朝他虚弱一笑,没有半丝往日里意气风发,眼窝深陷脸上,面色蜡黄,他道:“大哥来了。”说着要撑着坐起来。
大老爷过去按住他,拧着眉头道:“好好休息,我们兄弟何必意这些。”二老爷却坚持要坐起来,大老爷没有办法只得扶着他又他身后塞了个大迎枕让他靠着。
“大哥,这次连累你了!”二老爷看着大老爷也明显瘦了许多,又想到他听到风声时,硬是跟着刘学士进宫去劝他,若非因为他,大老爷又怎么会被二皇子下了大狱……
大老爷拧着眉头,道:“你我朝中这么多年,多少风波中走过来,起起落落是常见,不必放心上。”二老爷却不这样想,他接过二太太递来帕子,擦了嘴角上药汁,就摇头道:“我并不后悔,怪只怪我没有思虑周到,当初三皇子派了人去崖下找二皇子尸首,只找到他衣物,我心里便生了不安,可我却什么也没有做,以至于酿成今日局面……”
这件事不过是其中一件,即便二皇子死了,那将来五皇子,六皇子或者别人也很有可能再上演这样一出,大老爷认为问题根结于三皇子,他虽政治上颇有手段,但为人太过激进,做事不留情面,朝中多少人明着效忠,可暗地里却依旧拥护着二皇子……大老爷知道这些话二老爷不会听进去,当年他也曾和他说过,却引得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如今大势已去,他不会去提!
二老爷却叹着摇头道:“现想想,还是大哥看长远,虽这么多年委屈自己外放,可终归是保全了自己,还是弟弟太过激进了,当初该听你劝阻才是!”
“别再说了。”都已经成了事实,何必揪着不放:“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保定那边我也让人打点好了,旧宅年初已经修葺过,你安心住着!”二老爷红了眼睛,二太太也一边擦着眼泪。
大老爷又道:“到了那边若是缺什么,就写信告诉我,全之学业不能耽搁,他即是喜欢武艺你也别拘着他,随他性子去吧!”二老爷从来没有像现这样听大老爷话,他点头道:“知道了。”他说完,一顿又想到什么,道:“听说萧大都督来府里提亲,可有此事?!”
“不错,不过你大嫂她……”大老爷说觉得羞愧侧开脸,二老爷就拧着眉头道:“大哥,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是大嫂她这两年实是太自作主张了,凡事都她手里定了,这也罢了,可总要办妥当才是,莫说侯爷婚事,如今萧大都督可是圣上心腹大臣,我们如今佟氏若能得到这样一门亲事,那真是求之不得,大嫂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大老爷何尝不这么想,可如今婚事也拒了,再说什么还有什么用,他想到此便回头看着二太太道:“说起此事,恐怕有件事要麻烦弟妹。”
二太太擦了眼泪,强笑道:“大哥有事管吩咐,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大老爷点点头道:“我京中也留不得几日,你大嫂如今……眼见着析秋也大了,婚事却一波三折悬而未决,所以想劳烦弟妹,托人帮析秋寻户门当户对人家,她婚事定了我便是走,也能安心些。”
原来是这件事,二太太笑道:“大哥放心,我下午就回趟娘家,托家里嫂子去办,定能为六丫头寻门合适亲事。”
大老爷点点头脸上表情终于松了松,正要说话,忽然他身边常随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隔着帘子外面喊道:“老爷,宫里来一位自称齐公公人,说是来宣读圣旨……老爷您去瞧瞧。”
大老爷和二老爷皆是脸色大变,大老爷呼一下掀开帘子问道:“可具体说了是什么事?”常随摇头道:“没说,不过小瞧着他笑眯眯,倒不像是……”他说着看了一眼房里,二老爷刚刚从监里保出来,虽是定了罪可保不准圣上又想到什么事,所以大老爷和二老爷担心也没有错。
“我去看看。”大老爷回头看着二老爷:“你也不用担心,或许是别事!”说完,就领着常随回了书房。
大太太这边,房妈妈也是端着药一口一口喂着大太太,道:“这都两天了,萧四爷那边都没有动静!”她说着笑了起来,凑近大太太道:“还是太太计策妙,伤了太夫人脸,六小姐便是想嫁也不可能嫁成……让她留府里,等您病好了再好好收拾。”
大太太这两日病情要好了许多,能发出一些模糊词句,她哼哼了半天,房妈妈回道:“大老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婚都拒了老爷便是再气,难道还能亲自去侯府求亲不成,倒是夏姨娘……听说她日日让老爷托了人去给六小姐说亲。”
大太太嘴角就露出一丝抽搐笑容来,房妈妈也笑了起来:“六小姐如今这样,想嫁出去可不容易!”也不知那萧四郎怎么就看中了六小姐,竟是亲自到佟府来提亲,若是以前大太太自是不会阻挠,家里多了一份得力姻亲,将来对大少爷仕途也有所助佑,可现如今大太太都已经和六小姐撕破了脸闹成这样,难道还能指望六小姐嫁得好,将来回头再去帮助大少爷?!
