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狂奔着往自己的寝宫逃去,一路上所遇的太监宫女见到我虽全都恭敬行礼,但人人神色都是惊骇莫名。
我一阵风似的跑至飞英堂门口之时,竟不慎与人撞了个满怀,当下就被惊“啊”一声大叫起来,惊急中身子直往后倒去。就在身子快要落地的那刹那,一个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托住了我,接着往前一带,我整个人呼的一下,就被他抱了起来。
“啧啧啧,依本王看,你倒是不应该住什么飞英堂,住喧腾宫最最适合不过你!”眼里印出的正是翼之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
我惊得忘了说话,眼睛只是瞪得大大的盯着他看,半晌,突然伸手啪的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翼之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打他,他双手抱着我,无法抵挡,只得硬生生的挨了我一巴掌,当下就楞住了。
我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死命的掐着他肩上的肉“你个死人,混蛋,你死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出现,呜……你居然就这样把我给卖了呀!呜呜,你个混蛋这死坏蛋,呜……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翼之将我抱至进了飞英堂,吓坏了一宫的奴才,好在洁华已是匆匆赶来,谴退一众奴才后,任由翼之将我抱至韵海殿内放在床上。
我扑在翼之怀里放声大哭了一场,一直哭得自己精疲力竭这才略略平静了一下心境,慢慢地坐起来,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代人出嫁,又将现在太后要自己扮成席花晨再嫁他的事告诉了他,他边听边点头,嘴角含着细致的微笑,那笑容里似含着无穷讥诮般,望着我的眼神却是复杂无比。
听得我说完,翼之眼中有阴冷的光芒幽闪“我原是不知道,太后竟有这般好心撮合我们俩个。”话音一转,顿时又嬉皮笑脸起来“不过这样安排我喜欢,你将又成为我翼安王的王妃,不如今晚在这飞英堂里,咱们就来个洞房火烛,把那个生米煮成个熟饭怎么样?”
我的双颊顿时飞起一片绯红,啐了一口,忍不住就拿手去打他,他轻笑一声将我的手捉住,笑道“嗯,力气挺大的,看来伤势倒是全好了。”说着连声低笑,声音有如用手捂琴弦发出的嘈音,在这空旷的殿中中扩散出无边涟漪。
我心下一沉,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深深俯视着我,眸子里瞬间的桀骜却又变成温柔,他深深凝视着说“飞雪,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浑身一震,顿时无比心虚,叫道“翼之……”
他挥挥手,低笑了一声,“你说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让我说,可是……可是这让我怎么说?他对我情深意重,难道要我跟他说,将来,我可能为了姊姊将来会出卖他,背叛他?
我回避他那灼热的目光,声音疲倦而飘渺“没什么呢,翼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怔了怔,道“难道……”
“前段时间,父王派我追踪恒王,而我自己也一心想要把他抓住给你报仇,但很可惜,他这个人奸滑之极,居然被他越逃越远,最后还在重重包围之下逃了出去。我昨天一回来,才知道你被太后接进了宫里,而且变成了什么席花晨。适才我去找太后要将你接回去,太后却说准备让你以席花晨的身份风光大嫁,这样你的身份洗白了,你也就能见光了。”他清浅的笑着“可本王却不认为她有这么好心。”
“那……那你怎么说?”
翼之声音平缓,脸上波澜不动“飞雪,你应知本王并不笨。”
我呆呆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嘴角已是凝了冷笑,“太后若真是有心撮合我们俩个,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你改头换面,然后要重新把你风光嫁过来?你是什么人,她会不知道?她只需让我悄悄把你接回去就行了。又何必要趁着本王追捕恒王在外的机会,抢先一步,把你接到宫里?这里头的意思难道本王还不明了吗?”
我迎着他的目光,语中已是带了凄凉之意“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翼之的眼神黑亮的令我害怕,他抓住我的双手问道“飞雪,太后现在根基未稳,不敢把我给怎么样。所以,如果我让你扔下所有的一切不顾不管,立即跟我回菰安郡去,你会不会跟我走?”
我的容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摇头道“不行,翼之,我……有我的逼不得已和无可奈何,我……我不可能扔下一切不管就跟你走的。”
“哦……”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果然,我们俩个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和无可奈何呀。”
我惊诧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一字字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平静的毫无一点波折“适才太后招我去提及此事时,我已经拒绝了她的这翻好意。”
“啊……”我再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顿时愣在了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翼之伸手轻轻将滑落在我鬓角的一缕乱发夹在我耳后,语气轻淡,却是落地有声“我是说,本王绝不会娶席花晨!”
