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亮.村里最大的一颗槐树叶子鲜洁碧绿.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來的日光.或在草丛堆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的蓝朵.天空是清水一般的澄清.那金黄色的圆盘渐渐移到正中.直射在人身上.还能感受到秋味的火热.
应该热闹的村子现在安静的不寻常.本该是到处行走的村民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兵士.这个古老而静谧的村庄正在发生着改变.
一人步伐匆匆跑过來.中气十足的道:“禀告王爷.村落里所有人都关押在一处.是否要去广善堂抓人.”
一片落叶周旋着落在李清逸肩头.他抬头注视日头.这个时候了.白重文怎么还沒动静.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隐隐的担忧浮现在脸上.
另一人反对道:“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若是贸然闯入恐怕功亏一篑.”毕竟抓了那些村民.也沒什么用.
李清逸双指并拢取下肩上那片残叶.握在掌中摩挲.半刻后.他松开凝结在一起的眉宇.道:“行动.”
反对的那人道:“王爷…”
李清逸抬手止住他的话.“任何事都比不上重文的安危.”
早前就将广善堂重重围住.李清逸到那边之后.正要发号施令.忽然地面震动起來.“轰隆隆~”的巨响声从下面传來.震的外面的人都站不住.
李清逸暗叫:“不好.”他就要闯进去.让他旁边的人拉住了.
就见那广善堂的地面凹陷下去.那建筑物就轰然倒塌.巨大的动作带出漫天的尘土和墙灰.将士们急忙退开.被眼前的一切给吓楞了.
最初的骚动后.大家陆续爬起來.满脸的土.还有吸到鼻子里去的.咳嗽声传了一片.众说纷纭道:
“怎么回事.好好的就塌了…”
“好大的响声.老子差点沒被震聋.”有人在掏耳朵.
“乖乖.刚才这是地震了么.”
李清逸甩开他们的手.飞奔过去.除了满地的狼藉.沒有更多的了.他的脸色从一直以來的平和变成吓人的惨淡.双眸闪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很少在他身上出现过这般的惊慌失措.他就那么站在废墟之中.衣角沾染了黑灰色的尘土.微微垂着头.额际散发遮挡住了他的脸.就像是造物主在深深沉思如何分离混沌.建立一个世界.
沒有人敢过去打扰他.只闻得耳畔的风声.传带着远处林中鸟兽的喧嚣.
也就那么一会儿.李清逸抬起头.目光如炬.他唤來一人.说道:“这里有暗道.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出口在哪里.”一直以來他都是温和的.就算贵为王爷.他也很少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对人.因为他始终觉得众生平等.只是出生给了每个人不同阶层的待遇.而他们不该因此轻视他人.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严下命令.因为白重文不能等.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他.白重文在等自己.在某个黝黑的地方.苦苦支撑着.这种跨越空间的默契.说不出缘由.但他就是相信.
沒人敢反驳.军人的天命便是服从.很快的分配好工作.就开始行动起來.
李清逸一直在旁边.偶尔搭把手.他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思考.然后让大家根据他的指引开挖.
一个时辰后.有人激动的跑过來道:“下面发现有人.”
几人奔过去.士兵正将一个人拖上來.满身满脸的血.甚至都压扁了.根本看不清楚.李清逸先是略有庆幸.这肯定不是白重文.然后在士兵下一句话时.沉重起來.那位年轻的士兵说:“下面还有好多人.都死了.”
看着一个又一个失去生命的村民被拉上來.李清逸沉默着.这些都是笃信邪教的村民.本该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是否会想到.有一天会命丧在自己深信的大仙手里.村民是愚昧的.但更加可恶的却是那些肆意传播邪恶思想.腐化村民的人.
人到中年的将领叹了口气.“这幅场景.让我想到了弃子.”这在战场上.是经常可见的.一座城.当守城的自动放弃时.里面的村民只能成为弃子.接受敌对者凶残的杀掠.
李清逸皱眉.他刚才仔细勘察过地形.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毁坏了内部机关造成的地面塌陷.弃子…也就是说那些人放弃了这个地方.这些人就成了陪葬.神秘的组织.血腥的手段.真是一丝不漏.他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但是.这显然是早有安排的.难道之前就得到了风声.”将领又说道.
“阴谋…”李清逸仔细回想了整个事情的过程.莫非他和白重文秘密來到原兆的时候.已经迈入别人挖好的陷阱.而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朝中出了奸细.还是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随左右.莫非是…
不等李清逸多想.下面的士兵來报告.“发现了一条通往后山的密道.只是洞口被埋了.需要时间清理.”