正如三小姐那样,不回来讨大太太嫌就算好事了。
她也知道,大太太不放心还是鑫哥儿,自从大小姐去世,大太太就见过两次鑫哥儿,一次是年节时,一次是鑫哥儿抓周时,平日便是想去侯府,吴妈妈那不冷不热样子,看着就让她来气。
念头闪过,房妈妈将药碗放一边,对大太太道:“奴婢去瞧瞧,也不知六小姐这两日过怎么样。”说着目光一动,转身出了门,大太太就闭着眼睛,满脸舒坦靠迎枕上,忽然才出了门房妈妈掀了帘子,疯了一样冲了进来,大太太一惊睁开眼睛看着房妈妈。
房妈妈脸色铁青,拉着大太太语不成调道:“太太!宫里……宫里来圣旨了。”大太太瞬间瞪大了眼睛,又露出疑惑表情来,房妈妈就急切解释道:“大老爷,大少爷以及几位六小姐去前院接旨了,不是来定二老爷罪……而是……是赐婚圣旨。”
大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来力气,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紧紧扣住房妈妈手,房妈妈只觉得手背上火辣辣疼,她拧着眉头道:“是萧四郎求,圣上为他和六小姐下旨赐婚了!”
仿佛有无数翁鸣声,大太太耳边啸叫着,她砰一声倒床上,房妈妈手背顿时显现出数条血痕,慢慢渗出血来!
圣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四郎竟求了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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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公穿着一件深蓝水纹垫了绒边袍服,长白白胖胖眼睛很小,他站佟府外院台阶上,手捧着一轴明黄绣着飞龙祥云图案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兹闻永州知府佟正安之女佟氏析秋,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朕亲封左军都督,骠骑将军萧四郎,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知佟氏析秋待字闺中,与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佟氏析秋许与左军都督,骠骑将军萧四郎。钦此!”
大老爷低头听着,便是一愣,原以为萧四郎就此息鼓,没想到他竟是去宫里求了圣旨!
齐公公念完,收了圣旨眼睛四周一睃,几位小姐身上掠过,问道:“谁是六小姐,接旨吧!”析秋跪下面,满脸平静:“谢主隆恩!”说着起身低着头站了起来:“小女正是佟氏六女析秋。”
齐公公目光就落析秋脸上,见她眉目温和从容不迫,沉静大气,第一次接旨不但没有半点慌乱样子,齐公公暗暗点头,这边大老爷也站起身,双手接过齐公公手里圣旨又交给佟慎之收着,齐公公抱拳道:“恭喜佟大人,得了如此良婿!”
大老爷也回了礼:“多些公公。”又道:“小女婚事劳公公辛苦跑一趟,还请公公屈尊到寒舍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齐公公也不客气,笑着道:“佟大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老爷就笑着做出请手势,佟慎之捧着圣旨,回头看了析秋一眼,随着大老爷同去了外院。
析秋低着头送齐公公离开,佟敏之跑了过来,拉着析秋眉开眼笑:“姐姐,是不是萧大都督要成我姐夫了?是真吗?”析秋看着他笑着起来了,还不等她说话,佟敏之就蹦了起来:“我要去告诉三哥哥,他崇拜萧大都督,现可是我六姐夫!”说着,一溜烟跑了没了影。
析秋无奈看着佟敏之背影,这边佟析砚也走过来,却没有佟敏之那样高兴,她拉着析秋道:“六妹妹,圣上怎么会给你和萧四爷赐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析玉站一边,手里绞着帕子,脸色很难看。
析秋红了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佟析砚紧紧拧了眉头,她对萧四郎印象还停留以前,觉得析秋若是嫁过去,以后日子可不好过:“这可怎么办,又是圣旨,想拒婚都不行。”她急得团团转。
“四姐姐!”佟析玉上来拉着她:“这是喜事,您怎么会这样想。”说着又朝析秋福了福:“恭喜六姐姐。”
析秋朝她笑笑,去拉佟析砚手道:“嫁给谁不都是嫁,况且,又是圣旨赐婚多大荣耀。”萧四郎那天晚上说他有办法,她满以为他不过会托了媒人上门提亲,没想到他动静这么大,竟去求了圣上赐婚,一次断了所有人退路!
