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涧澈用手死死地捂着被匕首刺入的伤口.依然有血从那伤口里溢出.一点一点地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衫.疼痛的感觉慢慢地叫风涧澈觉得麻木.真正刺痛他的内心的是方甜甜的那句话.
“我沒有.你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在你的肚子里么.你……你怎么说……我逼死了你……的孩子……”风涧澈不解的问.眼睛盯着方甜甜.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方甜甜看着风涧澈.冷笑着说：“我的孩子早已在那天晚上.你们摘下皇上的头颅的时候.就已经沒有了.你们同为兄弟.却这样自相残杀.你以为.你杀了皇上.坐上了帝位.你的江山又会比他稳固多少.”
“那你的肚子……”风涧澈有些撑不住地后退了两步.依着一棵花树滑落下來.跌坐在了地上.冰凉的雪混合着冻起來的冰.透骨的凉.
“我的肚子……哼哼.我的肚子自然是假的……”方甜甜说着.解开外面棉衣的扣子.一个裹了布的小簸箩便从怀里掉了下來：“这下.你看清楚了么……”
风涧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他心里.也是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毕竟.风衍灏的一生也就只留下了这一条血脉.不论真真假假.至少.这个孩子生下來.会被所有人都认同.这孩子就是风衍灏的血脉.
可是.沒想到.这唯一的孩子.居然就这样沒有了.风涧澈看着方甜甜脸上的绝望和恨意.他忽然间明白了她的心.
这一次.风涧澈的手下摘掉风衍灏的头颅來逼董樱雪退位.归还皇权.其实风涧澈的心里也很犹豫.可是家仇国恨在眼前.风涧澈沒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吴珠国被董樱雪招來的外贼吞灭.这不是他的国家.却是他成长的地方.他作为皇子.有义务.也必须去保护它.和它的子民.
然而.董樱雪的死.让风涧澈无法接受.他沒想到董樱雪居然会那样爱着风衍灏.以至于见到风衍灏的头颅.二话不说就横刀自刎.结束了生命.要跟风衍灏一起离去……
如今.董樱雪与风衍灏同葬四明山的山坡上.却偏偏又闹出了个方甜甜.明明肚子里怀的是姑苏楸木的孩子.却也是一心一意地依恋着风衍灏和这个小生命.风衍灏的离去.于她而言.必然是致命的打击.可是.令风涧澈沒有想到的是.方甜甜已经怀胎五个月.那样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竟然也因为自己的残忍而葬送了还未來得及面见世界的生命.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为了国家.和吴珠国的黎民百姓.我沒有办法袖手旁观.任由太皇太后和皇后就这样把偌大的一个国家毁灭掉……”
风涧澈仰头躺倒在树下.看着方甜甜.无限抱歉的说.他的眼睛里诉说着他的歉意.真挚的表情里.有让人揪心的疼痛.方甜甜读得懂他的迫不得已.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夺取政权呢.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而风涧澈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那一种.
“是.你有你的责任.有你的义务.你要保护国家.要保护臣民.这都沒有错.可是.皇上呢.他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就已经被太皇太后的那一拨儿人用毒酒刺死了.可是你.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还是那样残忍地叫他身首异处.他又有什么错呢.我和我的孩子.一直一直期盼着这个冬天以后的春天.然而.因为你的残忍.害得我已经成型的孩子就这样白白地失掉了性命.他又有什么错……”
方甜甜盯着风涧澈.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一字一句地闻着风涧澈.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风衍灏和孩子是方甜甜活着的希望.沒有了他们.方甜甜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失去了意义.一下子空荡荡的.她恨不得也学董樱雪.就这样拔刀抹了脖子算了.省得自己活着折磨.孩子也一个人在阴间孤零零地.沒人陪伴.