李清逸跟着他过去.他的直觉越來越强.仿佛听到白重文的求救声.“通知所有人过來.先把洞口清理了.”
当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融进冥冥的暮色之中.当一群寒鸦发出嘶哑的叫声飞过枝头.在废墟堆里忙碌的大半天的众人.还在坚持不懈的努力着.离天黑就是尺寸之间的功夫了.有人已经去准备火把.摆出一副干到底的架势.
李清逸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焦急的情绪.而这时候那些人挖到一块大石头.挖不下去.被堵住了.李清逸挥手.“让开.”
他走过去.单手运气.一掌挥出.内劲带起一股风.使得大家眯起了眼睛.只听得啪嗒一声.那石头就裂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扇石门.众人为他高深的功夫惊叹时.李清逸一个箭步冲过去.扒拉开那些残渣.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传來.然后是白重文熟悉的自嘲语气.“弄的这样灰头土脸.真影响我的形象.”
李清逸轻轻的拖他出來.“重文你沒事吧.”听到白重文还能自我取乐.李清逸放心不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沒事…”白重文似乎很累.说话一直喘气.“死不掉…”突然.他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李清逸急道:“重文.”后面的人合力将他弄出來.李清逸细细查看.脸色一变.“中毒了.”
李清逸着急抱起白重文.后面的人道:“还有一个.活的.”
李清逸回头.就见一个人全身黑色着装.包的严严实实的.他猜测一定是那教中之人.可能白重文就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从后门逃走.才会出现在这边.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李清逸丢下一句:“先救起來.着人看管好.”就匆忙去寻医了.
夜已经很深了.繁星缀在夜空.静穆的夜晚.皓月当空.一切都仿佛静止不动.而原兆县的这片庄子.火把点燃了一路.好像把整个黑夜都照亮了.尤其是县府衙门.里里外外灯光透亮.门口两个小灯笼的光火在通红的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暗淡微弱.
门口的人出出入入换了好几拨.都是急急忙忙进去.又摇头叹息着出來.
李清逸守在白重文床头.看着仿佛安静沉睡的他.皱紧了眉头.他略微有些失控的道:“再去请.这里的不行就请外县的.传个信回京.让京城的御医赶紧赶过來.”
手下的人为难道:“这十里八乡的大夫都请过了.您看一个个都说不行.是不是…”
李清逸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如果南宫灵在该多好.她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坚持道:“再去请.”
就算再为难.再沒法办这事.作为手下也只有应承的份.挠着头出去时.只觉得头疼不已.
才关上门沒多久.房门又被打开.李清逸转头.刚才那手下道:“有人找王爷.”
“谁.”李清逸问道.
那人回道:“是一位姑娘家的.”
李清逸脸色出现一抹惊喜.“灵儿來了.”來的正好.还真是急人所急.这下子白重文有救了.他嘱人好生看着.就抬步走出去.
还未到外面.就听到清脆的嗓音传來.“快叫白重文和南宫灵出來.姑奶奶要好好和他们算算账.有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嘛.唉哟.可怜我的小腿哟.走的都快抽筋了.我这美丽的小脚丫子也粗了一圈.呀.皮肤也粗糙了.都怪他们.哼.”
李清逸迟疑.怎么是她.虽这般想着.他还是走了出去.
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被南宫灵抛弃在客栈的小百草.她听到脚步声转头.边说着话.“你们真是好样…”咦.不是白重文也不是南宫灵.话头硬生生转了.“他们呢.是不是不敢出來见我了.”
李清逸端视她握着脚揉的动作.“你怎么找來的.”
小百草听他这样一问.志得意满的笑起來.两指从怀里夹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这个叫赛狗鼻.知道什么意思吗.字如其意.那就是比狗鼻子还灵的啦.我还沒试过呢.沒想到还真叫我找到了哈.”她晃了晃小纸包.一扬下巴.“哼.想甩开我.才沒那么容易呢.我一路上就知道你们偷偷摸摸的合计着把我甩了.好自己去玩好玩的.幸亏我早有准备.”说着站起來到处找.“南宫灵.白重文.你们给我出來.别藏着了.我看见你们了.”
小百草不靠谱.也爱玩.李清逸更对她充满怀疑.但猜测总归是猜测.此刻她能出现在这里.对李清逸來说都是一个好消息.他拦住了小百草继续乱走的步伐.道:“重文中毒了.”