佟析砚叹了口气,现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求萧四爷能痛改前非,多疼六妹妹罢。
一封圣旨,沸腾不止是佟府,连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如今炙手可热萧大都督,放弃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竟求了佟府一位名不经传庶出小姐,一时间析秋成了家喻户晓人物,大家茶余饭后便暗暗猜想,能让曾经风流成性大都督不惜抛弃门楣求娶,佟家六小姐定是有沉鱼落雁之貌,惊世绝艳之才……
佟府里翻了天自是不必说,侯府也是不太平,萧延亦得知此事时,正与太夫人说话,当场脸色便是巨变,太夫人瞧心里,也是气不轻,当晚便又是与萧四郎大吵了一通,若非萧延亦拦着萧四郎便真搬去了都督府去住,太夫人摆着手道:“搬去也罢,省整日里我眼前气我。”
萧延亦劝着太夫人:“娘,圣旨也下了,娶六小姐也是四弟意思,我们若执意反对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顺了四弟,您就请了人去佟府趁着佟大老爷还府中,把四弟婚事定下来,免得多生波折。”他说着一顿,语重心长道:“四弟这些年一直不住府中,若非我以您身体相逼,他也不会答应去禀了圣上说三年后再搬去,若是眼下为了他婚事再闹僵,只怕他再不肯回来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年她和老四母子情分也淡了许多,这段时间相处她们之间才有所好转,她也不愿为此又生了嫌隙:“老二!”太夫人心疼看着萧延亦故作淡然表情,道:“就依你吧!”说完就疲惫闭上眼睛,忽又睁开看着萧延亦道:“郡主这两日身体不适,你也多陪陪她才是。”
萧延亦目光闪了闪,微微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佟府里,自从圣旨下来,析秋俨然成了府里尊贵人,就连春雁和春柳出门那些个婆子,也恨不得将两人抬着走,春雁满脸笑容,六小姐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她虽不知道大都督是多大品级,可能让圣上下圣旨,想必权位定是不低。
她只觉得整个天都突然亮了起来,担心了几年事忽然自心头上挪开,逢人便是笑脸相迎,知秋院里是每日人来人往,佟府里平日里不怎么走动大老爷同僚,也纷纷来贺喜,大老爷整日待外院接待来客,忙脚不沾地。
这边热闹喧天,大太太那边却是病又加重了,房妈妈连夜找了胡大夫进府,胡大夫把了脉,直摇头道:“说是不能受刺激,夫人才有了好转了趋势,如今病情这一加重,犹如雪上加霜啊。”
房妈妈顿时红了眼睛,跪大太太面前直哭,大太太躺床上,脸色灰败,嘴角倾斜加厉害,她拧着眉头去问房妈妈,房妈妈听了几遍,连忙点头回道:“奴婢知道了,明天就去一趟周府,一定让周府重挑个日子送来。”今年大孝,婚期推到明年,那么日期自是也要重订!
六小姐定了大都督,已经比周家位高权重,四小姐亲事排场上,怎么也不能低了六小姐才是。
大太太不能点头,就眨眨眼表示满意,可一想到析秋终还是要嫁去侯府,还是以圣上赐婚这样荣耀地方方式,她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憋闷喘不过气来,一个小小庶女,竟真让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她不甘心,不甘心!
房妈妈看着大太太,本有事与她说,可她这样房妈妈又不敢说,露出欲言又止样子,大太太了解房妈妈,就拧着眉头去问她,房妈妈目光微微一动,道:“太太,那位将探花起复了,是圣上亲封吏部左侍郎,正五品!”