他的话由如一把锋利的长矛,狠狠的、锐利的直刺入我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我竟是怔促起来,仿佛是不能相信这句话竟是出之他之口。
心头蓄起了滂湃的泪意和惊怒,我听得我的声音都变了调“翼安王,当初可是你跟我说的,无论要用什么方法都要将我连人带心抢回菰安郡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算是什么?”
他的嘴角含着一丝疲惫的笑容,深望着我,然后,他伸出手来托起我的下巴,轻轻地把我的脸抬起来对着阳光,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看着我。
我倔强地、不屈地仰望着他,仿佛全部所有复杂的感情都灌注在眼睛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飞雪!”他慢吞吞地说“你这幅表情可真叫我害怕。请你告诉我,你答应了太后什么条件?”
我浑身一震,随即转过目光叫道“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对我说谎,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他淡淡的说。
“是,我的确答应了她一些条件,可你知道的,就算我答应了她些什么,我也一定会有办法对付她的,我并不会真正让她如意的。”我心烦意乱地叫道,有眼泪迅速被逼出了眼帘。
他望着我,他的目光仿佛伤心已极,他的声音也已然沙哑了下去“飞雪,你瞧!”我从来没听见过他这么痛楚的声音“这可不是明摆着吗?如果横在我们俩个中间的,只仅仅是你那颗飘浮不定的心,那我还有信心把你拉回来。可现在不一样呢,横在我们中间的除却了你那颗我历经千山万水也得不到的心外,还有太后、你姊姊、以及整个菰安郡的利益呢。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是多么的委曲求全,你是多么的忿忿不平,你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我,一如当初你化名冷雪嫁给我时一样。我要的是一个开心的,真心的夜飞雪,一个任性的,无拘无束的夜飞雪,一个发起火来会对着我拳打脚踢,还会捉弄将士们的夜飞雪。我绝对,绝对不能接受一个跟这皇宫之中那些丑陋的女人一模一样,充满了心机,充满了算计,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灵魂夜飞雪!”
“不,不是的,那不一样。”我伤心的喊着“我不会变成那样!不会!”
“嘘,别说,什么也别说!”他用食指竖在我的唇间“飞雪,你别看我表面上嘻嘻哈哈,对什么也不在意,可是,你知道的,我最在意的人,恰恰就只是你。若是你还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纯粹的,甚至纯粹到了不参杂哪怕是一丁点儿其他的东西。可是你瞧,你就不一样,你若是奉了太后的命嫁给我。只怕到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你自己良心,伤害我们之间感情的事。飞雪,就算是现在我说出这话来会伤害你,我仍是要说。我爱你,可我不准备包容一个带有目的性的你。”
他抬起头来,用一种绝望的眼光望着我,下颚上的肌肉不断的颤抖着“我不想也不愿意将来我和你之间为了某此事情,某些利益而变得充满了勾心斗角,充满了隐瞒欺骗,充满了尔虞我诈。一想到有那么一天,你,为了你的无可奈何会出卖我,背叛我,利用我,我的心可就真受不了,受不了!不,不,你别告诉我,说我们俩个可以一起想办法对付太后之类的鬼话,也许真的可以,也许根本就行不通。是的,飞雪,是的,我也可以心甘情愿的让你出卖,让你背叛,可是,这样的日子,到哪一天,才能到头?我很清楚地知道,只要你那个该死的姊姊还待在皇宫中,你就永远都会有你的无可奈何,而太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吩咐你命令你,把我菰安郡的利益,一次又一次的瓜分出去,偷窃出去,最不幸的是,我还得被那个死老婆当枪使,替她收拾掉一个又一个的敌人,直到我菰安郡变得毫无利用价值为止。你要知道,飞雪,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热爱自由的人,或许,我可以忍受她从我菰安郡里瓜分利益,但我绝对不能接受像一条狗一样受她的控制,听她的指挥。是的,飞雪,只要你姊姊还在宫中,你和我之间,就永远只能这样相处!飞雪,就算我对你爱像海一深,像山一样高,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出卖和背叛,也足以将你我之间的感情消磨殆尽,到最后剩下的,唯有彼此之间的恨意。飞雪,我不愿意……不愿意跟你走到这一步。若是纵使穷我这一生再也无法跟你在一起,再也无法得到你,我也……我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