…………
两人正说话间.侍卫们巡逻恰好走到了此处.一见着风涧澈胸口插着匕首.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立刻就要把方甜甜抓起來……
“住手.”风涧澈拼尽全力.扬声说道：“放了她.把她好生安置在华英宫.依照娘娘的身份好生侍候着……”
说着说着.风涧澈便因为失血过多.头晕晕的.眼前一黑.便倒下了.侍卫见此.甚是心急.便也无心管着方甜甜了.只听侍卫长朝着一群手忙脚乱的卫兵吼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有两个侍卫反应的快些.听见侍卫长这样一说.立刻愣了一下.应道：“是.”转身便往福寿宫跑去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风涧澈抬到了临近的宫殿.方甜甜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院子里.春节已经快要到了.吴珠国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长了这么大.方甜甜第一次过这样沒有年味儿的新年.
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回到华英宫里.哪里都是暖暖的.可是.方甜甜却感觉不到一点儿暖意.掀开被子.床单上还留着斑驳的血迹.方甜甜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还是孩子的血.只觉得眼睛晕晕地疼.
她坐在床边.仰身倒下.丝滑的被子里.夹着靓丽那个的触感.方甜甜扯着被角儿将自己牢牢地裹住.就像是一只蚕蛹.方甜甜觉得自己好累.就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她急需要一个安静的窝儿.好好地把自己藏在里面.休养生息.
可是.真的闭上眼睛想要睡去的时候.方甜甜总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儿.像是蚕吐的丝一样.一层一层将自己紧紧地缠绕.逼得方甜甜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梦里.方甜甜看见自己的孩子躺在摇篮里挣扎着小手小脚不停地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叫方甜甜听了特别的刺耳.然而.它却又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方甜甜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可是.当方甜甜真的看到那摇篮里的婴儿的时候.那分明是风衍灏的一张小脸.对着她浅笑着哼哼……
“不.不要.不要”方甜甜看到小孩子明亮的眼睛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里.她隔着窗子看到的.风衍灏死不瞑目的眼睛.那样执着的睁着.就好像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一样.
一瞬间从床上坐起來的方甜甜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的冷汗抓在手里.像是才洗过一般.身上的衣衫.也是汗湿的.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叫人很不自在.
地龙里烧着热水.寝殿旁边的浴池里.蒸腾着袅袅的热气.方甜甜实在被身上的衣服捆绑的难受.索性便起身往浴池那边走去.想要洗一个热水澡.放松一下自己.
这些日子.自己一直怀着孩子.日子过得甚是辛苦.终于等到孩子离开自己.却是死了的一具尸体.方甜甜的心里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它.
梦里都成了孩子和风衍灏的身影.方甜甜无力去抵挡.便只能这样睁着眼睛度日.走到浴池边上.热汤里撒着零零碎碎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方甜甜站在水边.一点一点地走进去.任热汤漫过自己的脚趾.脚面.脚踝……除去衣衫.摘掉身上的首饰.方甜甜把自己整个人都浸沒在水池子里.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放空自己.不那么累.可是.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这些伤害就像是潮水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來來去去.不肯停歇.
忽然间.方甜甜觉得又一股力量抓住了自己的脚.并且正在带着自己往水下沉去.这样的感觉带着方甜甜一点一点坠落下去的时候.方甜甜忽然间生出了生的欲望.她拼命地挣扎.这个时候.她只想要活着.所有的一切都在求生欲望中消失殆尽.
过了一会儿.脚下的力量顺然就消失了.方甜甜手脚并用地拨开水.奋力地往上游.终于钻出水面的时候.才出了一口气.就被眼前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是谁.”方甜甜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空的状态.手边儿又沒有可以遮蔽的衣衫.便转身往里面游去.直到游到了最里面的角落.方甜甜这才停下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等着他的回答.
“你不认识我了么.我就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啊.”姑苏楸木看着这样的方甜甜.心里不觉有些失落：“还记得风衍灏独宠了你好几天的时候么.每天.你的房间里都会点上特制的熏香.等你昏睡过后.风衍灏就会离开.那些日子里.真正与你颠鸾倒凤的人.其实是我.姑苏楸木.”
“你.你.你说什么.”方甜甜听着姑苏楸木这样说.心里突然间“咯噔”一下.她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荒唐可笑的话.一时间.却又无从辩驳.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确认这消息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