大太太目光一动,有些怀疑,房妈妈又道:“消息不会错,奴婢特意去问过大少爷,大少爷也是这么说。”大太太听着就猛闭上了眼睛,房妈妈药勺就搁她嘴边,她却怎么也不肯吃,房妈妈就劝道:“太太也不要多想,周姑爷那边我听大少爷说,如今翰林院也颇得几位大人赏识,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就能入阁拜相,到时候大太太脸上还是有光。
大太太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房妈妈就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大太太忽然睁开那眼睛瞪着房妈妈,吱吱了半天,房妈妈就点头道:“奴婢明白,四小姐那边一定时时留意着。”大太太又重闭上了眼睛。
这一日除了圣上赐婚,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事被淹没潮水般议论声中,当初狱中吞朝珠自杀那位四品礼部尚书,头七发丧……前去送殡人聊聊无几,但周家却因为早年和这位官员颇有交情,周夫人又曾和这位尚书夫人是手帕交,所以周夫人就带着周家公子亲自去送三牲祭品,然而灵堂之中那位尚书夫人却因相公惨死,也失了偷生之念,当着众来客面,一头撞棺板上血溅当场,连死前拉着周夫人手,将家中唯一孤女托付给她,周夫人心善便答应了请求,将这位十四岁尚书府小姐接回家中。
大太太自是不知道,房妈妈也没有意,直接去了周府,第二日周府又派了人来定了日子,婚期改了明年八月十二。
大太太终于松了口气,又开始操心佟慎之婚事,明年江家小姐孝期将过,两府婚事也要提上议程,她将佟析砚婚事改到八月,也是想着按齿序先娶了儿媳回来。
如今她身体不好,六丫头把持着府里,若是江家小姐早些进门,六丫头也就必须把手中掌家大权交出来!
江家亲事,房妈妈去问过大老爷,大老爷亲自找了媒人去江家议定婚期,两府定婚多时又多生波折,自是省去了礼节,每两日大少爷婚事也定了下来,明年五月初六!
大太太心里气不顺,病也恢复加慢,这边大老爷却是忙了起来,送走二老爷二太太暂时留了下来,帮衬着大老爷出面来往亲眷,又请了娘家嫂嫂做了媒人,和侯府谈定了婚事,又交换了双方生辰八字,过了纳吉礼议定了婚期,定明年十月初十!
析秋听到婚事定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夏姨娘拉着她又哭又笑,心里喜忧参半:“我日日念着你婚事,如今定了我却又日日担心你嫁过去姑爷对你不好!”她派了身边妈妈去打听萧四郎事迹,真是越听越心惊,和任家三爷醉红楼包了房,如今醉红楼里还有间是为他留着,养了外室又私生了庶子,虽说如今身边没有人,可难保以后不会,这样人六小姐年纪又是这样小定是压不住,若是得宠还好,若不得宠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析秋看着夏姨娘微微笑了起来,怕她担心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姨娘不用担心,他人我见过……不如外界传言那般顽劣。”夏姨娘听着就是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说你们认识?何时事,又是怎么认识?”
析秋就将普济寺里事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匪夷所思:“这么说来,是姑爷救了你?”析秋就点点头,夏姨娘腾一下站了起来,难怪萧四爷无缘无故跑到佟府来提亲,她还真以为太夫人是愧对了佟府,所以侯爷婚事未成,就让四爷娶一位佟家小姐为妻,以弥补侯府愧疚。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转头看着析秋道:“那就是说姑爷那次后姑爷就生出了这样意思?”算算时间,他一直不京城,直到年后才回来,一回来不久就上门提亲,那姑爷就该普济寺就对六小姐动了心思才是。
析秋红了脸,摇了摇头,她那天晚上只顾着去发泄心中积压不满,却忘了问他许多事,既然她没了选择,总有一天要嫁人,比起旁人或许萧四郎就是她好选择。
“听你这么说,姑爷到真和外间传闻不符……”说着一顿,她又道:“可是那养了外室又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可如今还侯府里住着呢。”旁人家,公子成婚前有一两个通房是常有事,便是萧四郎身边有,夏姨娘也不会惊讶,但是有一点却是很忌讳,那便是正室进门前不会去抬了做姨娘,也不会允许先有庶子出生,未免以后嫡庶不分,继承家业上生出分歧。
夏姨娘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孩子已经成了事实,况且析秋一直认为那孩子不是萧四郎,可若那孩子真是二皇子妃当夜产下孩儿,为何如今圣上登基半月之久,却没有听说她把孩子接回去消息?
她紧紧拧起眉头,忽然想到仁宗当初杀进皇城时,便是高呼要为他皇妃以及嫡子报仇,当初百姓听到时,也纷纷响应指责三皇子不顾念兄弟手足……若这么说话,那么若是侯府敏哥儿真是那个孩子,是不是说他就必须永远留侯府,即便是认祖归宗也不可能是现,也不可能再以嫡子名义回去?!
她忽然生出一股悲哀来,幼子何辜,这一场夺嫡之战夺去了她母亲,现却是连父亲也不能相认了。
夏姨娘见她发愣,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对她未来生出忧虑和不安,不由按下心中心思,反过来安慰析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嫁过去便是嫡母,不论他嫡是长都越不过你生孩子,将来即便有矛盾,旁人也说不得你不是。”她说完又怕析秋多想就转移了话题:“我和你父亲商量了,这一次我就不随你父亲去永州了,留府里帮你置办嫁妆。”
析秋挑着眉看着她,夏姨娘就红着脸凑到析秋耳边道:“你父亲昨晚给了我五千两银票,我想着给你置办嫁妆该是足够了。”大太太那边是指望不了了,大老爷心里也清楚很,所以就走前把银子留给夏姨娘,让她亲自去办析秋嫁妆。
析秋惊讶不已,当初佟析言出嫁时,伯公府来了四十八抬聘礼,大太太回是五十六抬,可钱妈妈告诉她大太太前前后后也不过花了三千两银子,还得算上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钱,大老爷如今嫁她一出手便是五千两,这么说她嫁妆是不是比佟析言要厚重?!
“幸好还有一年多时间,姨娘现开始准备,虽也不算宽裕,但总归时间是来得及。”析秋就抱着夏姨娘,红了眼睛道:“姨娘,不如你和七弟随我一起住过去吧,我去和他商量,搬到都督府去住,这样就能日日一起,看着你们我也放心些。”
夏姨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析秋道:“哪有带着姨娘和兄弟嫁人,亏你能想出来!”她说着掩着帕子笑了半天,笑意自眼底里露出来:“我和七少爷府里你不用担心,这半年姨娘想了许多,以前是姨娘太懦弱自私了,往后姨娘再不会让你和七少爷再受旁人欺凌……再说,搬去都督府话以后可不能再提,既然太夫人有意让你住侯府里,你们就该尊崇她意思,她以后就是你婆母,你要孝顺听话才是,切不可说这样话违逆了她。”
“我记住了!”析秋认真点头,两人房里说着话,忽然春柳就小跑进来,脸色发白对析秋道:“小姐不好了,周家来人了!”析秋一愣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前面才送了端午节回礼,难道是婚期又有波折要改?!
“是那周公子亲自来,还带着上一次来定婚期媒人,好像是……好像是来退亲。”
析秋听着就腾一下站了起来:“退亲?”春柳就认真点点头,析秋和夏姨娘对视一眼,夏姨娘是沉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四小姐也是个苦命人……”
有大太太和房妈妈,想必周家想退亲也不是那么容易,只是苦了佟析言,这一波一波折腾她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去看看四姐姐。”析秋和夏姨娘打了招呼,就匆匆带着春柳去了佟析砚房里,一进去代菊和代绢两人就迎了过来,拉着析秋道:“六小姐,您去看看四小姐吧,那里又哭又笑,奴婢看着……心理害怕!”
析秋沉了脸色,回头眯着眼睛去看代绢,代绢被她这一眼看去,顿时低下去自知说错了话,析秋拧着眉头道:“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们不要四姐姐面前胡言乱语!”说完她朝房里去,又忽转头看着代绢道:“你去大太太房里瞧瞧,看看人可走了,到底说了什么。”
代绢摄于析秋气势,低着头应是,飞出了院子。
析秋进了门,看到佟析砚背对着门靠椅子上,她走进去随即脸色一变,就瞧见佟析砚对着手里茶盅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析秋进来她也毫无反应,析秋看着心里一惊,就过去喊道:“四姐姐,你怎么了?”她一连喊了几声,佟析砚依然是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看着手中茶盅,仿佛那是个非常有趣事情!
析秋拉着她手,按着她手中茶盅,问道:“四姐姐,你怎么了,我是析秋啊。”
看不到茶盅,佟析砚目光这才动了动,抬起头神色木然看了眼析秋,又重低下头去和析秋夺茶盅,一言不发!
“去请大夫来!”析秋回头去吩咐代菊:“再帮我打盆清水来!”
“哦!”代菊恍恍惚惚出了门,和春柳一起打了水进来,她又飞去二院请大夫,析秋这边用冷水给佟析砚擦了脸,她这才眼神清明了点,可依旧是不言不动坐哪里,盯着某一样东西,一看就是半天。
代菊小片刻就转了回来,析秋问道:“大夫可去请了?”代菊摇着头又点头道:“房妈妈刚刚已经派人去了,说是大太太刚刚吐了血昏了过去!”她说着满脸沮丧:“……大太太用茶壶砸破了周公子头”
析秋愕然,大太太都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竟然能抓了茶壶砸破了周公子头,看来这门亲事是不退不成了,她看着呆呆正发着愣佟析砚,就重重叹了口气!
胡大夫跑气喘吁吁,去给大太太诊了脉又匆匆赶到佟析砚这边来,把了脉胡大夫道:“四小姐是痰迷了心,老夫先开两副药吃了看看效果!”问题不大。
析秋抱着佟析砚道:“有劳胡先生了……您从大太太那边过来,不知母亲病情如何了?”
胡大夫就重重叹了口气,回道:“大太太病已转为中风之症,需要精心调养方可。”析秋红了眼睛,站起来去送胡大夫,又吩咐代菊去煎药,这边大老爷和佟慎之赶了过来,大老爷脸色很难看,析秋小心翼翼回了话:“先生说是痰迷了心,开了两副药说是吃了看看效果……”大老爷就拧着眉头去看坐哪里玩茶盅佟析砚,回头对析秋吩咐道:“去让来妈妈去找了人牙子,府里再买些奴婢进来,你们姐妹身边总不能缺了人才是!”
佟析砚这边也就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两个洒扫婆子,析秋那边是不如,只有两个大丫头一个小丫头,加一个洒扫粗使婆子,按照定制早就该添了人,可是也不知是大太太忘了还是近一年事情太多,一直拖到现。
“女儿知道了!”析秋点头头站了一边,佟慎之沉默看着佟析砚,眉头紧紧蹙了一起,忽然回头对大老爷道:“父亲,强扭瓜不甜,既然周家有意退亲,那我们便请了媒人,将妹妹生辰八字取回来,也省再生波折!”他回头看着佟析砚:“四妹妹再禁不起波折了。”
大老爷负手而立,沉沉点头道:“明日便让来总管去办。”府里几个孩子婚事,一个比一个不顺心!
佟慎之求大老爷撤了大太太禁令,大老爷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点头同意了,晚上析秋去给大太太请安,却被房妈妈挡了外面,隔着薄绡纱帘子,她模模糊糊看着大太太躺床上,代荷从里面出来,手里捧着一床脏了床单,她脸色难看从析秋身边走过,析秋便闻到一股浓浓骚臭味。
房妈妈知道析秋向来精明,大太太失禁事怎么也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大太太以后还怎么这些庶女面前有威严,她挡析秋面前,笑着道:“太太吃了药歇下来,六小姐还是明天再来吧。”
析秋眉头拧了拧,也不强求,点头笑道:“妈妈辛苦了,若是母亲房里缺什么,就让代荷去我那边拿牌子,若是府里没有,就吩咐了来妈妈去外面买回来,如今母亲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她是真不希望大太太病再严重下去。
猫哭耗子假慈悲,是怕大太太若真出了事,要守孝吧!房妈妈笑着回道:“劳六小姐费心了!”说着一顿,她又道:“奴婢还没恭喜六小姐呢,定了大都督以后六小姐可是佟府里头一份了,不过如今大太太这样,嫁妆之事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太太说了,六小姐向来聪明也稳重,这样小事六小姐定是能办妥当,若是实不懂,就去问问三小姐,她总也是有点经验。”
析秋毫不意房妈妈明朝暗讽,笑着点头道:“劳妈妈转告母亲,女儿记住了!”111
第二天,来总管陪着佟府请媒人去了周府,正式和周府解除了婚约,佟析砚躺床上听代绢旁边小声说着,眼睛定定看着屋顶上承尘面无表情,析秋不放心佟析砚第二天晚上就来和佟析砚住,晚上她抱着佟析砚声音低低劝道:“四姐姐,我听说那周公子虽长相不错,可为人优柔寡断,他退亲不是因为不满意婚事,而是他和原礼部尚书一位孤女生了情愫,这样人不顾已有婚约,与旁人私相授受,我们该庆幸早些识清了他真面目才是,你也不用为了这样人伤了自己。”
佟析砚依旧没有说话,析秋又道:“父亲已经托了二婶婶娘家嫂子,说定要给你挑一个顶好亲事,你要点好起来才是,父亲为了我们这些日子愁头发都白了,母亲也病了,你若再这样萎靡不振,让他们怎么办!”她说完,就很明显感觉道,佟析砚手指动了动,析秋目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蒋公子现如今怎么样?”
佟析砚又是一抖,析秋接着道:“他也未曾定亲,听说吏部好几位大人要把自家女儿说给他,都被他拒绝了……”佟析砚静静听着,昂着头渐渐转了过来,默默看着析秋,析秋也回视着她,佟析砚忽然哇一下哭了起来!
果然有用!
析秋任她哭着,佟析砚哭了许久,才抬起脸看着析秋道:“六妹妹,我不是伤心周家退了亲事,我是伤心我自己,为什么我婚事就这样不顺,我真好想剪了头发去当姑子去,也省受这世俗困扰!”
析秋笑着抚着她背,安慰她道:“哪里这样严重,人常说好女百家求,我们四姐姐这样出色优秀,周家退了亲不知多少公子要高兴了,说不定过几日我们佟府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
佟析砚拧了析秋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析秋求饶:“你昨天样子真是吓死我了,不吃不喝不睡,目光呆呆连父亲都惊着了!”佟析砚垂了眼睛,回道:“我昨天听到周府来提亲,就晕了过去,后来你们来我只看得到你们,可脑子里却毫无反应,也不知自己到底干什么。”
“总之你没事就好!”析秋说着,心里却是觉得,刚刚她说了这么多,唯独提到蒋士林时,佟析砚情绪才有所波动,看来她对蒋士林根本没有忘怀啊!
她叹了口气,哄了佟析砚睡下,第二天去外院寻佟慎之,佟慎之见她过来,问道:“六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析秋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佟慎之:“大哥哥,我知道这样有失体统,可是为了四姐姐,您能不能帮忙把这封信交给蒋侍郎?”佟慎之听着眉头便是一皱,可他知道析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话,他问道:“为何?”
析秋就把昨晚和佟析砚对话告诉佟慎之,佟慎之看着析秋手中信,久久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变幻莫测,沉沉显得很难看,析秋知道这件事对于佟慎之来说,实太难了,可是不试一试蒋士林她也不死心,将士林当初走时一句话也没有说,析秋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若是真对佟析砚没有心,那么他拒绝了佟析砚自此以后也可以彻底死心了,若是他也有心呢,岂不是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佟慎之沉默了良久,终究是没有接析秋手里信,却是对析秋道:“你话我会转告给蒋侍郎,至于这封信于礼不合,六妹妹还是烧了吧!”析秋听着笑了起来,佟慎之方法好,她写信总归是不合规矩。
当天析秋不知道佟慎之和蒋士林如何说,过了三天蒋士林就登门了,和大老爷书房谈了许久话,当天晚上析秋就听夏姨娘说:“那蒋公子我也瞧见了,长果真是一表人才,若真成了佟府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夏姨娘也听说过佟析砚和蒋士林事,所以现说起来,也颇有些唏嘘。
析秋问道:“那父亲可同意了?”夏姨娘点头道:“说是过些日子蒋公子请了人上门提亲!”
大老爷也听佟慎之大约提过蒋士林和佟析砚事,心里虽对蒋士林有所不满,可耐不住蒋士林求诚恳,他便是想拒绝也要考虑到佟析砚才是。
析秋松了口气,兜兜转转历经了这么多事,他们后还是一起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